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天津卫——从粮店学徒到财政总长的王郅隆

作者：讲故事的翁老头

2006 年，天津棉纺二厂实施拆迁时，在厂院内挖出一块 80 年前的石碑。石碑长 2.5 米，宽 92 厘米，厚 31 厘米，重达 2 吨以上。这块石碑是该厂 1925 年所立的《故总理王公祝三纪念碑》，碑上刻有楷书碑文近 800 字，主要是为了纪念该厂已故的创建人、总经理——王郅隆。

天津第二棉纺织厂的前身是裕元纺织股份有限公司，该公司于1916年在小刘庄购地262亩。1918年4月正式投产，有纱锭75000锭，是当时天津资本最雄厚，纱锭最多，获利最丰的纱厂，开近代天津大型纱厂之先河。值得一提的是，该公司董事会由当年国务总理段祺瑞、安徽督军倪嗣冲、陆军次长徐树铮、外交总长曹汝霖、交通总长朱启钤、后任安福国会众议院议长的王揖唐和奉天军务督理段芝贵组成。

1918年，徐世昌就任大总统，段祺瑞被免总理职，皖系军阀仍通过安福系（中国北洋军阀时期依附于皖系军阀的官僚政客集团）成员在参、众两院的多数议席左右北京政府。1920年直皖战争后，段祺瑞通电辞职。直系军阀控制下的北京政府下令解散安福俱乐部，通缉徐树铮等首要分子，王郅隆也在其中。徐树铮避匿日本使馆，王揖唐潜逃日本。王郅隆到北京日本兵营避难后偷偷回津。1923年，王郅隆来到日本向大仓洋行商谈借款300万元，又向日本其他大财团商借款项，以作为安福系发动政变，与直系作战之用。事已垂成，将要签字时，日本突然发生关东大地震，王郅隆蒙难死于横滨。消息传来，在津安福系要人向东大声痛哭，并说“这次失败乃天意也，非人谋之不臧”。后来王郅隆的尸体被运回天津，按老规矩无法从大门进宅，只好从墙上进现在浦口道22号宅。在王郅隆的追悼会上，安福系要人送的挽联最多，其中徐树铮一联为：“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王郅隆在天津宅邸有两座：一座在意租界大马路意国圣心医院（今河北区建国道第一医院住院部）对过楼房，是他的如夫人住宅。第二座在大营门、浦口道与南京路转角处（今河西区浦口道22号，天津市煤建公司），为其正夫人及长子王景杭住宅。

浦口道的宅邸为德国花园式建筑，牛舌瓦多高坡屋顶，显示了典型的德国建筑风格。建筑面积2480平方米，为二层加阁楼带半地下室的砖木结构建筑，平面近似矩形，庭院花草树木环绕。一进门，右侧门房是一个牛舌瓦尖顶小二层德式建筑。院内有一个大水池，水池中有喷泉，长有荷花、水草，养有金鱼。水池用雕花的汉白玉石柱围绕，中间是一个中国古典式的六角单檐攒尖顶亭，造型别致、精巧，每一个翘起的单檐上雕有精雕细刻的石兽，六角亭与院子由汉白玉石桥相连。

宅邸建筑正立面底层入口有十六阶的高台阶，大理石饰面，双柱支成折角门廊。进门厅后到大厅，一边为客厅、书房，另有餐厅、厨房等，窗户均是双层玻璃中间夹纱窗。各厅都有小八角凸肚窗或弧形窗，凸肚窗使立面富于变化，转角处形成多边形的角楼。大厅内设有木玻璃隔断，玻璃被隔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和不同的大小，非常别致美观。室内装有护墙板、筒子板、细木人字地板以及木制雕花弧形楼梯。通过隔断门有大楼梯通向二层。二层有大厅、卧室、平台等。卧室相互连通，每个屋子最少有两个门，多的达四个门。卧室外临窗有走廊，走廊有镶入墙内略露于外的圆柱，地面铺有花瓷砖。弧形大平台在楼房入口处的上方，登上平台，全院一目了然。

