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鲁联军的末路,桀骜不驯终在滦河会战彻底覆灭

一 蒋介石决心武力解决直鲁残军

张宗昌、褚玉璞直鲁残军,是和平接收京津的遗留问题。1928年6月12日,直鲁残军“约有六七万人”,遵约由天津撤往汉沽至滦县一带,大本营设在唐山裕丰饭店,称直隶军务督办行辕,褚玉璞就驻在这里;王琦任唐山临时警备总司令兼警察厅厅长;许琨任前敌总指挥,“驻在芦台;袁振青驻在开平,于世铭驻在迁安或滦县守备”。

蒋介石对直鲁残军,虽曾于7月15日下达过讨伐令,任命白崇禧为前敌总指挥兼右路军总指挥,负滦河方面军事全责;方振武为左路军总指挥,负热河方面军事全责;陈调元为总预备队总指挥,负责策应左右两路军。但由于平奉铁路沿线(6月20日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议决北京更名“北平”)有英、日等国驻军,张宗昌又得到日本的暗中支持,9月以前实际上并没有采取真正的军事“追剿”行动,而主要依靠和促使已于7月1日表示“决无妨碍统一之意”的张学良将其“收束”出关,以避免发生第二个“济案”。8月5日,蒋介石指示陈调元:“山海关内之直鲁残部处分问题,已点编,克日率领出关,故所有军事行动,即时停止。其东征各军,可暂集中原定地点,以待后命。”在蒋介石看来,这样做,对张学良是否真心拥护统一,也是个检验。

但是,张学良实际并不希望张、褚直鲁残军退往关外。他屡次拒绝张宗昌请升任其为黑龙江省督办的要求,便说明了这一点。张学良深知张、褚直鲁残军只是奉系的外围部队,军纪一向不佳,而且张宗昌又是个桀骜不驯、难于驾驭之徒,令其退到关外,无异于引狼入室,难保不发生肘腋之变。他认为较为理想的办法还是就地和平编遣。

为此,7月29日,张学良致电白崇禧,表示愿负编遣整理张、褚残军全责,请白暂停东征。白崇禧复电接受张的要求,但希望他能在五星期内解决问题。随后,张学良“电招【召】张宗昌到奉讨论一切,张旋即派褚玉璞到奉与议,经议决第一期暂将该军号称七万众者,遣散两万,其余五万,内有枪者不过二万”,限于四个月内裁至仅存此二万人为止,并当即发给褚玉璞遣散费现洋25万元。但褚玉璞回到唐山后,并未依议行事,直到8月中旬,白崇禧仍未见到直鲁残军的任何编遣迹象。白随即致电张学良,指出张、褚失信,所部盘踞如故,延未改编,要求张学良履行前次承诺,严加督责。张学良于是再次电召张、褚赴奉磋商编遣办法,张宗昌仍拒不出席,仅褚玉璞一人到奉。参加这次会商的还有先期到达奉天的白崇禧代表何千里。据何后来回忆说,褚玉璞曾私下请他转告白崇禧,“能不能约定各守地界,互不相犯”,何当即意识到这是“要和白划界自守,免去后顾之忧,好向奉方讨价发展”,而拒绝了褚的要求。张学良为了说服张、褚接受编遣,表示“此次裁兵,非只限于直鲁军队,即予三省军队,亦决于近期内裁去四分之三,所余军额只御外人不侵凌,及捍卫省境为度”,并允诺可适当追加部分编遣费。他要求直鲁军“裁编为四师,老弱不驯者,悉行淘汰”。希望褚玉璞、张宗昌“交出兵柄,俾呈请国民政府予以其他名义,以为身体自由之保障”。至于他们的个人花费,表示“奉天可以供给”。最后,张学良会同何千里与褚玉璞议定:褚部直军“全部分别遣散,克日实行”。大致办法是增拨褚玉璞遣散费现洋15万元,按军官每人50元,士兵每人10元分发。计滦河以西“遣散者约一万八千左右,余部再开到滦河以东,陆续裁编,前后结束,留至三旅为止”。从协议中只字未提张宗昌鲁军怎样遣散可以看出,张学良与褚玉璞实际仅达成遣散褚部直军的第一步计划。

