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大开：清末民初的国产科幻爽文热潮

2023-02-25

如果问什么题材容易成为网络创作热门，各类脑洞硕大的爽文无疑是其中优选。虽然爽文本身并没有固定标准，但却能以极低成本使许多读者发生颅内高潮。进而迸发出许多与现实截然相反的感动。内容越是离奇荒诞，看客就越发感觉愉悦快活。

当然，爽文热潮绝非源自网络时代。明清两朝的众多文人，就已在这个领域内驾熟就轻。加之东亚传统小说的知识和视野缺乏，就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作者的创造力。最后只能屈从读者口味，对部分模棱两可的事分进行改编。直到印刷业大举发展的清末民初，才呈现出一发不可收拾的井喷式狂潮。

紧跟时代的文学形式

《环游地球八十天》在清末就被翻译成中文

早在鸦片战争结束后，部分西洋思想和文学形式便逐渐打入国门。部分欧美早期优秀作品，也因洋务运动的兴起，而被翻译家们顺带引进。例如科幻作家儒勒-凡尔纳的名著《环游地球八十天》，就在1900年有了完整中文版。书中的大量黑科技与异界冒险，极大刺激了晚清文人的创作欲望，并瞬间掀起了一阵科幻浪潮。

不过，早期的大清科幻文学作者，往往只能在形式上做到亦步亦趋。比如在清朝传统的章回小说题材内，嵌入一些比较时髦桥段。其代表作就是内容非常精分的《月球殖民地小说》。作者在书中描绘了某青年与妻子意外失散，却在类似奇人异士的高人帮助下寻回挚爱。其大体结构和传统小说没有任何区别，但还是将奇人异士换成来自日本的科学家高妙。

1904年版的《月球殖民地小说》插图

此外，该作品还将传统小说中必备的武功，换成代表先进科技水平的热气球。将主角最后归隐的深山老林，换成了顶在人人脑袋上的月球。

另一本名为《女娲石》的同时代作品，可以算是当今女主小说的先声。故事讲的是一名从美国留学归来的女革命党，在精通现代科技的神秘组织帮助下，展开爱国救亡活动。至于徐念慈写的《新法锣先声谭》，则描写某个奇人通过神游地下世界，发明出非常神奇的“脑电”。本想要利用它改造世界，却因被人误会而不得不远走他乡。

晚清科幻作品中的热气球攻打城堡

章回小说的科幻版本

晚清科幻作品中的大清自产飞艇

这些晚清的早期科幻作品，大部分还是传统小说套路，所以很快就让读者感觉不够过瘾。于是，脑洞更大的新一代爽文便立即孕育而生。

笔名“碧荷馆主人”的作者金作砺，在1898年左右发表了旷世奇文《新纪元》。其故事的年代被设定在百年后的1999。里面的大清已摆脱所有不平等条约，成为一个科技发达的超级强国。恰逢欧洲的黄种匈奴后裔，与西方白种人国家大起冲突，有亡国灭种的危险。未来匈奴王便求助于中国大皇帝，让后者决定派出超级舰队去欧洲兴师问罪。

《新纪元》的科学设定依然以当时的技术背景为蓝本

值得一提的是，作者对当时的海军技术发展有相当理解。因此，《新纪元》中的远征舰队就包括有：24艘铁甲舰、20艘巡洋舰、各种辅助舰、鱼雷舰和潜水舰50多艘。里面的中国舰队科技远胜欧洲白皮，有可以侦察敌情的侦探舰在水底畅游，还有能在水面上步行如飞的步行装置。甚至是利用太阳光点燃水面的超级反射镜。西方的白种各国虽然违反国际公约，寄出氯气炮、飞艇等武器迎击，却被中国舰队迅速破解。最后不得不低头签订城下之盟。

这本小说还对当时西方流行的人种论做了简单粗暴回击。结合时人热衷的进化论，表达出对“亡国灭种”前景的极度担忧。但具体到小说的情节设计上，又难免重走章回小说套路，经常将双方的交战写成比宝。通常是你出一个潜水侦察舰，我就来个电气水雷。你再弄个电气射流枪，我就给你来发氯气炮。倘若中国舰队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还不忘请隐居的能人隐士出来帮忙。看来看去，倒更像是随便堆砌着科学名词新版《封神榜》。

事实上潜水艇的设想早已有之还在南北战争有过实践

原始丰饶的超级英雄

晚期《电世界》中的飞行器

可能是当时的读者，普遍觉得西方国家太过霸道，便急需在文学作品中让国人充当救世主。这类诉求很快在稍后的《电世界》中获得声张。此小说的背景设定到了公元2009年，有中国大发明家掌握雷电奥秘，从而开发出许多电学黑科技。最后为自己配上电翅膀，手持一把充电枪，便可以上天入地的摧城灭国。

某日，西方强国的皇帝拿破仑十世，派遣1000多艘飞行战舰侵略中国。这位发明家便立刻化身超级英雄，单枪匹马的冲入云霄，把对方全部消灭在太平洋上空。他还预见到日本列岛将要沉没，于是引导那里的人民全都去大陆避难。甚至发明出人造太阳，让冰冷的南极温暖如春，成为世界人民游玩的大花园。由他发明的生物技术，可以让人类在50岁之后还拥有充沛欲望，成功解决了世界人口问题。最后到宣统302年时，宣布想要寻找宇宙里的“完全人”，便最终离开了地球。今天的读者若看到类似桥段，大概会本能的想到探索外太空或修炼升仙。

清末小说家幻想出来的空中战舰

今天的我们回顾这类脑洞作品，在捧腹之余也会觉察其内容与当代爽文是相去不远。正如清末思想家梁启超评价的那样：《新纪元》和《电世界》是说经典不是经典，说野史不像野史，说论述也不见什么论述。除了让人“爽”外，实在称不上是什么高妙文字。

然而，梁启超自己也是爽文热衷者。由他撰写的《新中国未来记》，边上引领清末爽文热潮的标杆之作。其本人更是在课堂上对学生们抒发爽文激情：我曾对光绪建议，将新疆全省开辟成马场，可以养800万骑兵。日本这种小丑自不必说，他日纵横欧亚，击败法德是轻而易举！

梁启超批判科幻爽文自己也热衷于打嘴炮

经久不衰的低成本创作

更多古代爽文连科幻背景都不具备

事实上，爽文的历史可能比这些半土不洋更为久远。在西方技术与文学样式传播之前，很多东方作家就以历史事件为原型，编撰没有科幻成分的架空文学。只不过在有严格文字狱传统的清朝，这类创作容易给自己带来麻烦。所以，该阶段的优秀作品，更多是源自海对岸的日本。

德川幕府时期著名的戏剧家歌川国芳，就以郑成功的事迹为蓝本，创作出大名鼎鼎的《国姓爷合战》系列。讲述了自幼生活在长崎的郑成功，靠着一群日本小伙伴的帮助，为大明朝成功铲除奸臣并驱逐鞑虏。其笔下的人物形象与主角性格，完全像是一名日本武士为。由于当时的日本与荷兰人关系较好，书中便没有后世大陆读者所最热捧的收复台湾段落。但仅仅是率领吴三桂等败军之将反攻南京，便足以让无数明粉为之拍手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