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栋华丽的老建筑:马迭尔创始人的跌宕人生

岁月流逝,历久弥新。近期,《马迭尔旅馆的枪声》的荧屏热播,把人们的记忆拉回到那段刀光剑影的风云岁月,那栋华姿雅韵的美妙建筑又一次展现在世人的面前。以“摩登”、“时髦”成名的马迭尔,经历了清王朝、北洋军阀、中央国民政府、日伪统治和社会主义时期,数次易名。1948年,全国第一次政协会议筹备会在马迭尔召开,新中国成立的步伐在马迭尔迈出极为重要的一步,也成为马迭尔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其实,早在抗日战争前,马迭尔旅馆里就已经上演了反日的战斗,其创始人卡斯普也经历了一场跌宕起伏的命运变迁。

马迭尔旧址

马迭尔宾馆创始人——约瑟夫·卡斯普

一栋华丽的老建筑

马迭尔宾馆始建于1906年,当时宾馆富丽堂皇、门庭若市。马迭尔在俄语里的意思为现代时髦的意思。在哈尔滨,“马迭尔”这个名字人尽皆知,它与秋林一样,都是充满异国情调的老字号。

马迭尔的典雅华贵在哈尔滨世纪之初建筑中是超然不群的,而马迭尔所体现出的时代感却已超越了单纯的古典文艺复兴时期风格,马迭尔旅馆的造型及细部处理体现了二十世纪初的潮流,是充满自由与浪漫色彩的“新艺术”风格,其内部设计则洋溢着路易十四王朝的豪华与贵族气派。

富丽堂皇的“马迭尔”是哈尔滨宾馆业最初的代表,老板是犹太人约瑟·开斯普。约瑟·开斯普是沙俄军队里的一名士兵,参加了日俄战争。俄国战败,约瑟·开斯普留在哈尔滨,修理钟表为生,后来经营珠宝,成为远东最大的珠宝商。发了财的约瑟·开斯普建起了这家宾馆。老约瑟·开斯普没有想到,这个倾注了他心血的建筑,给他带来了荣光,也带来了伤痛。

接待过国联李顿调查团

上个世纪30年代初,马迭尔饭店不仅“专门”招待国内外名人,而且还接待过国联李顿调查团。

1931年“九一八”事变发生后,东北的局势更加紧张。国民党政府一边实行不抵抗政策,一边试图通过国际联盟(以下简称国联)制裁日本,请求国联组织调查团来华调查事变真相。

1932年9月9日下午,国联李顿调查团下榻在马迭尔宾馆。资料表明,该团有李顿爵士和美、法、意、英五名委员,随员二十六名,中国方面顾维钧等五名,日本方面吉田等十九名,日军部五名,伪满外交部大乔中一等三名,以及其他人员共百余人。当国联李顿调查团到来的这一天,哈尔滨车站戒备森严,沿途“加岗戒备,非常严重”。日伪警察当局在调查团下榻的马迭尔、格兰德、新世界等旅馆布满了暗探,绝对阻止外人接触调查团。

日本特务机关往马迭尔饭店派出了大量的日探,并通过东省特警处的日本顾问,派遣伪警察装作普通旅客占据了调查团卧室的邻近房间。三个伪警察冒充饭店的职员,扮作茶房、侍应生、房间侍役、大厅侍役和其他杂差。哈尔滨的日伪警察当局还特别雇用了三个日本女子扮作女侍监视调查团卧室。其余几十个探员都分散在餐室、阅报室、会客室和饭店四周。至于像格兰德旅馆和新世界饭店等住有调查团成员的地方,也如法炮制,做了严密的布置,绝对阻止任何人接触调查团。

在哈尔滨市内的各界爱国人士也想方设法接近国联调查团,表达不愿做亡国奴,要独立、求解放的心声。据当时被日本雇用,并从事间谍活动的意大利人万斯白说,国联调查团逗留哈尔滨期间,就有五个中国人和两个俄国人因为想递信给调查团而遭到逮捕和枪杀。一个工艺学校的俄国青年学生,因为想递信给李顿爵士,抗议他想要求学的那所学校被封,就在调查团所住的马迭尔饭店的二层楼上,被日本人杀死了。

国联调查团离开马迭尔饭店半年多之后,才发表了一个隐讳其词的《国联调查团报告书》。日本于1933年退出国联,妄图把中国东北变成它“万世一系”的殖民国土。

封锁与阻挠的失败使日伪当局大为恼火,他们把怀疑的目光投向旅馆的老板卡斯普——他是李顿调查团在哈尔滨期间接触过的为数不多的非亲日派人士之一。日本特务机关长小松原道太郎表示,要收拾一下卡斯普。

西蒙·开斯普是约瑟·开斯普的小儿子。法国巴黎音乐学院钢琴专业的学生。1933年8月24日深夜,西蒙·开斯普和她的女朋友利迪娅,参加一个朋友组织的晚会后,西蒙·开斯普开着卡迪拉克轿车送女友回家,汽车来到了面包街(现红专街)利迪娅的家门前,热恋中的男女正在卿卿我我的时候,车门被拉开,一只冰凉的手枪顶在西蒙·开斯普的脑袋上。

