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佳人周炼霞:她从民国走来

作者:潘彩霞

她有倾城美貌,曾与陆小曼齐名,被“掌故大王”郑逸梅称“本身就是一幅仕女图”;

她有惊世才华,上世纪30年代,她的画便风靡上海滩,蜚声海内外,2014年春,她与著名画家吴湖帆合作的《荷花鸳鸯图》拍出了千万高价;

不仅“以丹青名于时”,诗词造诣更胜一筹,时人称之为“今日李易安”,盛赞其“愧煞须眉”;

受传统文化熏陶,也被新文学沐浴,早在1944年,她的小说,就和张爱玲的作品一道,被选入《当代女作家小说选》。

她的美,她的画,她的诗,包括跌宕人生中的洒脱与智慧,都如同一道霞光,铺在流金岁月里。在那个叫“民国”的时代,她是一段传奇。

她就是中国女子书画会早期成员之一、著名国画家周炼霞。

周炼霞

01  注定拿起画笔

1906年,革命浪潮风起云涌,“兴女学”思潮应运而生,江西举人周鹤年也暗自欣喜,他马上要做父亲,如果得女,便可以教她写诗作画了。那时,他已候补长沙知府,全家寓居湖南湘潭。

这年秋末,一个要注定拿起画笔的女子出生,取名周炼霞,字紫宜,号螺川。因父亲酷爱丹青,书房不乏典籍珍品,自幼耳濡目染,周炼霞稚嫩的心灵上,对于书画产生了特别的兴趣。流连在书架旁,幼小的她兴致盎然。

在父亲引领下,周炼霞开始读书写字。新年前一天,父亲教她用红纸包好笔墨,预备“元旦发笔”。第二天一早,先由父亲挥毫泼墨:“元旦大发龙凤笔,一年清吉,四季平安。”轮到周炼霞时,她觉得自己的希望太多了,两句话写不完,于是灵机一动握笔写下:“元旦大发龙凤笔,爹爹最喜欢,希望全有得。”逗得家人哈哈大笑。

看出她的机敏聪慧,父亲特地为她请了先生。很快,周炼霞的才智就令先生惊叹。读到“微雨燕双飞”时,她就会想到,燕子的归来,要经历四季的更迭。一个稚龄玩童,已懂得用生命感受春秋代序,喜爱之余,先生称赞:“这个孩子,将来一定有出息!”

父亲于是更加宠爱周炼霞,允许她随便出入书房。可是有一天,他从衙门回来,一进书房,差点背过气去——一幅价值连城的唐伯虎仕女图,画中女子已被裁剪下来,就贴在书房墙壁上!

是周炼霞干的。带着好奇心,她把画卷徐徐铺开,一瞬间,她就爱上了那画中美人,于是,小心翼翼地把她“请”了出来。“千古精华,毁于一旦!”父亲的震怒,令周炼霞惴惴不安了好长时间。直到有一天,她拿起画笔,一幅画作完成,父亲终于笑了。画作虽稚嫩,灵气与韵味却扑面而来,他迫不及待要为女儿寻找名师。

就这样,周炼霞站在了画梅高手尹和白的面前,在尹和白指点下,绘画很快入门。后来,全家人移居上海,她又拜吴兴画家郑德凝为师。郑德凝山水、花鸟、仕女皆工,且非常精妙,几年潜心学艺,周炼霞的画技日渐精进,下笔老辣、飘逸,而那时,她不过豆蔻年华。

诗与画,是孪生姐妹。画艺渐成后,周炼霞又拜师复旦大学教授、诗词大家蒋梅笙。她自幼背诗,诗词典籍脱口而出,聪颖和领悟力常常令老师惊叹。品读完蒋梅笙的作品,她就能说出典故出处,而她的习作,从不局限于佳人婉约、才子风流,其中流露的家国情怀让蒋梅笙击节赞叹。师生做诗填词,相互唱和,一时风雅至极。