为表示对南京国民政府的诚心拥护,8月21日,张学良致电白崇禧等北平有关人士,对未能如期速办收束关内直鲁残军一事表示“甚为愧怍”,同时通报他这次与褚玉璞所议定的编遣计划,请白崇禧派监视员二人赴奉会同监督执行。白在与张学良的往复商讨过程中,要求张宗昌、褚玉璞“将芦台、宁河驻军先行撤退,以表诚意”,并派徐承熙、钱承德二人前往奉天监视一切。张宗昌本来就对褚、张所定编遣协议不满,现在又要求他们先从芦台、宁河撤退,自然更加窝火。他与褚玉璞表面复电张学良,“承诺”撤退,而暗中却在节外生枝,借口道路泥泞,大队人马行动困难,要求展限,“期于十日内撤尽,务请健兄(白崇禧字健生)转令所部,俟彼军撤退以后,再行接防,以免赓续跟追,致生误会”。张学良一心希望通过和平方式解决此难题,随即转电白崇禧,表示张、褚所请,“尚在情理之中,似颇出于诚意”“请予谅解”。30日,又分别致电傅作义、何成濬、方本仁等人,并通过何、方转陈蒋介石,称白崇禧所派监视员9月1日可到,一俟双方会同点验后,张、褚直鲁军“即可撤退滦河以东,是此事不日当可告一段落”。请求蒋介石、傅作义等人也能循张、褚所请,展限10日。但是这一次,南京国民政府已没了耐心。31日,白崇禧复电张学良,“大意谓本人奉令担任肃清关内军事,月余以来,停师未进,即因奉方对张、褚残军,允负责收束。讵一再迁延,张、褚仍无悔祸之意。应即撤退滦河以东,听候解决,宽限一层,决难承认”。张学良迫不得已,即电白崇禧,表示“不复过问”张、褚之事,促其从速进剿。张宗昌获知展限10日被拒后,又径自“派代表郑大伟至津”,“图接洽缓攻”,同样是无功而返。

南京国民政府这时转而坚持强硬态度,据白崇禧前敌总指挥部参谋长、驻平办事处长杨杰说,其原因有以下四点:“(一)平津华洋杂处,平奉要道,常任一隅之寇,为之梗塞,殊属妨碍国际观瞻;(二)平津食粮,多来自关外,平奉交通断绝,则平津粮食,终有断绝之虞;(三)张学良对所扣车辆,确全放回,但因道梗阻,无法交割,而影响国计民生,殊为重大;(四)以一隅之寇,致数十万大军,常驻平津附近,亦多不便。故白总指挥对张学良之展期要求,不能接受。”杨杰所讲第一点从中外关系立论,当时平津两地,外国侨民较多,所谓“妨碍国际观瞻”,无非是怕外人因直鲁残军问题久拖不决,对南京国民政府统一中国的能力失去信心。第二、三点是讲直鲁残军横亘平奉铁路沿线,不但张学良久已答应交回的当日奉军出关时所扣铁路车辆无法通过,影响平奉及其他各铁路的运输,而且平津所赖以生存的关外粮食,也因平奉交通断绝而有告竭之虞。事实上,除了粮食,平津的用煤也是个大问题。据当时舆论指出,平津用煤,受交通、军事之累也很大,“如开滦煤阻于铁道,抚顺煤则又扼于海河,而山西煤产更苦无法运出。查开滦公司本自有机车车皮,专供运煤之用,只以畏惧军队截留,不敢开出。日前曾由平津卫戍总司令部通令沿路驻军,不许截留开滦车辆,然津东未克,车不能通,故开滦之煤,终不能运”。怎么办呢?“根本办法,只有速决津东问题,打通平奉铁路,收回关外车辆”。第四点实际是说,如不尽快解决直鲁残军问题,平津一带数十万南京国民政府军队,将面临更多的不利因素,因为8月一过,京津地区,寒冬即至,且不说给养问题,即气候一项,也让许多来自湘、桂等南方地区的部队难以适应。

