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部与高句丽战争考

鲜卑族慕容部和高句丽都是我国东北地区的古代民族。高句丽人主要聚居在汉朝设置的玄菟郡高句丽县，建立了半独立的地方政权。慕容部原先聚居在鲜卑山中，公元四世纪，鲜卑族的慕容部开始南下辽西，接受魏晋中央政府的统治。但是随着西晋的覆灭，中央政府南迁，东北地区出现了权力真空，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互相争夺，其中尤以慕容部与高句丽的战争最为惨烈持久，并贯穿慕容部兴衰始终。

一、东晋时期东北的主要势力。

东晋时代的东北地区，各种势力错综复杂，既有中央政府的残余势力，也有名义上归附中央但实际上处于独立地位的势力，更有自立名号野心勃勃的地方武装，但主要势力有三股，即汉人、高句丽人和鲜卑人。

第一股势力是晋朝中央政府的残存势力，其势力据点是襄平（今辽宁辽阳）。晋承魏制，在东北地区设平州，下辖辽东、昌黎、玄菟、带方、乐浪五郡二十六县，其最高行政长官是平州刺史。同时在平州设立军事机构东夷校尉府，最高军事长官为东夷校尉，一般由平州刺史兼任，驻辽东郡的襄平县。但是在中央政权覆亡的情况下，原有的上下级关系难以维系，汉人之间为争权夺利，内部也是矛盾重重，互相残杀。比如辽东太守庞本就杀了他的上级东夷校尉李臻，点燃了东北战乱的导火索，从此东北地区陷于连年战乱中，仇杀不断。

第二股势力是鲜卑人三大部落。迁居到平州的鲜卑人，除了慕容部以外，还有宇文部和段部。其中宇文部与段部建立了战略联盟关系，而慕容部与宇文部则是世仇，势如水火。慕容部的势力据点是棘城（今辽宁义县）。

第三股势力则是高句丽和扶余。高句丽的都城是丸都（今吉林集安市）

二、棘城之战

慕容部与高句丽的第一次军事性接触发生在正始七年（246年），魏军征高句丽战役。是役，慕容廆的祖父慕容木延从毌丘俭征高句丽有功，被封为左贤王。但这次战争慕容部只是作为魏军的雇佣军出征，尚不算双方的正式战争。

双方第一场大规模战争发生于东晋太兴二年（319年），但战争的幕后策划者即不是慕容部也不是高句丽人，而是时任平州刺史、东夷校尉崔毖。

中原内乱，大批汉人流亡到东北，从情理上说，这些汉人本应依附于同为汉人的崔毖，可是由于崔毖横征暴敛，丧失人心，流亡到东北的中原人反而到慕容廆那里寻求庇护，这不仅使崔毖脸面尽失，也使他的势力受到影响，因为这些流亡来的中原人中有不少是衣冠士族，具有很强的号召力。

心怀嫉妒的崔毖为了打击慕容廆，就制定了以夷制夷的策略，暗中鼓动宇文部、段部和高句丽三国联手讨伐慕容廆，并商定消灭慕容廆后，共分其地。

慕容廆在这次战争中充分表露出其杰出的军事才能，他分析说：“三国看上去来势汹汹，但彼此互不相属，指挥不统一，实际上只是乌合之众，打败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当然一开始他们人多势众，我们不要去硬拼，我军只要坚壁清野，他们彼此之间定然会互相猜忌，一则怀疑我军与崔毖另有阴谋，二则三国之间也会自疑旁人与我军另有交易，等到他们互不信任了，我们再各个击破。”

三国攻打慕容部棘城，慕容廆按照预定方针，闭门不战。几日后，慕容廆派遣使者单独送牛酒给宇文部，并故意大声说：“昨天崔毖已派使者来了。”

离奸计奏效，高句丽和段部二国果然怀疑宇文部单独与慕容廆有密约，分别退兵。宇文悉独官大怒说：“二国虽归，吾当独自来掉慕容部，用不着他们帮忙！”于是尽发全国之力，连营三十里，独自攻城。

慕空廆派两个儿子慕容皝和慕容翰用火攻，大败宇文部。宇文悉独官仅以身免。战后，平州刺史和高句丽等三国分别派使者到棘城求和。三国使者一致将罪过推到崔毖身上，“我们本无意与阁下为敌，全是崔平州教我们干的。”慕容廆于是派使者带话给崔毖说：“投降是上策，逃跑是下策。”崔毖走投无路之下，抛妻弃子，只带了几十个亲兵逃到高句丽。

经过此战，慕容廆不仅确定了自己在东北地区的领导地位，而且正式接受东晋政府的策封――监平州诸军事、安北将军、平州刺史，成为东晋政府在东北地区的最高军政官员，从此可以名正言顺地以中央政府的名义讨伐各族割据武装。

