埃德加·胡佛:FBI隐秘王者

多年以后,当联邦调查局的局长罗伯特·米勒谈到1908年成立的调查局时,很是辛酸。他说,当时的联邦调查局包括探员、会计和民权调查员在内只有34名员工。而这34名员工中还有从财政部特工处借来的8名。当初它的发展前景并不被看好,而胡佛上台后,一切都改变了。他将联邦调查局推向了巅峰,伴随着联邦调查局的势力和权力与日俱增,他们的大手笔也一幕幕上演,具体表现在情报和反间谍业务方面,他们先同战略情报局争权夺利,后又同中央情报局争地盘,甚至还曾同英国情报机构在反间谍方面进行合作……

1924年,还是司法部年轻律师的胡佛被任命为FBI局长,这一年他29岁。在以后的48年里,美国换了8位总统,16位总检察官,但FBI局长却始终名叫埃德加·胡佛。他所拥有的权力是之后任何FBI领导所无法超越的,作为联邦调查局的秘密守护者和最高掌权人,胡佛曾是FBI的神秘化身,也是美国历史上最有权势、最富争议的人物之一。

他的传记作者理查德·海科在书中写道:“胡佛知道怎样保守秘密,这是他成功的真正原因。他不仅知道这些秘密,而且没有人知道他究竟知道哪些秘密,这最令人恐惧。”

反间谍工作

胡佛自始至终都是个虚荣的人。

在当上联邦调查局长后的很多年里,他都极少谈及父亲迪克森·胡佛,因为那是一个出身卑微、在政府部门担任印刷工作的平庸老头。当然,他的母亲玛格丽特除外,因为母亲出身名门,祖上还是瑞士的高级官吏,这点对胡佛后来找工作进而辗转进入联邦调查局发挥了重要作用。

胡佛是家中4个子女最小的一个,并且完全继承了母亲的卓越才能。早在11岁时,胡佛就开始办自己的报纸了,他每周收集两页材料,然后说服哥哥帮他打印出来,并以一分钱的价格卖给家人和亲友,这份报纸叫《每周评论》。报纸的内容除家庭的短评外,还有关于林肯和富兰克林的消息,当然一些花边新闻也在收集之列。除此之外,记日记也是胡佛的一个特点。他的日记包罗广泛:自己所结识到的人、听到的有趣的事、打零工的遭遇及收入、气温变化、喜怒哀乐、生老病死等等,都无一遗漏地像记流水账似的记下来。在他的日记中,甚至还会出现随着年龄增长而不断增大的鞋袜衣服的尺寸。从这几件事可以看出,胡佛不但脑筋灵活,而且精力充沛。

从学业的角度来讲,胡佛似乎不务正业,但这并不影响他成绩的优异。1909年秋,胡佛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华盛顿中央高中,这是他走向名利和权势的第一步。在这所注重全面素质发展的中学,胡佛在体育、辩论等方面表现出了过人的才华。当年,他在学校有个外号叫“快捷”,据学友佛朗西斯格雷回忆,“之所以叫他快捷,是因为他踢足球速度敏捷,说话快,思维也快。”

在这所中学学习了4年后,胡佛进入乔治·华盛顿大学法学院攻读法学。到了他毕业时,正值一战,政府大力提倡年轻人上战场。和抱着战争热情走向美国武装部队的毕业生不同,胡佛千方百计地弄来了一份“暂缓入伍证明”,并通过母亲的侄子司法部部长威廉·希茨的关系顺利地进入了司法部。许多年后,胡佛对于自己未像同龄人一样入伍,是这样解释的:“上级认为我担负的反间谍工作比上战场更重要。” 但事实上他是在说谎。因为自进入司法部后,胡佛根本就没有参与反间谍工作,而仅仅是在邮件室处理往来于联邦政府的各类邮件。

尽管是些琐碎的工作,但胡佛很敬业,他每天都在办公室里忙碌,最早一个上班,最后一个下班,当然这样的表现是有目的的。很快,邮件室主任乔治·迈克森注意到了他,并把胡佛推荐给了新成立的战时行动处处长威廉·弗林。这年年末,年仅22岁的胡佛正式加入战时行动处。此部门隶属于调查局,胡佛的工作范围就是对付德国间谍可能进行的破坏行为。而直到这时,他才真正算得上是做反间谍的工作。

