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广东湛江解放

文：陈章

历史背景:

1949年10月，中国人民解放军为彻底消灭蒋军残敌挥戈南下。26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我军第四兵团追歼国民党军队到达阳江白沙地区，围残刘安琪兵团4个军后，迅速向粤西挺进。11月，粤桂边纵队配合南下大军在廉江和钦州一线分别歼灭国民党正规军喻英奇、沈友藻和白嵩禧集团残余兵团，12月初，解放徐闻和海康。盘踞在湛江市的国民党第62军处于包围之中，为逃避歼灭的厄运，企图逃窜海南岛。

为了截住国民党第62军南逃的退路，配合南下大军解放海南岛，中共粤桂边区党委在廉江召开地委、支队及南下大军负责人联席会议，传达中南局关于结束粤桂边区党委工作的决定，成立南路地委和南路军分区，同时部署攻打湛江市的战斗。会后，南路军分区派人侦察地形，拟订依战方案。

12月中旬，解放湛江市际交通的战斗准备工作已经就绪。国民党第62军撤退准备工作也在紧张地进行着。1949年12月18日，国民党派来3艘登陆舰，停泊在西营海面上，准备接运62军南逃海南。南路军分区司令部得知消息后，立即命第6支队4个团和第2支队第5团火速赶到湛江，牵制和歼灭敌人。在此，南路军分区作了紧急战斗动员和部署：新编16团从左翼进攻敌人，16团担任主攻，18团从右翼包抄敌人，第2支队第5团担任预备队，并负责维护赤坎区治安秩序。然后，部队发兵3路直插西营。

国民党第62军，是1949年2月在广州重建的。中共华南分局通过中国民主同盟南方总支部成员叶春、苏翰彦开展了对军长张光琼（海南文昌人）的策反。但张光琼准备率部起义消息不慎被国民党保密局特务侦知，不过事情没有被张扬，张光琼随之“隐居”香港避风头。5月，国民党第62军直属部队调防湛江，后张感觉被国民党内部监视，再次避居香港。中共粤桂边纵队再次派人帮助和建议，张光琼便授意该军警卫营长邱德明和军部参议何中行率军部直属营起义，继续与中共粤桂边纵代表温焯华、陈一林保持联系，择机起义。

1949年10月14日，广州解放。邱德明担心夜长梦多，便趁此决定于10月15日凌晨3时，和榴弹团的营长彭智浚等人率领驻湛江市西营（今霞山）的国民党管62军警卫营及4个团的10个连1200多人宣布提前举行起义。

15日上午，起义部队遭到国民党驻赤坎62军153师的疯狂进攻。在危急的情况下，中共粤桂边纵第6支队第17、18团和第2支队第5团赶到增援接应，还有遂溪东南区武工队等地方武装参加了接应战斗。战斗中，击毙了国民党军中将副军长张一中等人，摧毁国民党部队驻湛江西营的20多个据点，共歼国民党军2000多人，俘虏1000多人，缴获（包括军部仓库的）火炮、枪支、弹药和其它军用物资一大批。破狱释收被关押的在国民党监狱的700多“犯人”（有群众、进步人士和共产党员），其中有关押在中正中学大院内的30多名“政治犯”，还有因掩护中共东南区区委书记林梓祥等人而被捕的麻章调塾村曾那太父女。

增援起义的战斗连续激战三天，突破了敌军的包围，于17日深夜先后撤出市区。小部分人员乘船转到东海岛，大部分是经游击区村庄到达遂溪东区甘蔗林村（今湛江市麻章区麻章镇甘霖村）。

漂亮的阻击战

粵桂边纵除了派出三个团增援起义部队，还在遂溪甘蔗林村附近的遂（溪）湛（江）公路，打了一仗漂亮的阻击战，成功阻击国民党遂溪城的援兵。

1949年10月15日一早，时任粤桂边纵第一支队司令员兼政委黄明德匆匆忙忙赶到廉江那贺乡，立即召开连排以上干部会议。黄明德司令员传达了粤桂边区纵队司令员兼政委梁广的紧急命令，粤桂边纵第一支队第一团必须于次日上午8时前，赶到遂溪甘蔗林村附近的遂（溪）湛（江）公路埋伏，阻击国民党驻在遂溪、廉江安铺镇的援兵。保证国民党62军直属部队起义后，安全转移到达甘蔗林村。