杨杰所言,当然都是实情,但并不全面,尚有几个重要原因,被其有意无意忽略了。首先,南京国民政府这时决心对直鲁残军动武,表明蒋介石对张学良编遣直鲁残军的能力失去了信心。白崇禧对此有明确说明,他说:“直鲁残部,分子复杂,迁延数旬,尚未就范,恐张汉卿难以收拾。若任长此盘踞,殊非得计,故最近(中央及蒋总司令)迭次电催,从速进兵解决。”其次,还和蒋介石当时所极力推行的裁军政策有关。京津和平接收后,蒋介石认为统一告成,开始要求各北伐集团军裁军。但直鲁残军一日不消灭,各集团军就有拒绝甚至继续扩军的理由。据当时报载,河北各地云集北伐第一、第二、第三、第四集团军“约计五六十万”,“平奉路上有白崇禧部,保定一带有商震部,津东前方有徐永昌部、郑大章部、高桂滋部、陈调元一部,北平附近有张荫梧、方振武部……这些军队所到的地方,仍有强迫招兵,征发给养,且有师旅长委任县知事的”。为打消各集团军的招兵借口,蒋介石认为有必要尽快消灭直鲁残军。最后,也是北方民众,特别是津东地区民众,强烈要求的结果。由于直鲁残军横征暴敛,靡无底止,欲借津东之地,作困兽之斗。因此自7月初起,就不断有津东各县民众,或呈文平津军事当局,或投书各言论机关,请求速即派兵进剿:“(一)于最短期间肃清津东残余军阀。(二)早日完成革命,全国统一。”以天津《大公报》为代表的平津言论机关,除经常报道直鲁残军的暴虐和民间疾苦外,也不断告诫南京国民政府不可不重视津东问题,甚至说:“近来肃清关内之说,业已搁置不谈,而残军败将盘踞津东者,又迄未闻关外有具体之收拾办法,此方东征各军之刁斗相连者,不进不退,亦足令地方苦于供应,凡此皆可使地方益陷于绝望悲惨之境,适予煽动勾串者以运用之资,此诚北方之大隐忧,其性质严重,未必亚于南方,特觉察之者尚少耳。”再次,也是南京国民政府推动张学良宣布“东北易帜”的需要。蒋介石接受了代表他和白崇禧前往奉天与张学良谈判“东北易帜”问题的方本仁的建议,暂时搁下热河军事,而集中全力先解决关内直鲁残军问题。所有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南京国民政府武力解决直鲁残军的抉择。

二 白崇禧东征直鲁残军的经过

白崇禧奉命东征直鲁残军后,迅即将所辖各部分为左翼、右翼及中央三军,左翼以第四集团军李品仙、叶琪、廖磊部为主力,由李品仙任总指挥,沿平榆大道前进,自玉田、遵化进攻丰润;右翼以第三集团军部队为主力,由徐永昌任总指挥,自北塘沿平奉路前进,直趋唐山;中央一路原由第二集团军韩复榘部担任,后因该部追剿樊钟秀建国豫军,奉调南下豫、陕,改由第一集团军范熙绩部担任;后方总预备队由第二集团军刘镇华部负责,分驻宝坻、武清、杨村、廊坊、落垡等地。为避免平奉铁路沿线的外国驻军及侨民节外生枝,再次制造“济南事件”之类的外交问题,白崇禧于9月1日偕少将参议鲍观澄、外交部驻平交际科长刘乃藩,遍访荷兰、美、英、日、意、法、德、葡、挪威、瑞典、丹麦等国公使、代办,告以此次特访各位公使、代办,除为国际上友谊的拜访外,主要在陈明奉命出征直鲁残军的有关事宜。他着重解释和承诺了以下三事:一、武力解决直鲁残军,已刻不容缓。“关内直鲁残部,军纪不良,骚扰地方,妨碍交通,破坏统一,不独为中国人民之患,即各国寄居天津及平奉线上之侨民,亦不能安居乐业……故最近迭次电催,从速进兵解决”。二、对直鲁残军,有必胜把握。“就军事上而论,直鲁残部,号称四五万人,枪枝不过三万,该军之战斗力,不问可知。故对此次军队之解决,极有把握……最多不出一月,必可肃清,届时津榆交通,必可恢复,此当为中外侨民所共盼望者”。三、当全力保护各国侨民利益。“本军经过各地,对于中外人民生命财产,自当一体竭力保护,应请转告贵国侨民,安居乐业,毋相惊扰”。各国公使及代办对白崇禧的承诺普遍表示“满意”,有的甚至答应“派遣武官随军前进,遇事妥商”。白崇禧运用外交手腕,取得了“免外人之阻碍”的预期效果。