一名当红的人物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战时行动处解散,胡佛经前行动处处长弗林推荐正式加入了调查局。

胡佛担任的是局长助理的职务,主要工作内容是搜集和整理“带有革命激进主义色彩的社会团体”的黑材料。由于工作出色,1920年胡佛担任调查局总情报处的主任,1924年初又升任调查局代理局长。在他30岁生日的前10天,也就是1924年12月22日,时任司法部长哈兰·斯通正式公布任命胡佛为调查局局长。当然胡佛的被提拔,得益于他在仕途方面的敏锐“嗅觉”,种种拉拢关系的手段自是不用说,而客观方面也得感谢看风使舵、兴味相投的司法部长。

胡佛局长的个人历史差不多就是FBI的前半生,他对FBI及后半个世纪的美国历史产生了举足轻重的影响。

“FBI”不仅仅是美国联邦调查局(Federal Bureau of Investigation)的缩写,还代表着FBI的信条:忠诚(Fidelity)、勇敢(Bravery)和正直(Integrity)。或许在当年,它就已经具备了这样的信条和官方使命,一位专门从事FBI研究的人这样说道:“联邦调查局在早期担负着20多种职责——从调查联邦刑事案件、侦破白领阶层犯罪案件,到维护国家安全等方方面面”。

上任后的胡佛立即用自己的一套手法对调查局进行了“大整顿”。他先后成立了指纹鉴定处、调查处、调查局国家警察学院、实验所等机构,从而确立了现代联邦调查局的雏形。在人员上,他建立了检查和培训制度,撤换了一大批被认为不称职的探员,然后把特工的年龄定在了25-41岁之间,并且规定只有具有法律或会计大学学历的年轻人才有资格成为调查局特工。

这一时期,罗斯福政府还特别授权联邦调查局调查国内的间谍破坏活动。从这时开始,调查局被赋予了一层神秘而传奇的色彩。在后来电影的各种场景中,似乎随时都可以有特工破门而入,大喊一声:我是联邦调查局的!到了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联邦调查局已经发展成了一个拥有4000名特工的情报机构,而这一切都是胡佛的功劳。

多年以后,当联邦调查局的局长罗伯特·米勒谈到1908年成立的调查局时,很是辛酸。他说,当时的联邦调查局包括探员、会计和民权调查员在内只有34名员工。而这34名员工中还有从财政部特工处借来的8名。当初它的发展前景并不被看好,而胡佛上台后,一切都改变了,他将联邦调查局推向了巅峰。伴随着权力与日俱增,他开始同战略情报局争权夺利,后又同中央情报局争地盘,甚至还曾同英国情报机构在反间谍方面进行合作,同黑社会势力结盟。

这一时期,胡佛局长的照片开始经常见诸报纸和杂志头版,这使得他成为一名当红的人物。他惬意于手中的权力,满足于别人的谄媚奉承,并享受着与自己地位相应的额外待遇。20世纪30年代,他还亲自领导搜捕暴徒的行动,受到无数次死亡威胁,因而成为除总统之外唯一拥有防弹轿车的官员,这让他颇为自豪和得意。

特工不容易

对于联邦调查局这台复杂机器,胡佛对其所有运作方式都了如指掌,这是任何继任者都无法仿效的一种优势。他精心培养的队伍中,所有人都只效忠他一人,特工们不听美国总统的命令,他们只听从胡佛。

胡佛着力培养的是高级特工。在与每一名新来的员工面谈过之后,他都免不了要评判一番,比如这个探员站的姿势不好,那个探员的个头不够。他要求的特工人员应该个个都是一表人才,谈吐不凡。而在工作上,他则实行“强制性自愿加班”的政策。这种政策规定,特工人员必须在早晨7时准时上班,风雨不改,这要比美国其他单位的上班时间早了二个小时。胡佛这样做目的是要在政府工作汇报会上有所炫耀。

为了维护FBI的绝对权威地位,胡佛还派特工们关注着所有美国公民的资料,包括电视电影明星的动向、私人作家在报刊杂志上发表的意见等等。他甚至过分到一度要求好莱坞听从自己的命令,摄影棚里拍摄犯罪片时都必须遵循他的意志,每部电影、场景、脚本、演员的安排等都要经过他的批准。