黄明德来到一团说：“为了迎接老大哥南下，我们边纵决定在湛江地区发动新的攻势，现在边纵和第一支队命令你们一团赶赴遂溪甘蔗林村北侧湛遂公路，执行一项阻击任务，打好这一仗对于促进敌军的分化瓦解，尽快解放湛江有很大意义。边纵梁广司令员希望你们一团以英勇顽强的战斗精神完成这一光荣任务！”黄明德的动员讲话使一团战士深受鼓舞，群情激昂，摩拳擦掌，迅速从休整进入战斗状态。

执行梁广司令员的紧急命令，一团政委钟永月、团长陈荣典和团参谋立即对行军的序列、联络、警戒，侦察、搜索等事项作了具体的部署。团参谋提出，从廉江那贺乡到达遂溪甘蔗林村有50多公里，下午5时开始行军，2小时后，要夜行军40余公里，全团务必在次日早上8时前赶到目的地。团长陈荣典对黄明德表示，最接近湛江的国民党正规部队是驻守遂溪城153师457团一个营，我们一团绝不让对手通过遂溪公路进入湛江！

下午4时，一团战士提前晚饭。5时，一支400多人的队伍准时出发了。急行军2小时后，夜幕逐渐降临，大地很快一片漆黑。沿途经过许多稻田和甘蔗地，遇到坑坑洼洼不平坦的道路，战士们手拉手摸索着前进。遇到有敌人据点的地方，就静悄悄地绕道通过，没有人发出声音。13个多小时的夜间急行军，没有人掉队，连生病或体弱的同志都紧跟着，全团指战员在16日天亮前安全到达了目的地。

与一团接头的是甘蔗林村党支部书记梁振兴，他是一名抗日武工队老队员，原在粤桂边纵部队任排长。梁振兴根据中共遂溪县委和遂溪东区区委的指示，专门召开了两次党支部会议，布置做好迎接第一团进驻的各项准备工作。甘蔗林村群众对一团的到来欢欣鼓舞。

1949年10月16日拂晓，当第一团到达甘蔗林村时，甘蔗林村游击队员立即协助部队进行警戒。村党支部委员、妇女会主任吴森将战士们休息的地方也已安排妥当，开水和饭菜已全部准备就绪，让战士们吃饱饭。

接着，梁振兴领着部队首长前往离村500米处的公路附近侦察地形，分析研究情况，确定伏击地点。这时湛江方面的枪声正急，国民党起义部队在边纵主力的支援下，正与敌方进行激战。

连以上指挥员随即也都来到公路两侧伏击地点勘察地形和分配战斗任务。甘蔗林村离湛江赤坎5公里，是敌人乘汽车经过的必经之地。从地形上看，公路的西侧坡地生长茂密的甘蔗，利于我们埋伏；路的东北侧也是坡地，地形较高，且有抗战时留下的环形战壕，它能控制公路两侧的排水沟和西边的甘蔗地。如占领它的制高点，就能控制整个战场，是作战双方的必争之地。

在伏击地点确定后，梁振兴又马上召开了全村共产党员和村队队员动员大会，组织了以共产党员和游击队队员为骨干的运输队、担架队，参加支前工作。这时候从周围打探敌情的民兵回来汇报，得知遂溪敌人援军快到了，为部队作战迅速提供准确的情报。

阻击战即将打响，有的战士闻讯，立即停下吃早饭，便整装出发了。16日上午8时前，全团指战员进入公路两边的伏击区。公路左边由梁振兴当向导，公路右边由老共产党员黄南保当向导。上午9时，遂溪敌人援军的几辆卡车进入设伏点，两名战士上前喊话拦截，被敌人当场扫射。设伏战士即向敌人猛烈开火，击破了敌军车的轮胎，使敌车不能继续前进，而且敌军有几名士兵被打死或击伤。敌人60多人纷纷跳下车来反抗。

这时，梁振兴带领甘蔗林村一个排的民兵正面冲向敌人，向敌人猛烈开火。黄南保带领一个排民兵从侧面包抄，两面夹击，当场击倒12名敌军，当双方激烈交战时，敌人飞机从遂溪方向飞来助战，疯狂扫射和投下炸弹。一团四连、五连展开猛烈的射击。

