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州之战:南汉逆袭与五代南楚政权的地缘破局尝试
来源:冷炮历史
公元923年,五代十国的乱局开始进入第二阶段。由于晋王李存勖的胜利,河东沙陀军镇集团直接攻灭了世仇后梁,并以自己的后唐王朝加以替代。由此产生的蝴蝶效应,将在数年内波及整个长江对岸。最远直抵岭南地区,进而引发了南汉与南楚政权之间的封州之战。
五代早期的四方割据形势
早在公元907年,南方各地的势力划分已大致完成。朱温篡位与李唐的灭亡,不过是在原有的结构基础上,换上一块新的橡皮图章。加上后梁本身得位不正、力量有限,自然乐于继续同大部分军头保持良好关系。诸如吴越、闽国、南汉、前蜀和南楚,都利用这个机会获得更加稳固的权威认证。其中又以来自中原的楚国上层,与后梁朱家的联系最为密切。在其迫于无奈的退往当地前,他们一直同占据淮南的杨行密争斗不休。即便成为荆楚之地的主人,也继续对扬州宫廷保持警惕。
南楚政权由鸠占鹊巢的中原落败者建立
同时,南楚经济也不足以支撑庞大的军费开支。由于控制荆州的计划失败,立国着马殷也无福享受长江航运带来的大笔税收。唯有通过图谋岭南,才能霸占中原世界与海上丝绸之路间的转运线路。南汉方面的建立时间太晚,也在客观上方便了楚军将占领区延伸至今日的广西境内。也就是说,传统的岭南山脉地界已遭突破。只要长沙的幕府有所需求,便可以立即将兵锋指向广州。幸好在立国初期,马氏将主要精力用于休养生息,并重点配置自己辖区的茶叶种植。这才没有动力和时间继续向南侵入。
茶叶成为南楚支撑军费的重要新兴产业
当然,只要北方的后梁政权还能维持,楚国与南汉之间就需要相互克制自己的征服欲望。然而,随着李存勖的后唐在公元923年取而代之,原本趋于平衡的形式被再次打破。预感情况不妙的马殷,迅速派人北上臣服,却遭到洛阳宫廷的断然拒绝。与之相比,东面的吴越却是捞得一波政治好处,显得双方差距甚大。公元925年,后唐军队又在攻向西南,迅速灭亡了前蜀国。从此,中原的茶叶供应变得更加方便,不再对荆楚的新建产业抱有依赖。这就让南楚当局更加充满了危机感,却又只能将进取方向对准岭南。
进攻封州前 楚国的势力已深入岭南边缘
事实上,楚国军队的结构性缺陷,决定了他们很难与真正的强者对垒。作为中原争霸的失败者,其核心近卫军的数量非常有限。通过逐个击破原本的地方武装,才勉强维持统治局面。所以,马楚军队缺乏中原王朝的禁军体系,也无法同吴越那样扶持本地势力。结果自然是动员能力偏低,只能进行快速而短促的奔袭作战。除了对付同样有结构性问题的南汉,几乎没可能去挑战其他方向。这也是马殷敢在公元928年出兵的重要原因,希望能将自己的幕府控制范围延伸至海边。
洛阳政权的更迭 迫使南楚寻找破局方向
建立于公元917年的南汉,起初以大越的国号对外世人。但在次年又开始以大汉自居。有关其王室血统的来源问题,至今都是历史爱好者的争论选题。不过,无论刘氏源自浮海而来的色目胡商,还是自中原南下的移民后裔,都需要争取广大岭南土族的鼎力支持。在控制了番禺和珠江口流域后,就以各种手法兼并附近的晚唐军政辖区。通过给予岭南土著以诸多优惠政策,换得他们的军事支持。反过来又利用这种人多势众,倒逼中原驻军的降服配合。所以,其统治区域内部就至少存在两套平行体系。如果楚军将主要目标放在中央直属的镇军身上,就能尽量避免同数目更大的团练、城市卫队或土著民兵遭遇。
唐朝时期的广州城模型
此外,由于早已占据岭南地理防线的高地,楚国精锐也不必从长沙府走陆路南下。而是通过自秦汉以来就日趋成熟的内陆水系,顺着贺江快速南下。这样不仅能规避南方的众多山地密林,还可以不触及半山腰上的土族山寨,直趋番禺北部的封州。一旦控制那里,就是直接洞穿南汉的北方前沿,攻击其核心所在的王城与宫廷。至于所需军士与辎重补给,都可以通过水路完成快速运输,避免远征部队遭遇后勤危机。总体而言,这就是楚军针对南汉政治特点,量身定制的斩首点穴战。
贺江就是岭南与中原交通的主要路线
当年3月,数万人的楚军顺利开入岭南腹地。他们首先遭到封州守军的抵御,却通过楼船的体量优势逼退对方。南汉军队虽然滨海多河,却几乎没有建立过大规模的水战力量。最后只能全部退回城中固守,等待南方朝廷的援军抵达。不过,楚军方面也并非无懈可击。由于过度依赖水路前进,他们的部队实质上被自动拉长了行军纵队。除分配部分士兵围城,余下兵马依旧不能距河岸范围太原。这无疑是因为南楚的核心军力不足,尤其是骑兵力量的极度萎靡,使得理论上的规模优势在实际部署中荡然无存。
南汉军队有相当部分来自岭南土生大族
为增援封州守军,南汉君主刘派大将苏章率精锐兵马出击。临行前还不忘用《周易》算卦,并在辖区内大赦天下,用各种舆论手段去稳定人心。苏章虽然只有少量水军和3000名弩手出战,却因为是封州本地人而熟悉战场地形,知道如何利用这种优势。他从首府番禺出发,率领麾下沿着西江逆流而上,直到封州城附近才转入贺江,并在河岸以西建立稳固营地。随后又立即让人在两岸构筑类似堤坝的防御工事,并用巨大的轮盘和铁链拦住整条河道。最后才派出水军的轻快小船,主动挑衅楚国的高大楼船。
楚军主要乘坐楼船 沿内陆水系前进
面对突如其来的南汉小船,楚军很快就因轻视而展开追击。但笨重的楼船其实在所有水域都无法进行高速,所以根本追不上眼前的任何目标。更要命的是,狭长的贺江空间非常有限。大船若要追击小艇,也必须分批拉长队列,又不免因速度太慢而造成前后拥堵。等到缓缓驶入苏章设立的伏击区,才被突然拉起的铁索挡住去路。同时,两岸的南汉弩手开始集中射击,压制单艘船上数量非常有限的楚军水兵。先前避免接触的小型船队,也返身杀回现场。对方却因交通拥堵而陷入混乱,直至大部分人被困在原地歼灭。
楚国的楼船在伏击圈中全军覆没
虽然楚军的损失并不惨重,但造成的心理压力却非常巨大。在有限的楼船部队毁灭后,他们实际上也失去了最具优势的武器。也没有了可以快捷运兵的工具与大量补给。余下人马立刻丢下封州,沿贺江逃回岭南以北。其不善战也不耐战的本质从此彻底暴露。原本还对扩张有所期待的马殷,自此步入退休节奏,在三年后病死于长沙。他的后人将在军政领域表现更为艰难,最终免不了被新崛起的南唐瞬间摧毁。
至于大获全胜的南汉,也因此获得了较长时间的和平。君主刘龚转而将目光移向越南,向着交趾方向策动进一步扩张。直到最后的北宋军队南下,才在中原大兵的压力下遭攻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