1922年,蒋梅笙把六位女弟子的作品结集出版,取名《嘤友集》,这其中,就有周炼霞的诗作。这年,她16岁。

在名家与大师的光环照耀下,在诗与画的完美融合中,当年那个剪掉唐伯虎真迹的小女孩,逐渐成长为诗词书画皆精的大家闺秀。“腹有诗书气自华”,更何况,周炼霞本就柳眉凤目,清新脱俗,吸引一众目光也就不足为奇了。

正是在蒋梅笙家的文化沙龙上,一位年轻人举起相机,他把镜头对准了周炼霞。

1930年,周炼霞留影

02 上海滩走来的“炼师娘”

1927年的上海,正处于时代交叉点,城市灯红酒绿,时髦又奢华,开明又包容。穿旗袍的美人,不止出现在月份牌上,也穿梭于派对沙龙。

凭着几笔丹青,21岁的周炼霞已小有名气,她刚刚经历过一次短暂的失败婚姻,惟有在蒋梅笙家谈诗论画,才能忘却现实的烦恼。那天的聚会上,她偶一抬头,发现了正对自己的照相机镜头。一个微笑,彼此心照不宣。

相机的主人叫徐晚苹,号绿芙。他是有名的沪上才子,也曾师从蒋梅笙学习诗词。他是江苏嘉定人,出身名门望族,曾祖父是同治年间的状元,官拜大学士。有此家学渊源,徐晚苹不仅旧学底子深厚,在新文化运动影响下,小说、散文也常在杂志刊登。除了能写会画,他还酷爱摄影、跳舞,并玩出了专业级别。那时,他在邮局当闲差。

一个摄影高手,自然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而周炼霞,本身就是一道风景。他不由心动了。

放下相机,徐晚苹用双手比出一个镜头的样子,热情地对周炼霞说:“这个‘框子’里有一幅好画,只可惜笑得太灿烂了,如果能带上那么一点点愁绪,一定要比西施还美上几分的!”

周炼霞忍不住又笑了,在心有灵犀的笑声里,有些情愫慢慢萌芽。聚会后,徐晚苹对周炼霞展开了追求,在信里,他说:“在孤独的路上,我看见你最美的时刻。”

照片为媒,诗词酬唱,两个年轻人很快相爱了。1927年秋天,他们在上海举行了婚礼,在众人的羡慕声中,前往杭州度蜜月。

天堂美景滋养了周炼霞的画笔,南峰山下,密林幽处,西湖岸边,她尽情挥洒丹青。而徐晚苹的镜头,则时时对准她。她凝神作画的当儿,他像猎人一样捕捉着她面上的神色,不经意喊她一声,一回眸间,她已和清丽的山水融为一体。有时,她也会按着他的要求,刻意摆出深沉愁绪的模样,任由他恣意构图。

青山绿水间,俨然一对神仙眷侣。后来,周炼霞在诗里重温了那些甜蜜:“故将险语赚回头,宝匣玲珑影已收。却说笑涡原见惯,蛾眉试学一分愁。”

杭州归来,一帧“女画家周炼霞新影”刊登于1928年10月的《联谊画报》上,摄影人署名“徐绿芙”,旁边题句为:“神仙伉俪人间住,艳绝红霞映绿芙”。

有了“红霞映绿芙”的合作,徐晚苹有了新的想法。于是,一个摄影,一个画画,不久,四十余幅作品完成,夫妇联袂出版了《影画集》。作为结婚周年纪念,这部见证爱情的作品,在上海滩红极一时。

彼时上海,各种思潮交汇,女性独立成为社会潮流。得知锡珍女校招聘教师时,周炼霞拿起画笔去应聘。举手投足从容优雅,笔底烟霞活色生香,她的气质和才华征服了校长杨锡珍。

潇洒而有分寸,自信而不张扬,走在校园里,周炼霞成了学生们的偶像。此时,在三尺讲台之外,她又找到了另外一个平台:为上海几家有名的笺扇庄画扇面。一把折扇在手,是当时的社会风尚,扇子开合间,周炼霞也风靡了上海滩。

