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发了东北雪乡的日本人,为何会被东北人坑破产

作者|张世东，日本史研究者，网易历史专栏作者，本文为网易历史频道独家稿件

前一段时间，东北的雪乡突然爆火。不过这次火的原因却不是雪乡的美景，而是因为这个景点临时加价宰客，引发全国舆论哗然。这个一夜爆火的雪乡原名双峰林场，位于黑龙江省牡丹江市海林市，属于海林市大海林林业局双峰林场管辖。因为雪量堪称中国之最，而且雪质好，所以有了“中国雪乡”的美称。

然而鲜为人知的是，这个吸引了全国舆论的雪乡，最初却是由日本人开发的。这个被称为中国雪乡的双峰林场，在100年前居然是日本人最先开发的。

日本染指中东路，开发双峰林场

1917年苏联十月革命后，俄国在远东的势力逐渐衰退，日本趁机进入，首先就是日本的东洋拓殖株式会社开始打起了俄国控制的中东铁路附近地区的算盘。在1919年3月，东洋拓殖会社从俄国人手里买下了中东铁路高岭子站以南，大海林河南畔的1500平方千米林区的开采权，成立了大海林河林场，这就是现在双峰林场的前身。

同时日本人还买下了北沟林场、二道河子林场等多处林地的开采权。成立了中东海林实业公司，注册资金为300万日元，共计拥有约6万棵树木，理事长为吉野小一郎，负责林场的经营管理。

中东海林实业公司成立之初，由于生产的木料品质优秀，第一年就收回了成本，经营业绩蒸蒸日上。就在日本人自以为可以在这里大捞一笔的时候，令日本人大吃一惊的意外却接踵而至。

陷入困境的日本林场

自从甲午中日战争后，日本就开始逐步对中国进行殖民侵略，日俄战争后对东北的侵略更是一步紧似一步。中国人民的排日运动也日渐高涨，中东海林公司这家日资公司自然成为了东北爱国人士抵制的对象。

1920年3月，吉林省议员孙恩溥首先发难。这位孙议员是一位抵制日本资本进入东北的爱国议员，1919年就组织了抵制日本王子造纸公司打算铺设宁安轻便铁路的请愿，并最终挫败了日本人的企图。此次他首先向吉林省政府提出质问，质疑海林公司的开采权是违法的，并存在偷伐滥采的现象。然而吉野小一郎拿出了全套合法的证件和合同，并要求孙恩溥拿出中东海林公司违法的证据。拿不出证据的孙议员只能作罢。

孙议员的发难还没落幕，在海林林场旁边的保源公司在4月向中东海林公司提出：贵司的大海林林场勘界图有误，存在刻意增大图上面积的行为，希望贵司能暂停采伐，进行勘界，对于增大的图上面积应该由省政府没收。

保源公司是吉林省政府全资的中资林场，背后有政府撑腰，所以提出的要求完全是命令口吻。对于这种无理的要求日本人自然置之不理，可没想到保源公司的后台实在是硬。1920年5月7日，驻吉林省宁安县的奉军数十人武装进驻中东海林实业公司，强行停止了该公司的一切活动。

被奉军欺负了的吉野小一郎只好向日本大使求助，随后日本驻吉林总领事森田宽藏同吉林省长进行了会谈。最终奉军在武装进驻后数个月撤出，然而经历了这次风波后中东海林公司的木料出产断断续续，客户也逐渐流失，业绩持续下降。

东北民众并没有就此作罢，很快，日本人发现附近的土匪开始持续光顾林场，总是有计划地劫掠财产烧毁木料而去，请求奉军出兵剿匪也被当地官僚搪塞敷衍。于是到了1923年，中东海林公司终于无法继续经营，到了破产的边缘。

日本东洋拓殖株式会社并不肯就此放弃大海林河林场，日本人认为一定是日本资产导致中国人的集体抵制与刁难。于是日本东洋拓殖邀请吉林省政府参与注资，日资与华资各占一半。经过改组的公司改名为中东海林采木有限公司。日本人以为，这样一个中日合资企业，肯定不会遭到中国人抵制了，然而事情远没有日本人想象的这么简单。

惨淡经营，终于破产

合并改组后的中东海林采木有限公司却并未迎来春天，中日合资的事情导致日本国内舆论哗然。没想到在日本拥有特殊权益的东北居然还要对中国人忍气吞声。日本民众纷纷要求日本政府出面干涉，日本政府则认为既然并购改组已经完成，就没有必要出面干涉。于是这家合资企业就在1924年继续开工生产。

可惜好景不长，土匪并没有因为这家公司是中日合资而停止骚扰，奉军此时正在忙于第二次直奉战争无暇剿匪，而隔壁的中国和俄罗斯人控制的林场居然开始了越界盗采。

所谓越界盗采就是利用日本人控制的林场地方大，雇员少的缺点，乘晚间偷偷越界采伐木材运出。一开始日本人还没有发现，后来盗采行动越发猖獗，大批当地流氓涌入林场盗采，大有搬空整个林场之势。1925年1月，愤怒的日本人把状告到了吉林省政府，要求政府出动军警扣押被盗采的木料。然而吉林省政府居然对这个拥有50%股权的公司表现出一幅无所谓的态度，对于申诉和控告继续是搪塞敷衍。中东海林公司理事长深泽暹几次三番向吉林省军务督办张辅臣提交请愿书，拖拖拉拉的吉林省政府1926年1月才做出扣押盗伐木材的决定，9月才派员执行。就在这拖延的一年半期间，日本人为了打点吉林各级政府花了1万6000日元，被盗伐的损失更是高达285万日元。而1924年到1927年的盈利才不过97万日元。1927年9月，赔的精光的中东海林采木有限公司宣布倒闭，大海林河林场也关门了事。损失惨重的日本人终于退出了这块林场，东北人民取得了这次反日斗争的胜利。

虽然1931年日军发动九一八事变，成立伪满洲国，大海林河林场被伪满收归“国有”，再度开张。但是在1919年至1927年，开发了这块土地的日本人却实实在在的被东北人坑破了产。

所以现在去雪乡被宰的游客并不孤单，因为早在九十年前，就有一批日本人被当地居民狠狠“宰”了一大笔钱。

参考文献：

《満州ニ於ケル木材業関係雑件／中東海林実業公司 》(日本外務省外交史料館藏档案)（1-7-8-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