值此，敌人两个班已占据蔗地北侧—个水池，企图掩护他们的主力占领制高点，负责抢占制高点的一连，我方及时识破敌人的阴谋，立即联系四连、五连以甘蔗地作掩护，在指战员罗连的带领以及猛烈的火力支援下，冒着枪林弹雨，先敌一步，占领了制高点，取得了阻击战的主动权，同时用冲锋枪和自动步枪击伤和击毙敌人十多名，敌人被迫向南边转移到中东沟（与公路沟相邻），一连乘胜追击，敌人在慌乱中丢下机抢一挺和死伤的士兵逃跑。

敌人爬到沟里后，准备龟缩在那里顽抗，一连战士毫不松解，指导员罗连和机枪手富哥领先冲向敌群，不幸，富哥在冲向敌人时被机枪击中牺牲，罗连忍着悲痛继续往前冲。幸好，当时随一连到前线指挥的钟永月政委及时发现了罗连头部受了重伤，他冒着敌人扫射的危险，利用蔗地作隐蔽，将罗连背到较安全的地方，经过医疗小组抢救，罗指导员终于转危为安。

一团战士和甘蔗林村民兵不怕牺牲，奋勇杀敌，不让敌人前进半步，敌人见战场失利，丢下17具尸体慌忙逃跑。当日下午3时，阻击战斗结束。

此时，在西营的国民62军直属部队正在突围，准备撤出市区。一团已经完成了阻击任务，主力部队随即撤出战斗，向遂溪西北方向转移。

团长陈荣典安排五连掩护全团转移，留下继续阻击敌人，但不追击逃敌。败逃的敌人都不敢再回头，拼命逃回了遂溪。驻赤坎的敌军得到阻击战的消息，不明战况，也不敢出来救援。

阻击战共击毙国民党兵17人，击伤20多人，击毁汽车2辆，缴获重机枪1挺、轻机枪2挺、步枪23支、其他物资一批。手榴弹一批，大圆银1000多个，电台一部。

在阻击战中，一团牺牲2人（排长1人、战士1人），3人受伤。截断了敌军增援西营之路，保障了国民党起义部队的接应和安全转移。粤桂边纵梁广司令员在事后表扬一团的甘霖阻击战“打得漂亮！”

接待起义部队

考虑到国民党62军部队起义后的安全整编，温焯华、陈一林与黎江研究，对动员组织游击队、村队和广大人民群众支援和接应国民党62军直属部队起义的战斗作了精心部署。他们认为甘蔗林村处于湛遂公路中间遂公路中间，交通方便，进出容易。甘蔗林村又是抗日时期建立的革命老区村庄，党建军建和群众基础好，有利于对起义人员进行教育整编工作。

接应和支前工作在中共湛江市工委的统一指挥下，密切配合粤桂边纵队和起义部队的行动。当粤桂边纵部队和起义部队西营突围，撤出市区往遂溪时，沿途经过游击区各个村庄，都有支前服务工作队，帮助起义部队的家属和非战斗工作人员搬运行李，搬运军用物资，装车上船，人挑车拉。

国民党62军部队起义后整编选址后，黎江与前敌总指挥部成员林梓祥、林一珠到甘蔗林村召开党支部会议、村干部会议，布置落实的具体的安置事宜。

10月17日夜晚，起义部队第一批人员转移进村后，村党支部书记梁振兴便与中共湛江市工委的工作组一同安置人员入住堡垒户，吃饱休息好。村游击队员负责协助粤桂边纵接应护送部队进行警戒。村党支部委员、妇女会主任吴森继续负责后勤保障，她特别组织了村的姐妹，专门为起义人员家属，提前做好接待准备。

国民党62军直属部队起义人员800多人（包括非战斗人员和家属）分批先后集中甘蔗林村整编。期间，感受到了中共甘蔗林村党支部、村游击队和广大村民的热烈欢迎和热情接待。同时也接受群众的现身教育。甘蔗林村不仅为起义部队提供了食宿，还参与起还参与起义部队的政治思想教育活动。1946年国民党三次“清剿”甘蔗林村，杀人放火，洗劫一空，有150多群众被抓进监狱，被枪杀7人，致残1人。其中梁振兴的父亲梁汝寿是在第二次“清剿”被抓杀害了的。