众所周知,胡佛是个工作狂,并且始终固执地按照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生活。平日里他很少离开自己的办公桌,诸如政策决定和高层调动的命令常常以极快的速度下达,他从不会长久地读报,而是轻蔑地扫一眼几条有趣的消息然后迅速投入到工作中,因为他鄙视媒体。在他为数不多的度假旅行中,包括周末,胡佛都通过电话与局里保持不间断的联系。闲暇时间他除了赛马,还有淘买古董和画像的癖好,这可以归结为——收藏家综合症。同时,他爱好秩序到了偏执的程度,表现在家务细节上则是决不妥协。吃早饭时,胡佛会吃一个煎鸡蛋,而且鸡蛋黄必须完整。如果破了,他就会送回厨房喂他喜爱的凯恩犬。

随着权力扩大,胡佛搜集的情报也越来越繁多,有一些秘密文件中甚至包括一些人物的裸照。通过这些手段所得来的文件被胡佛分门别类,主要包括“淫秽档案”“性越轨档案”“官方机密档案”“个人机密档案”“6月邮件”等几个大类。在胡佛死后,一位官员计算,调查局拥有参议员的档案 883份、众议员的档案722份。

这些材料锁在胡佛办公室的档案柜里,秘书海伦·甘迪每晚都把钥匙小心翼翼地带回家。

情报成了胡佛手中主要的威力源泉之一。当年杜鲁门、肯尼迪、尼克松等为了党派斗争,都曾利用胡佛的联邦调查局进行过窃听和监视等活动,而胡佛则在为他们办事的同时抓住了把柄,这让总统们格外畏惧。胡佛心狠手辣,却又机关算尽,这成了调查局多年来被人指责的焦点之一。但是早期的调查局也有过辉煌,那些经过胡佛悉心挑选的特工在和平及冷战时期曾为维护国家安全秩序做出卓越贡献,在今天,它仍然是美国反恐的主力。

上帝就在眼前

有人说胡佛的档案系统“充满了关于一些最高级政府人士的谎言和卑鄙材料。”然而事实上他到底掌握了什么,没有人清楚。通常,这种恐惧情绪会将事实夸大,导致他的形象被神秘、妖魔化。

与此相反,在黑手党那里,胡佛却只是个同性恋而已。

他们抓住了胡佛的把柄。1957年,胡佛参加了“性狂欢”以及与“同性恋”者暗中的活动,还曾暗中光顾淫乱的“白颧”俱乐部,而这一切都被黑手党录像或窃听。这些材料使联邦调查局数十年来陷于窘境,也使黑手党愈加嚣张起来。当年肯尼迪遇刺身亡,虽然联邦调查局当场抓住了犯罪嫌疑人奥斯瓦尔德,但案情却始终没有真相大白。因为,这件事和黑手党有关,胡佛的同性恋就成了黑手党要挟他“老实点”的一个致命证据。

据胡佛的许多手下讲,他们的局长不仅读《花花公子》,而且爱看黄色电影。胡佛局长曾规定过,联邦调查局搜查行动中查获的淫秽材料,必须马上送到他的办公室。他要等大家离开后,和比他小五岁的同性情人克莱德(也是他的助手)一起在联邦调查局小放映室消化这些电影。FBI中虽然有人知道他是同性恋,但没有人敢说,而且他的秉性(绝对维护自己和FBI的形象)让他经常在公开场合抨击同性恋,以此来掩盖自己的性取向。他只在日记里记录自己的情事,“克莱德,你躺在一张帆布长椅上,淫荡的样子,上身赤裸,我在你上面,同样赤裸着上身,穿着一条乳白色的法兰绒小裤子。一只手在背后,我正把嘴唇贴在你嘴上”。

自 1953 年以后,胡佛和克莱德经常作为客人到南加利福尼亚的拉霍亚度暑假,他曾对报界说,在这个地方,他“感到上帝就在跟前”。但他的度假对当地的特工人员来说却是一场磨难,稍有招待不周,便会遭到他的责骂。有一年,部下忘了准备胡佛喜欢吃的冰淇淋。已经深夜了,他仍坚持要吃。特工人员只好请当地的冰淇淋厂赶制一些,由调查局的一位速记员打扮成女侍者给这个上司送去。