她的花鸟画,平和婉约,画上配诗,随性自然,别致的笔法,甫一面世就受到欢迎和追捧。慕名求画的人越来越多,周炼霞,成了一个流行符号。因画债渐多,她免不了写诗抱怨:“颇费安排惟画债,最难消受是才名。”

周炼霞作品

才名既已远扬,被关注是必然的。报纸开始争相报道周炼霞,记者们捕风捉影,热衷于寻找这位美貌女画家背后的蛛丝马迹。尤其对她的美,赞声不绝。就连女作家潘柳黛,也在言语中流露羡慕:“周炼霞是画家,白纸上都能画出倾国之女来,何况画师自己乎?”

1936年,加拿大举办第一届国际艺术展,要在远东地区寻找一批艺术家参展。在徐晚苹鼓励下,周炼霞的画远渡重洋。不久,好消息传来,她的画得了金奖。在英国和意大利出版的《世界名人大辞典》中,周炼霞的名字赫然其中。赞扬声如潮涌来,不仅艺术圈热议,报纸也大做文章,一时间,周炼霞成了派对上的焦点。不少人折服于她的才情,常来请教写诗填词、运笔作画,因她总是光彩照人妙语连珠,小报为博眼球,难免添油加醋,戏称她为“炼师娘”。

周炼霞却不以为忤,繁华喧嚣之外,她固守着一份平淡,只要一册书籍、一支画笔在手,便没有什么浮华能打动她沉静的心。

03 功夫在画外

诗画风流中,周炼霞与时代紧密相连,和上海一起成长。1934年,“中国女子书画会”在上海成立,“一时巾帼隽才不期而集者,凡一百二十人,可谓盛矣。”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由女性书画家自行发起组织的艺术家团体,其成员包括李秋君、陈小翠、吴青霞、陆小曼等著名画家,而周炼霞,也是发起人和组织者之一。

女子书画会的成立,开艺术界之先河,成为中国女画家群体意识觉醒的标志。一群女画家中,周炼霞常常独领风骚,她精于修饰,头发“无日不曲,固甚美也”;她衣着考究,将花卉绘于素缎,做成旗袍,一亮相便让人连声喝彩;她才思敏捷,别人画画的当儿,诗作已酝酿好,那头画笔一收,这边已吟诵出口,引来一片掌声。对慕名求学者,周炼霞也毫不吝啬,倾囊相授,将工笔仕女这一脉传承地红红火火。

因外形姣好,书画俱佳,周炼霞和陆小曼、吴青霞一起,被称“画坛三姝”。“掌故大王”郑逸梅第一次见到她时,顿时惊为天人,称她为“女画家中第一美人”“本身就是一幅仕女图”。甚至有好事者,将周炼霞和陆小曼对比,说她“胜在满面春风,悦目怡神,既有一种温润之美,也有一种张扬之神”。

在缀满繁花的树上,周炼霞开成了晶莹娇艳的那一朵。

30岁小影

战火的到来打破了生活的宁静,1937年,日本人的炮弹落在了上海滩。那一年,正是周炼霞和徐晚苹结婚十周年,他们已育有四个孩子。

山河破碎,满目残阳,“如此江山难下笔”。丹青画卷失了颜色,周炼霞的画少了,诗开始多起来,在《社会日报》发表了大量作品。在《轧米》一诗中,她记录了日常生活的艰辛:“重愁压损作诗肩,陋巷安贫又一年。相约前街平籴去,米囊还倩枕衣兼。梦里曾留云鬓香,缕金丝绣紫鸳鸯。从知煮字饥难疗,不作诗囊作米囊。”

战事吃紧,徐晚苹也变得忙碌,电波传来的坏消息常令他唉声叹气。夫妇都是沪上名流,日本人不时来骚扰,他们约定,一定要恪守民族气节。上海沦为“孤岛”后,徐晚苹利用在邮政局的职务,设法绕过日军监管,秘密帮助出版社邮发进步刊物。多少个凌晨,他拿起帽子出门,只留下周炼霞担惊受怕。