9月2日夜,白崇禧出发东征,由北平抵达天津。4日,正式下达作战命令,其要旨如下:一、右翼徐永昌所部,务于7日以前占领芦台、杨家泊之线后,以主力与中路军联络,由铁路以南地区进攻唐山、开平之侧背,破坏敌人后方铁路,断其退路;奏效后,即向乐亭追击前进,至滦河西岸待命。二、中路军范熙绩所部,务于7日以前占领宁河、丰台之线后,与右翼军联系,进攻胥各庄与唐山正面之敌;奏效后,即沿铁路追击前进,至滦河西岸待命。三、左翼李品仙所部,务于8日以前占领丰润至大鹿河之线后,以一部进击榛子镇,向沙河驿、迁安方面警戒,以主力进攻唐山、开平敌之右侧背。奏效后,即由铁路以北地区追击前进,至滦河西岸待命。四、第二集团军郑大章、第三集团军孙长胜所部骑兵暂归李品仙指挥,由铁路以北地区破坏敌人后方交通,警戒我军左侧方,准备袭击向迁安、冷口逃窜之敌。五、各军对于外侨所驻之地及其生命财产,宜保护安全。六、总预备队暂驻天津附近,候军事进展后即向军粮城、芦台前进。与此同时,张学良也在规劝无效的最后关头,电令胡毓坤部扼守滦河,与白崇禧共同夹击张、褚残部,阻其肆扰出关。

在白崇禧的强大军事压力下,9月6日,直鲁残军纷纷自丰台、宁河、芦台等地退守老庄子、韩城、胥各庄一线,在丰润、唐山等地构筑防御工事,准备负隅顽抗。8日拂晓,李品仙督率左翼军魏益三、刘春荣部进攻丰润,激战数小时,逐次击破城外之敌,由东北、西南两门攻入城内,上午10时,占领丰润,残敌向东南方向退却。9日,右翼徐永昌指挥所部占领唐坊、胥各庄,连夜绕袭唐山,守敌惊惶退往洼里、古冶。10日,左、中、右三军胜利会师唐山,白崇禧随即在此召集前敌各重要将领会议,商讨第二期作战计划,决定“由李品仙指挥西路,进攻滦河,徐永昌指挥东路,攻乐亭”。同日,南京国民政府发布命令,通缉张宗昌。11日夜,中、右两军同占开平、榛子镇,12日晨占洼里、古冶。白崇禧亲临前线督战,命令各军乘胜前进,夺取滦州。下午1时,徐永昌部骑兵第三旅首先攻入城内,李品仙部则在城外雷庄车站与敌激战。与此同时,范熙绩部也加入作战。是日夜,滦州完全克复,残敌大部东渡滦河,向东北逃窜,小部分南北两路退往迁安、乐亭,滦河西岸基本为白崇禧东征军所占领。