绑架案的背景在于日本人对“马迭尔”的觊觎。约瑟·开斯普有了一定的防范措施,把财产转移到加入了法国国籍的儿子名下,并在宾馆门前悬起了三色旗。日本人希望用象征性的付款买下印钞机一样的“马迭尔”,但是约瑟·开斯普不给日本人的面子,开出100万的价格。

日本人对约瑟·开斯普的不买账恼羞成怒,这才导演了这出绑架案。日本特务机关长小松原道太郎找到国际间谍范斯白,询问约瑟·开斯普的情况,并明确表示,国旗并不能阻止我们想做的事。范斯白与约瑟·开斯普有一定的交情,把信息透漏给了他。约瑟·开斯普加固门窗,出门时带着保镖,让日本人一时难以下手。

但是面对一群流氓和暴徒的明火执仗,任何防范都形同虚设。找不到约瑟·开斯普的破绽,就向他的儿子下手。

凯迪拉克轿车一路狂奔,来到了今天的比乐街附近时,西蒙·开斯普被换到了另一辆车上押走了,花容失色的利迪亚被释放,绑匪让他带信给约瑟·开斯普,准备30万元赎回自己的儿子。

得知儿子被绑架,约瑟·开斯普赶紧向法国领事馆报告,寻求法国领事馆的保护。法国领事馆一面向日伪当局提出抗议,一面由副领事阿利别尔特·晓邦雇人暗中调查。副领事找到了这个案件中最至关重要的一个人物——意大利人范斯白。

范斯白,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候曾经是协约国的情报官,这个时候他表面上为日本特务机关做事,实际上他是抗日力量最为重要的信息来源。在范斯白的帮助下,领事馆找到了绑匪康米萨兰科。康米萨兰科,俄国人,为日本宪兵机构工作。约瑟·开斯普和副领事拿着绑匪的供词,找到了日本宪兵司令部,希望日本宪兵司令部能够抓捕绑匪,解救人质。但是他们非但没有抓人,还让这名绑匪躲到了绥芬河。

9月28日,约瑟·开斯普突然接到了一封信,信封里装着一个血淋淋的耳朵。绑匪明确地警告了约瑟·开斯普,不要再寻求其他力量的支持,赶快交钱,否则西蒙·开斯普必死无疑。绑匪开价降到了15万元,但约瑟·开斯普只同意付3.5万元,而且这笔钱还要看到儿子后才能给付,事情由此陷入僵局。法国领事馆将这个案件国际化,引起世界媒体的关注,强大的舆论使日本受到了压力。

此时,绑匪康米萨兰科在绥芬河被捕,交代了这起绑架案的前后情况,共有7名俄罗斯匪徒参与了绑架。而当时日本政府上层,正在酝酿榨取犹太人财富的“河豚鱼计划”,为了不因小失大,指示哈尔滨特务机关“终结此案”。最近日本解密的资料也证实了这一点,日本人曾经推行过这样的计划,就是绑架富商索要钱财,扩充日本军费。

1933年11月28日,绑匪比斯鲁可和赛亚兹夫在哈尔滨火车站被铁路警察抓获。绑匪交代,人质在小岭。他们就是要去小岭,替换那里正在看守西蒙·开斯普的另外两名绑匪。看守西蒙·开斯普的是绑匪吉利正科和开留斯科。

到了交接时间,吉利正科三番两次地到车站打电话,询问为何还不来人。吉利正科打电话的时候,开留斯科趁机和西蒙·开斯普做起交易。他要求西蒙·开斯普写一封信告诉他父亲,让他父亲支付开留斯科1万元钱,他就放了西蒙·开斯普。吉利正科打完电话,察觉他们神色异常。开留斯科借口当晚就回哈尔滨,加重了他的疑心。吉利正科电话通知了上峰,约开留斯科在火车站货场见面。日本宪兵把开留斯科抓住,搜出了西蒙·开斯普写给父亲的信,他们不懂法文,但认得10000这个数字。事情已经很清楚,宪兵击毙了开留斯科,通知吉利正科打死西蒙·开斯普,然后回哈尔滨领护照和钱,跑路走人。

一个年轻有为的钢琴家,在被绑架数个月后,被匪徒残忍地杀害。12月3日,在一个浅坑中找到了西蒙·开斯普的尸身,他的身体上盖着薄薄的泥土,景象惨不忍睹。95天的囚禁,严酷的私刑,这个24岁的高大青年只剩下一副骷髅,东北北部零下30摄氏度的严寒,已经冻裂了他的面颊、鼻子和双手,皮肉大块大块被冻崩落,肌肉内部已经腐烂,双耳被割去。

老开斯普隐忍离开

约瑟·开斯普的心裂成了无数碎片,当惩办凶手无望的时候,他神色黯然地离开了给予他无限期待与无限希望的城市。1934年,约瑟·开斯普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心爱的建筑,黯然离去。第二年病死在巴黎。1936年7月,伪满洲国委派了3名日本法官审理此案,最终绑匪因其“爱国热忱”被释放。

曾经写作《红星照耀中国》并成为毛泽东朋友的著名记者埃德加·斯诺,曾经住在哈尔滨,当时正值西蒙·开斯普绑架案扑朔迷离的阶段。斯诺写道,“离城市不远的地方,许多人经常被绑去”。美丽安静的哈尔滨已成了人人自危的生死场。

1948年,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次筹备会在马迭尔召开,从此,马迭尔又开始见证一个新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