三层为阁楼，木梁暴露在外，为储藏室。半地下室设有锅炉房等，有两个出口，采光较好。据说，在该建筑的旁边，现已盖有新楼的地方，有与该楼建筑式样风格相同的一幢建筑。早年，因火灾而烧毁。在该建筑的对面，现是平房的地方，原是一个戏台，坐在庭院的六角亭里，或坐在二楼的大平台上都可以观戏。总之，王郅隆的花园宅邸是中西合璧，风格独特。

王郅隆去世后，该公司因经营管理不善，资金短缺，最终被日商吞并。这块为纪念该厂创建人而立的石碑，具有珍贵的历史文物价值，不仅记录了该厂前身——裕元纺织股份有限公司的业绩，更为天津近代工业的发展和天津纺织的百年历史提供了实物证据。

王郅隆是天津县阮家庄人。他的父亲王鸣礼是以撑船为生，家庭贫寒。王郅隆在家中的五个兄弟中排行第三，故又名“祝三”。王郅隆小的时候，就展现了其卓越的经济才能。王郅隆和五弟王蕴隆到东北一家粮店学徒，后来逐渐当上了掌柜，积攒了些钱，便离开了东北来到唐山开设了义发祥杂货铺，零售兼批发。后回到天津开设元庆木号，经营木材生意。这时正好天主教柴田宠负责兴建天主教堂，他与柴熟识，揽了这笔生意，又开设了荣庆号米庄。

倪嗣冲

王郅隆与倪嗣冲的相遇颇有些戏剧色彩，据传当年的王郅隆是个赌场高手，有着高超的赌技，经常出入赌场。但是，王郅隆懂得克制自己，从未深陷其中。那日，王郅隆在赌桌上偶遇倪嗣冲，没成想一下子赢了倪嗣冲两千多两银子。倪嗣冲一时拿不出银子，王郅隆见状，借故自己不舒服，把手底下的筹码全推到倪嗣冲面前，不仅把赢的钱全部还给了倪嗣冲，还多给了不少筹码。自打那次相识之后，两人便成了好友。后来倪嗣冲任安徽督军，任命王郅隆为后路局总办，王郅隆开始了与倪嗣冲以及安福系合作的道路。

昨天我们说到有一天去南市天宝班，正好碰上了营务处的倪嗣冲在那里打牌，输了一个月的军饷，非常着急，王郅隆走过来说：“我替你打打。”不想连合几把，居然捞回不少。那时输掉军饷有杀头之罪，王郅隆等于救了倪嗣冲一命。从此，两人结为挚友。

倪嗣冲（1868～1924），安徽阜阳（今阜南）人，皖系军阀中极有实力人物。他的父亲倪洪原为袁世凯嗣父袁保庆幕府，倪嗣冲随父就读时，得识袁世凯。1901年11月袁世凯任直隶总督时，倪嗣冲随袁到直隶，统领京师执法营务处，后调天津参与北洋练兵，先后总理北洋营务行营、发审和执法三处，接着就保升为知府。民国3年6月30日，袁世凯授倪嗣冲为安武将军。倪嗣冲将所部扩充为步兵八路，辖40个营，改武卫右军番号为安武军。倪嗣冲所建造的都督府刚刚落成，便称之为将军行署，又称“将军府”。从此，倪嗣冲在蚌埠（bèng bù）独霸安徽，成了地方军阀。

倪嗣冲

倪嗣冲当上了安徽督军，任命王郅隆为安武军后路局总办。王郅隆从财政部领出安武军军饷后，先存入银行，利用军饷作为周转资金，进行各种投资，看好行情买黄金，帮助倪嗣冲经营盐务等，将“死钱”变成了“活钱”，后倪嗣冲为安福系积累了不少资本，也因此被称为安福系“财神”。

我们这里说一下安福系，安福系是北洋军阀时期依附于皖系军阀的官僚政客集团。袁世凯死后，皖系军阀首领段祺瑞出任国务总理，操纵了北洋政府。为了排斥异己，推行“武力统一”，建立皖系的独裁统治，段祺瑞指使其亲信徐树铮组织自己的政客集团。1918年3月，在徐树铮的策划下，王揖唐、王印川、光云锦等皖系政客在安福胡同成立安福俱乐部。因其成立及活动地点在北京宣武门内安福胡同，故名安福系。在1918年8月的新国会选举中，安福系以非法手段操纵选举。在全部议员的400多人中，安福系即占380余人，王揖唐被举为众议院议长，因而这届国会被称为安福国会。