张、褚残部渡河东窜后,白崇禧因奉军未加阻拦,曾电责张学良失信,违背了当日“夹击”诺言。张学良内部也议论纷纷,困惑不解者有之,大为不满者也有之。为此,张学良一面电复白崇禧,解释这是“因前线见有张宗昌眷属车东开,不便阻止,故尔放行,其部众乃乘机挤过。但奉军现决以武力解决,已命杨宇霆赴前方督战,负责执行编遣”。一面召集奉天省垣各机关各法团负责人至总司令部,演说他这次准予直鲁军渡河的经过及最后决心。他说:鉴于直鲁军“野蛮性成”,他曾电令胡毓坤军长“扼守滦河”,“嗣据胡军长电询,如张之家眷因败退渡河,可否令渡?本总司令以其末路可悯,复电准予放行,不意该部竟于列车内,满载武装军士,冒充家眷列车。渡河后,立将奉军守桥之一部分军队缴械,并向驻守奉军开枪反抗。胡军长当即返奉面陈经过,并谓张宗昌曾云,可以凭借某种军队,夺还直鲁,恢复当日地盘,汝(指胡)可随我取一致行动等语。本总司令以此冥顽,终难同化,予对彼决不瞻徇私交,贻误大局,此节决请安心。即以现事证之,便可了然,前因江(指黑龙江)省督办一席,张(指张宗昌)自以资格较万(指万福麟)为深,屡请畀伊,予始终未允其请,盖恐其匪军所至,至酿成第二之山东耳,此可见本总司令对张之态度矣。且张部之恶暴,举国共恨。此次决计彻底铲除,只为国家削除大患,预计一星期内可完全解决。请转告商民,俾知此次战事之真相,勿滋疑惧,是为至盼”。张学良一如既往,对这次武力铲除直鲁残军,仍表示要由奉军独力担任。当他得知白崇禧东征军,已有部分部队渡过滦河,追击张、褚残部时,曾不止一次致电白,提出奉军已在石门寨等地与张宗昌残部接火,不日即可肃清,请白电令所部不必过河,由他自行解决。白崇禧有感于张学良已表示愿意服从国民政府,自应以“新奉天视之,解决直鲁残孽,是奉方立功国家之绝好机会。吾人既不以旧日眼光看奉方,故乐将此种机会与彼”;另一方面也因东征军内部有少数部队(主要是所属冯玉祥第四集团军)与“奉军颇隔阂”,怕引发不必要的“误会”;再加上北戴河、秦皇岛、榆关等地均有“外军屯驻,关系复杂”,万一因此引起“外交纠葛”,更是他担当不起的,于是当即电令各部:未渡河之师,“俱陈兵滦河岸,架桥待渡”,已渡河之师,就地待命,暂勿前进,“河东之事,暂听张学良负责”。

张宗昌见奉方与直鲁军似已无多少调和的余地,失望之余,于9月14日发表抗奉通电,指责张学良“视余等为敌寇,勾连赤贼,向南请和”“实背先人(指张作霖)之遗训”,故“不得不还师向奉,与奉军兵戎相见”,并假借名义,将奉军汲金纯、胡毓坤、于学忠等军长列名其中,企图挑拨奉军内部和张学良、白崇禧之间的关系。张学良也针锋相对,于是日通电奉军各军官予以驳斥,指出奉军“对南妥协”,实为“尊重民意”,“避免战争”。“效坤(张宗昌字效坤)对于屡次议定之收束(军队)办法,延不实行,及国军进迫,反率队渡河,退踞我军战地。初不解其用意所在,今接来电,始知效坤本意,实欲牵率我军入于漩涡,以偿其拥兵之志愿,及我军不受愚弄,乃一转而为攻奉之谋。其尤可笑者,电尾署名仍将我方军长牵连加入,实则汲、胡、于各军长现正着手将该军解缴武装,何至有列名之事?”但他最后仍幻想通过他与直鲁军之间的个人旧谊来消除战祸,因而委婉表示:“效坤果能觉悟来归,友谊自当如故”,学良“日来所取断然之处置”,“实具不得已之苦衷”。9月17日,张学良还特地发表劝告直鲁将士一文,表示他与直鲁将士“袍泽多年,久同患难”,“对于该军意在保全,并非歧视,该军如能恪遵命令,解缴武装,将来改编以后,仍当留用,即编余之将校,亦悉照募待军官章程办理”。但是,张学良的“个人友谊”,丝毫没有打动张宗昌的心,奉军与直鲁军的战事仍在继续进行。