甘蔗林村村民在党组织带领下，度过了湛江解放前最艰难困苦的岁月。1948年7月梁甫、梁汝新建议，沈汉英将梁振兴从纵队调回任中共甘蔗林村党支部书记，加强了党建工作，党员们现身说法，控诉国民党的反共反人民的滔天罪行，使起义人员深受教育，提高了政治觉悟，更加坚定相信起义是人生光明的选择。

起义教育整编工作顺利完成，国民党62军直属部队起义人员整编为粤桂边纵队第6支队新编第16团，邱德明为团长。随后该团转移到廉江石岭，与大部队汇合。

湛江解放时入城记

1949年12月19日是解放湛江的日子，次日，我跟随雷州人民行政督导处（即雷州人民行政公署，下辖徐闻、海康、遂溪、东海、湛江市西营、赤坎和廉江县的安铺、横山等地）的同志进入赤坎。在此之前，我是十足的“井底蛙”，离家十公里内的界炮圩也未曾去过。当时进入赤坎，初住在兴华路的一座别墅（现今的陈明仁将军纪念馆）。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有趣。

为了防止走失，我不能单独出街， 又因我是“编外人员”，没有被安排工作。闲得无聊，我就到处跑，到了晚上，就走到了附近的中山路、新华路。我从乡下进城，一切都感到十分新奇。见到年青的情侣，旁若无人地在卿卿我我；涂着胭脂、口红，花枝招展的年青姑娘，她们严冬腊月为了时髦，衣着单薄，一边啃着花生，一边逛游……看了总让人觉得不自在。太平、百乐殿电影院门前，人山人海，霓虹灯忽闪忽现，小贩蹿上蹿下，忙个不停。

为接管城市，当时成立了湛江市军事管制委员会，由南路地委书记刘田夫任主任，南路军分区司令员邱强、原雷州地委书记沈斌任副主任，为支援解放海南岛成立广东南路支前司令部，由南路专署专员李进阶任司令员，南路地委书记刘田夫任政委，由原雷州人民行政督导处主任陈开濂任副司令员兼参谋长主持日常工作，接管城市支援解放海南岛成为当时全市全区最重要、最紧急的政治任务。

虽然战争的硝烟还未完全消失，但市民都是“一脸春色”。大家对旧政权充满着厌恶，对新政权都持欢迎态度，此时到处响着“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的歌声。青年学生、工人扎着红腰带，一边跳，一边打着腰鼓，在街头巷尾唱跳，呈现一派热闹的气氛。

尽管新旧政权交替不久，社会秩序还是一派平和、安宁的气氛，到了晚上，南华广场更是热闹非凡，各种叫卖声一浪高过一浪。尤其是叫卖鸡饭声特别“刺耳”，有一晚，我和警卫员黄九仔在大中酒店三楼看夜景，听到“卖鸡饭”的叫卖声，就不知趣地学着叫：“鸡饭！卖鸡饭！”岂知，几分钟后，听到支前司令部门口有人呼叫：“哪位同志要鸡饭？”一直连叫三声，黄九仔说：“糟了！你惹祸了。”一边说着，一边走下楼去，只听见他对卖鸡饭的小贩说：“是一个不懂事孩子乱叫，对不起！”那个卖鸡饭小贩便不说什么，挑着担子走了，这吓得我大惊一场。因此，我再不敢任性了。

从市场可以看出新政权的治理能力，我入城后从没遇到停水、停电的现象，市场物价稳定，供应充足。中山路人来人往，稻香村、齿香园的美食香喷喷。南兴街的金铺营销两旺，大通街的棉纱、棉布店挤得水泄不通。

不久，迎来了湛江解放后的第一个春节。街上出现一道引人注目的新景观，一群首长、领导结队而行，由于战争环境的影响，他们原分散在各个不同的部队。现在难得聚在一起，许多人只知其名，不见其人，现在相见，有相见恨晚之感，互相拍着肩膀，互相问候。后面跟着一群别着卡宾枪、驳壳的警卫员，他们都是去观看南路地委和南路专署为欢庆春节，专为各县团级以上领导组织的晚会。我也跟着警卫员进去观看，初入场时，观看者当中还不知地委为何组织他们观看“李闯王”？随着剧情的变化、发展，他们才明白地委、专署领导的用意是要他们“以李闯王为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