第二年，高句丽寇辽东，又被慕容廆打败。为了防止高句丽的骚扰，慕容廆派长子慕容翰坐镇辽东。慕容翰是神箭手，机智多谋，威名远播，在他镇守期间，高句丽从不敢为寇。

三、丸都之战

慕容廆死后，其子慕容皝继位，继续与高句丽争夺东北势力范围。

东晋咸康七年（341年），前燕与高句丽之间发生了规模最大的一次战争，此战几乎使高句丽亡国，并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一蹶不振。

与以往多为高句丽挑衅慕容部不同，此战是慕容皝主动进攻高句丽。慕容皝亲率四万劲卒攻打宇文部和高句丽。慕容皝以其兄慕容翰及儿子慕容垂为前锋，率主力从南线进攻；派长史王寓等率军一万五千人从北线进攻。高句丽王高钊错误地判断了军情，以为慕容皝主力必从北线进攻，将其主力5万人由其弟高武统领，部署在北线阻击慕容部，自己则率老弱病残防守在南线。结果慕容翰与高句丽在木底大战，大败高句丽军，并乘胜攻入高句丽首都丸都城，高句丽王高钊单马而遁。

入城后，慕容皝对丸都城进行了毁灭性摧残，焚烧宫室，挖掘高钊父亲高利的坟墓，并将高利的尸体以及高钊的母亲、妻子以及无数金银珍宝和5万多高句丽人掠走，丸都城基本被毁。

第二年，高钊遣使向慕容皝称臣，贡献方物，慕容皝才归还了他父亲的尸体。

此后，慕容部与高句丽的小规模战争一直连绵不断，但基本上都是慕容部占上风。慕容皝之子慕容恪曾攻克高句丽南苏城，并设置了哨所。

到了慕容皝之子慕容儁时代，高句丽正式向前燕称臣，派遣王子到前燕做人质。前燕封高句丽王高钊为营州诸军事、征东大将军、营州刺史，封乐浪公，对内高钊仍称王如故。

四、前燕对高句丽战争的后果

前燕对高句丽的战争一方面是夺取了高句丽的大量物资财富，扩充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另一方面还掳掠了大量的高句丽人口，如丸都之战，前燕就一次性掠夺人口5万余人。

大批高句丽人等战争掠夺人口一度甚至成为了前燕的一个社会问题。慕容皝记室参军封裕为此专门上书说：“高句丽、百济及宇文、段部之人，皆兵势所徙，非如中国慕义而至，咸有思归之心。今户垂十万，狭凑都城，恐方将为国家深害，宜分其兄弟宗属，徙于西境诸城，抚之以恩，检之以法，使不得散在居人，知国之虚实。”

后来在前秦灭前燕的战争中，这些人果然成了前燕亡国的一个重要因素，“散骑侍郎徐蔚等率扶余、高句丽及上党质子五百余人，夜开城门以纳坚军。”否则以邺城之墙高隍深，前秦军队不会那么轻易就能攻下来的。

五、后燕与高句丽的战争

后燕建立后，基本恢复了前燕的版图，与高句丽在东北地区不断发生小规模战争。比较大的一场战争发生在慕容垂时期。

当时慕容垂的主要精力是与苻丕作战，试图攻下前燕故都邺城，无暇顾及东北，高句丽于是乘机侵略辽东。慕容垂平北将军慕容佐派遣司马郝景率众增援，结果为高句丽所败，辽东郡和玄菟郡全部失守。

等到慕容垂摆平了苻丕之后，立即腾出手来收拾高句丽，因为东北是慕容部的“龙兴之地”，他是绝不会弃之不顾的。出征高句丽的是慕容垂的儿子慕容农，收复了辽东、玄菟二郡，回师龙城。

高句丽王高安被迫遣使贡方物，再次俯首称臣。

慕容盛重建后燕，又率众三万伐高句丽，攻克了高句丽的新城、南苏等城市，掳掠大量财务，移民五千余户于辽西。

后燕的末代皇帝慕容熙伐高句骊则几乎像一场闹剧。因为他心爱的苻皇后想看打仗，于是慕容熙就带着皇后去征契丹，到契丹那儿一看，对方兵强马壮，不敢下手，就准备打打猎回家，不想苻皇后把看打仗当看戏，死活不干，非要打一仗再走。慕容熙无奈只好杮子拣弱的捏，改道去打高句丽。到了木底城，这个花花公子根本不把打仗当回事，大冬天的竟然想到要挖地道攻城，还大言不惭地对苻皇后说：“等攻下城池，我们俩坐车先进去，不让将士先登。”简直是当到高句丽旅游去了，结果冲车不起作用，地道也挖不出来，天寒地冻，将士死伤无算，不得不灰溜溜地退兵。

结果回城后，国内发生动乱，汉人冯跋等联络了二十二人结盟，共推高句丽王室支系，慕容宝养子慕容云为盟主，发动政变，斩杀慕容熙，后燕灭亡。慕容去恢复本姓，名为高云。据说当时有童谣曰：“一束藁，两头燃，秃头小兒来灭燕。”藁字上有草，下有禾，两头然则禾草俱尽而成高字。高云的父亲叫高拔，小字秃头，秃头小儿说的正是高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