告别FBI

胡佛担任局长的四十八年里,他给几任总统写过私人书信,与赫伯特·胡佛保持着密切来往。但在尼克松上台后,针对他的政治攻击加剧并且越来越尖锐,《华盛顿邮报》这样报道,“我们决定对埃德加·胡佛的私生活进行一次联邦调查局式的调查”,接下来,惊讶的议员们从一些文件和证词中发现胡佛滥用权力、践踏公民自由的恶劣事例。

此时的胡佛备尝孤独与寂寞,同时也为他毕生为之奋斗的事业正在遭受破坏而忧心忡忡。

1971 年是胡佛生命旅程中的最后一年,这一年元旦,《华盛顿邮报》把对他调查的结果公诸报端。他们发现自 1950 年以来,胡佛在调查局的薪金比一个国会议员还要多,他禁止工作人员在股票市场上搞投机,自己却在石油大亨们的帮助下投资发了财。

至于胡佛是如何处理这些钱财的,不得而知,但他表现得却不像人们印象中生活糜烂的贪官。他终生都保持着异常健康的生活方式,每年都会对自己进行一次身体检查,每天早晨都由联邦调查局医务处给他注射一次维生素。他懂得通过合理的膳食保养身体,同时保持乐观积极的心态。胡佛的生活很规律,他通常9 点钟上班,下午 3 点回家,并且每年都要跟各地的特工头见一次面,这样的日程几十年不变。但是在这最后一年里,他不见任何人,而像一个俄国沙皇一样守在屋子里,反复无常地对同居情人克莱德发火。

尼克松上任后,大批潜入者侵入了被政府视为“反动分子”的住宅和办公室,他们要消灭对总统不利的材料。其中,胡佛成为两次行动的重点对象。第一次潜入行动发生在 1972 年冬末,这次行动以失败告终。接着,他们进行了第二次潜入,这一次成功了。据白宫工作人员弗雷泽说,“这回,不知是出于误解呢,还是蓄谋的,后来给胡佛个人专用便器上放了一粒毒药。”这种毒药可以产生剧毒,并且只有在死亡几小时之内进行尸体解剖,才可以检查出来,过后便查不出了。

1972年5月2日,星期二,在华盛顿是一个典型的春季天气。胡佛总是在清晨7点半钟准时下楼吃饭,然而,今天却没有动静。管家安妮上楼推开门,看见胡佛的尸体躺在四柱子卧床边,上身裸露着,下身穿着睡裤,整个身体已经僵直。据他的秘书海伦·甘迪讲,大约在晚上 10 点至夜间,尼克松总统给胡佛打来了电话,告诉他必须离职。想必,那晚他一定是心烦意乱地上床的。至于他的死因,对外公布的尸检结果为心脏病突发,此后竟然也没有人再追究。

在搜查整理胡佛住址的遗物时,人们发现他的房子简直是个古老的博物馆,弥漫着神殿般的诡秘气氛,而楼上他的画像俨然像个拿破仑。

胡佛能在调查局长的位置上稳坐四十八年,除了他卓越的领导才能,客观上还应有许多共谋者,包括总统,他们鉴于自己的政治目的而默许了胡佛的越轨行为。主观上说,胡佛性格因素中的邪多于正,当位高权重时,他便无法把持。好在,“他在一个适当的时候,尚且在任时死去”(尼克松在胡佛葬礼上致词),对于公众是幸运,还是不幸?后来的副总统沃尔特·蒙代尔在1973年参加对联邦调查局的调查时说了一段颇为中肯的话:“从这段不堪的历史终于彻悟到,我们是不能完全依靠有很大权力的人的好心来保障我们的自由。”

FBI依旧不变。而多年来,这位离去的危险人物连同那段令人心惊胆战的时光居然也一直被深深铭记。在今天的FBI培训课上,教官们常常会对学员这样说:联邦调查局是“人脑所能想象出来的最伟大的组织”,同时要求学员们记住 “一个机构是一个人延伸了的影子”。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影子是胡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