那时的上海,经常实行宵禁,晚上停电后,一片漆黑。听着凄厉的警报声,周炼霞心中悲愤不已。那一天,她铺开宣纸,写下词句:“几度声低语软,道是寒轻夜犹浅。早些归去早些眠,梦里和君相见。丁宁后约毋忘,星眸滟滟生光。但使两心相照,无灯无月何妨。”

这便是后来发表在《海报》上的《庆清平•寒夜》。看似风月,实则是激励,在《非日记》一文中,周炼霞这样解释:“我正是取于孟子说的‘胸中正则眸子瞭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瞭然就是光辉明亮,视黑夜如同白昼,无灯无月又有何妨?也就是‘不欺暗室’的意思。”

当时的她绝对想不到,一句“无灯无月何妨”,会在二十年后为她带来厄运。

1937年全家福

诗名在外,1942年,《万象十日谈》创刊时,主编陈蝶衣特意邀请周炼霞担任编委。格律诗之外,周炼霞开始涉猎新文学,在作品中倡导女性解放。短短三个月,小说《宋医生的罗曼史》《佳人》《遗珠》等,就相继发表在《万象》杂志。虽不是专业作家,但她的故事鲜活,笔下人物“明朗娇憨”,文字别具风采。陈蝶衣评价说:“周炼霞的女艺人之文笔,毕竟是不同寻常的。”

1944年,短篇小说《佳人》和张爱玲、苏青、施济美的作品一道,被选入《当代女作家小说选》,在女作家寥若星辰的时代,周炼霞留下了她的倩影。

也是那一年,周炼霞和徐晚苹在上海青年画厅举办了夫妇二人的书画合展,海上名流,观者如云。有位画师特赠一联作为贺礼:“晚雨如丝,柔情百炼;苹风吹梦,秀靥微霞。”二人的名字被巧妙地镶嵌其中,珠联璧合。

艰难时日里,靠着文字的鼓舞,靠着和徐晚苹的相互扶持,终于平安度过。抗战胜利后,他们欢欣雀跃,期待重游杭州烟霞洞。忆起当年恩爱,徐晚苹在《海光》杂志发表《西湖怀旧话烟霞》:“回忆民国十六年秋,与内子炼霞,由初恋而新婚,遨游西子湖边……”

原以为国土重光,云开雾散,孰料,等来的却是分离——一纸调令将徐晚苹调往台湾,负责接管曾经被日本占领的邮政系统。这一出差,就是三十年。

04 万里云天背井吟

1946年,徐晚苹前往台湾,因工作得力,不久便被任命为台湾邮政局长,原计划的出差半年,顿时变成走马上任。接妻儿相聚的念头,一次次被战火和忙碌打断,终于,一湾浅浅的海峡,变成了难以逾越的鸿沟。这么近,又那么远。

建国后,时代的钟声敲响,新的秩序正在建立,周炼霞渐渐习惯了一个人,带着五个孩子,她靠画扇面、竹帘谋生。在《虞美人》词后,她写道,“既为常课,就不曾想到赞美它们”。其辛劳可见一斑。平静表面下,思念早已揉碎,只有在暗夜里,她才会翻开那本《影画集》。

等待,没有期限。

偶尔的愉悦,来自作品参展,笔会交流。与著名画家吴湖帆相识后,两人成为“文字交”“填词侣”,合作绘画、填词。那段时间,周炼霞的画技突飞猛进,1953年,他们合作了《荷花鸳鸯图》。五十年后,这幅作品拍出了1035万元的高价。

1956年,上海成立中国画院,周炼霞成为最早一批的九位女画家之一。为了培养学生的文学修养和艺术感受力,画院邀请她讲授古典文学。诗词功力引来一片赞叹,不断有学校慕名邀请,就连黄宗英、上官云珠等电影明星也来家中请教诗词,切磋画技,相谈甚欢。