徐树铮

王郅隆由于与倪嗣冲的关系，又被皖系军阀徐树铮所赏识，先后任黑龙江、湖北、安徽等省盐务采运局总办，利用皖系的权势，大发其财。他先后创办天津华昌火柴公司、丹华火柴公司，任董事。他入股天津《大公报》，与徐树铮、段芝贵合谋侵占长芦盐商何炳宗等人的资产后，组建天津长顺盐业公司以及井陉、正丰煤矿公司。1916年他接办天津《大公报》，任董事，使该报成为安福系喉舌。

金城银行由中国近代金融界知名人士周作民于1917年5月15日创办，金城，盖取“金城汤池永久坚固之意”，最早总行设于天津，先后在京、沪、汉等地开设分行，是中国重要的私人银行之一。金城银行创办时实收资本50万元，1927年增至700万元。最大的股东就是安徽督军倪嗣冲和安武军后路局总办王郅隆，他俩资本占56%。

民国初年的“实业救国”之风使得不少商人开始着眼于投资实业，创办工厂。在当时，棉纱业已经开始兴起，棉纱是百姓的生活必需品，投资利润大，且见效快，因此，王郅隆最终决定，办一家纱厂。为了学习办厂经验，王郅隆亲自前往上海申新纱厂，向人称“棉纱大王”的荣宗敬请教办厂的经验，并说服倪嗣冲等人投资纱厂。1915年，倪嗣冲投资了100万元，与国务总理段祺瑞、陆军次长徐树铮、外交总长曹汝霖、交通总长朱启钤等人组成董事会，在农商部正式注册。转年，裕元纱厂选址在海河西岸小刘庄建设，厂房占地262亩。

1918年3月19日，曹锟、张作霖、倪嗣冲等十五省督军各派军阀电请北京政府再用段祺瑞组阁，23日冯国璋复任段祺瑞为国务总理。4月天津裕元纱厂正式投产，董事会成员有段祺瑞、倪嗣冲、徐树铮、曹汝霖、王揖唐、段芝贵等，王郅隆任董事长。纱厂投产后，他们从职业学校招聘了一批纺织专业的毕业生，这批人在日后纷纷成为天津纺织业的骨干力量。当时裕元纱厂的原材料来源是王郅隆在汉沽的开源农场。

当时恰逢中国纺织业的黄金时期，裕元纱厂的效益非常之好，资本不断积累、扩充，到了1923年，裕元纱厂已经成为当时天津资本最雄厚的纱厂。几年之后，由于内部的资金周转问题，加之外部各国的纺织产品的冲击，民族纺织业好景不再，裕元纱厂也逐渐出现了危机。当时，棉纱行情大跌，而棉布开始大受欢迎，思变的王郅隆准备最后一搏，添置织布设备，改变产品结构。为此，王郅隆亲自到日本，向大仓洋行商量借款300万元。但是，就在即将签署合约之际，日本关东地区发生大地震，王郅隆遇难身亡。王郅隆去世后，裕元纱厂因经营不善被日商大仓洋行吞并，1936年又转卖日商钟渊公大实业株式会社，裕元纱厂遂告结束。1926年，纱厂为纪念创建人王郅隆，特制作了《故总理王公祝三纪念碑》设立厂内。

王郅隆在天津的第二处宅邸位于在天津意租界大马路（今河北区建国道74号），是其如夫人住宅。该宅邸为二层红砖小楼，前立面全部为廊柱结构，入口设半圆形回廊，顶部有半球形穹顶，细节考究，比例匀称，后有一楼样式相似，为连拱券回廊，两楼有走廊相连。王郅隆去世后，此处房子一直由其子王松午居住。王松午早年也继承父亲的事业，曾任裕元纱厂总稽查，后投身民族实业，入股范竹斋创办的北洋纱厂。1932年起租浙江会馆开办达生制线厂并任总经理，生产猴牌纱，当时民营纱厂较大的有恒源、北洋、达生三个纱厂。

王郅隆在北戴河海滨西经路56号还有一幢别墅，被当地老百姓称为“王家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