由于奉军准备不足,白崇禧东征军又应张学良之请暂未加入作战,奉军在战事最初的几天里,明显处于不利地位。9月20日,杨杰向报界记者透露:“关内奉、鲁两军之激战,迄十八日止,奉军确受挫败,张、褚残部作战殊猛,奉军曾一度退北戴河,秦皇岛闻炮声隆隆不绝,一时奉军几有出关之势。”张学良也不否认这一事实,据当时报载,张学良致白崇禧巧(18日)电,“对安山奉军初战之失利,亦承认不讳,并自述其种种苦心,称为向所未遇之困难”(48)。实际上,9月12日,驻守滦河东岸的奉军胡毓坤部就被直鲁军包围了。据白崇禧此前派往奉天监视改编直鲁残军,并随杨宇霆亲至滦东视察战事的徐承熙当时告诉记者:9月11日夜,直鲁残军在白崇禧东征军的追剿下,纷纷向滦东奉军防区溃退。起初,他们佯称:“将空车放回滦东,情愿受编,胡毓坤信以为实,未加戒备。后该项空车,到距滦河桥约二里之米各庄车站停车,而东面六列车所藏者,均为作战兵士,并纷向安山附近布置战壕,胡毓坤部遂陷于重围状态。迄十二日上午,张、褚各部完全渡河,并向两翼布置防御,胡毓坤部一时被直鲁军截为三段,无集合之能力,胡毓坤亦被张、褚所包围。胡无法,乃承认与张、褚合作驱张学良,并对张、褚通电签字。”这就是前文提到的胡毓坤“列名”张宗昌9月14日抗奉通电的由来。但是暗地里,胡毓坤仍在“安山谋集中攻击(直鲁军)。事被张、褚侦知,以胡合作既无诚意,乃令全军于十三日拂晓向胡军猛烈攻击,胡军第十四师几全军覆没。胡在安山附近之司令部,即被直鲁军重围。旋第八军李振唐部向安山东方增援,亦被直鲁军击溃一旅之众……十四日拂晓,张宗昌亲率所部由大李店绕到安山北方,褚玉璞亦上阵督师,当时势焰颇大”。白崇禧见奉军形势吃紧,不忍坐视,除命令原在滦东的陈调元部两师采取必要行动外,又于9月15日调李品仙一部渡河加入滦东作战,夹击直鲁残军。张学良一面命打虎山王树常全军火速入关参战,一面从榆关、昌黎调兵增援。16日,杨宇霆亲临北戴河,督率胡毓坤、于学忠、汲金纯、李振唐等部自东向西发动全面反攻,富双英部自芦龙向南进逼。白崇禧东征军则配合奉军在滦河东岸截击,对安山一带直鲁残军主力形成三面包围之势。经过两日激战,18日,奉军占领安山,直鲁残军完全丧失斗志,纷纷改换门庭,自寻出路。19日,褚玉璞亲至安山,向杨宇霆请求停战,听候改编。21日,张宗昌化装村野匹夫,自朱各庄向滦河东岸下游潜逃。

退守滦东的直鲁残军总计九个师,情愿重新渡河而西,投奔白崇禧东征军者为姚钰、王恩贵、于世铭、祝祥本、张骏、刘振邦部,袁振青部愿归附奉军,方永昌、王琦两部已先在秦皇岛被奉军缴械。为尽快结束战事,白崇禧原拟暂予收容姚钰等六部,准其于9月21日携械渡河。经蒋介石批准,他权委姚钰、王恩贵、于世铭为暂编师长,祝祥本、张骏、刘振邦为副师长,并采取分而治之的策略,指定于世铭部驻开平、胥各庄,刘振邦部驻古冶、洼里,王恩贵、张骏部驻雷庄,祝祥本、姚钰部驻滦州。但很快又发现各该部“军装缺乏,形同乞丐”,本部军队,尚虞饥寒,安有余力供其给养?加上各该部“野性难驯,军纪不良”,渡河以后“又有不稳风传”,特别是蒋介石当时屡以扩军为厉禁,收编乃是蒋系以外各军一大忌,便于22日在滦州召集范熙绩等前线将领开一军事会议,决定于23日晚将各该部悉数缴械遣散,并规定:“兵士每名给资五元,上士十元,尉官二十元,校官五十元,将官二百元。议既定,遂于二十三日晚各处同时包围缴械。当缴械时,张骏、王恩贵两部无甚抵抗,祝祥本部亦尚服从,惟胥各庄之于(世铭)部及古冶、洼里之刘(振邦)部等,抵抗甚烈……胥各庄二十三晚八时开火,十时始平复,国军亦死伤约二百人。”与此同时,袁振青部也于21日在安山附近被杨宇霆缴械。24日,白崇禧、杨宇霆会晤于滦州桥上杨的专车内,主要讨论了以下三个问题,并都取得了圆满的结果:一、各自向上级报告此次战事经过;二、滦州东西的防务问题;三、奉军交还被扣机车车辆问题。至此,白崇禧肃清张、褚直鲁残军的津东滦河之役宣告胜利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