光芒难掩,拥趸甚众。有人评价:“上海画院的女画家中,论画功,吴青霞第一;而论诗才,没人能够和周炼霞相比,甚至‘愧煞须眉’。”同辈词人将她比做“今日之李易安”,还有人说,“三十岁之前,三个周炼霞才比得上一个陆小曼,四十岁之后,要三个陆小曼才及一个周炼霞。”

文艺复苏,周炼霞也以百倍热情投入国家建设。宾馆要招待外宾,需要大量字画作为装饰,闭关创作成为日常。1959年,建国十周年时,她还参与创作了大型历史画作《郑成功收复台湾》,怀着对新生活的向往,她尽情挥洒着艺术的激情。

谁也没有想到,暴风骤雨突然而至。1966年,桌上画纸变得凌乱,画院里,陆续有画师开始遭殃,在一片“打倒学术权威”“打倒封资修”的山呼海啸中,周炼霞也没有躲过厄运。除了丈夫的台湾背景,她的罪名之一,便是词作中那句“无灯无月何妨”。

“在新中国,怎么可能‘无灯无月何妨’,这是对新中国的污蔑,是‘但求黑暗,不要光明’的表现!”

作为“反动文人”,周炼霞只低着头反复地说:“我有罪,我有罪……”宁可被批斗,她也绝不揭发任何人,不料,这样的态度激怒了造反派,她的一只眼睛被皮带打伤,渐至失明。许多年后,面对孙辈们的追问,她说:“别人没做过的事情,怎么可以乱说?”

“销尽繁华春似梦,坠楼人比落花多。”悲惨时代里,好友陈小翠不堪凌辱,开煤气自尽了;病中的吴湖帆得知收藏的书画被掠一空,自拔导管告别人世了。逆境中,周炼霞没有消沉,她请人刻了两枚印章,一枚选用屈原《九歌•湘夫人》中的“目眇眇兮愁予”,一枚用了成语“一目了然”,既是自勉,也是阅尽人世的洒脱。

风雨终于过去,周炼霞从中国画院退休。独自居住在巷弄深处,她写诗作画,种花养鱼。记忆如指尖流沙,悄然消逝,可是内心里,分明又在期待着什么。

1980年,一封信越洋而来。周炼霞颤抖着手拆开,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那久违的声音又响在耳边:“紫宜,我是晚苹!”

从台湾邮政部门退休后,徐晚苹定居美国,中美建交后,他多方打听,终于有了周炼霞的消息。信中,他热切地邀请她赴美。三十多年的委屈、等待、猜测,一瞬间烟消云散。75岁高龄时,带着几幅画作,周炼霞在小儿子陪同下,登上飞往美国的飞机。

在洛杉矶机场,隔着30多后的长河,两双手终于握在一起。分别时,秀发如云,再见时,已是满头银霜。愧疚涌上心头,为了治疗周炼霞的眼疾,徐晚苹积极寻找名医,上天怜悯,失明多年后,眼睛竟然真的治愈了。

欣喜之余,周炼霞重拾画笔,画作一亮相,就让美国观众赞叹不已。正值洛杉矶建市两百周年,她特意画了一幅《洛城嘉果图》,送给洛杉矶市政府。而洛杉矶回赠她的,则是市长亲自颁发的荣誉市民证书。

洛城敞开怀抱,接受了她。按照美国法律,分居三十年的夫妻需要重新注册结婚,在亲友们的祝福声中,周炼霞再次成为徐晚苹的新娘。悲欢离合之后,终于在耄耋之年迎来安然和喜悦。

1986年,在美国的婚礼

1987年,结婚60周年时,他们特意回到上海庆祝,所有的感慨,徐晚苹都写进一首诗里:“梦绕崇山忆茂林,莲湖修禊亦同临。江南春色君休问,万里云天背井吟。”

虽离乡背井,但有陪伴,就有幸福。2000年,周炼霞在美国家中无疾而终。窗外,云卷云舒,轻盈优雅,一如她走过的流金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