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5年初,欧洲大地正在被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隆隆战火包围,以英国、法国及俄罗斯为首的协约国和以德国及奥匈帝国为首的同盟国早已在马恩河战役等重点会战中打得不可开交,而欧洲主要战场也在双方巨大的人力和火力的堆砌中向堑壕战的胶着局势发展。
就在这片总体僵持的战况下,1915年2月,英军舰队突然从地中海方向驶近奥斯曼帝国的海上咽喉要道达达尼尔海峡并且对附近的加里波利半岛实施炮击,不久之后英法联军与奥斯曼帝国军就这一地区展开了全面的争夺。接下来,我们将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末期的地缘局势说起,解析这场战役的来龙去脉和深远意义。
“西亚病夫”:奥斯曼帝国的分崩离析
1453年5月29日,曾经作为东罗马帝国辉煌象征的都城君士坦丁堡在土耳其人的重重围攻下最终陷落,奥斯曼帝国苏丹穆罕默德二世则骑着高头大马带领军队成为这里的新主人。君士坦丁堡被土耳其人改名为伊斯坦布尔,而奥斯曼帝国从此走向辉煌的扩张时代。
在接下来的两百多年中,奥斯曼帝国在多名贤能君主的带领下不断扩张。贝尔格莱德、布达佩斯、巴格达,一座座历史名城相继成为奥斯曼帝国的新领土,这种态势直到1683年奥地利和波兰组成的神圣联军将奥斯曼军队攻占维也纳的企图彻底粉碎后才最终结束。此时,奥斯曼帝国疆域达到巅峰,超过500万平方公里。
仍旧觊觎西欧领土的奥斯曼苏丹们或许并没有想到,1683年维也纳之战竟成为帝国衰亡的开始。在工业革命和海外殖民扩张的浪潮中,西方各国逐步在地缘对抗中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而奥斯曼帝国却在宗教保守的气氛中逐渐落后,走上了丢城失地的王朝末路。
1774年俄土战争失利丢失克里米亚,1818年沙特家族在阿拉伯半岛趁乱建国,1832年希腊脱离奥斯曼独立,1882年英国实际控制埃及,曾经不可一世的中东大国现在成了名副其实的“西亚病夫”。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希望与新兴列强德国合作在英国和法国的殖民地包围圈中打开局势的奥斯曼帝国站在了同盟国的一方。1915年2月,正如当年土耳其人大军压境君士坦丁堡一样,英国海军的战列舰现在开到了伊斯坦布尔的门户加里波利半岛,一场关乎土耳其人国运的战役即将爆发。
激战半岛:土耳其军队的奋力一搏
加里波利战役的起因肇始于时任英国海军大臣的温斯顿·丘吉尔希望用包抄土耳其来缓解协约国正面战场压力的达达尼尔海峡登陆计划。英国海军将领萨克维尔·卡登在2月29日率领舰队强行突入加里波利半岛附近的达达尼尔海峡并且对岸上的奥斯曼军队阵地展开炮击,战役正式宣告开始。
面对英军强大的海军优势,奥斯曼军队暂时放弃了半岛的前沿阵地,但是其陆上火炮和海峡中布置的水雷也让进攻方的船只付出了3沉3伤的代价。
联军方面此时对于奥斯曼军队的抵抗能力产生了误判,英军在3月初率先从滩头登陆,但是他们不久后便发现,奥斯曼军的火炮马上就覆盖了这一片狭窄的地区,第一轮登陆宣告失败。
同年4月,加里波利战场上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登陆心切的英国人调来了自己的地中海远征部队,这批部队的主要组成部分是来自于英国殖民下的澳大利亚(约6万人)和新西兰(约1.8万人)的志愿军,这支被称为“澳新军团”的部队将登陆地点选在了加里波利半岛中部的狭窄海湾地带。
澳新军团其实并不清楚登陆地区的情况,志愿兵虽然都希望为大英帝国效力但是却缺乏实际的夜战登陆经验,而他们的对手则是作战经验丰富的奥斯曼军上校穆斯塔法·凯末尔·阿塔土克。
凯末尔指挥的奥斯曼军队与德国军事顾问奥托·冯·桑德斯通力合作,他们采取了挖掘战壕和工事进行坚守并且呼叫增援的策略。奥斯曼军队在英法联军海军优势火力的轰击下仍旧坚守阵位并且依托野战炮和机枪对登陆部队进行反击。不仅如此,凯末尔还让士兵们安装刺刀以表明拼死抵抗的决心。接下来一段时间,双方实际进入了伤亡惨重的相互攻防环节,而登陆部队始终无法建立有效的滩头据点。
在近代历次战役中屡战屡败的奥斯曼军队在本次反登陆战中却体现出了非常顽强的战斗意志,指挥官凯末尔对士兵说道:“我不要求你们进攻,我却命令你们坚守至死亡。在我们死亡之前,其他部队和指挥官会取代我们的位置。”
从5月到8月之间,奥斯曼军队甚至向困在滩头的发动反冲锋,严重低估对手战斗意志和动员能力的联军在居高临下的火力倾泻下留下了大量尸体。盛夏炎热的气候让各种疾病在拥挤的部队中迅速蔓延,包括澳新军团在内的联军持续出现非战斗减员。
从9月开始,无法取得进展的联军开始向总部方面请求支援,但是深陷欧洲正面战场的主力部队无法向土耳其方面分拨太多人手。10月开始,联军发现逐渐转冷的天气无法支撑自己继续发起大规模登陆战,他们在掩护下逐渐撤退并且在1916年1月9日撤退完毕。至此,加里波利战役正式结束,前后投入近50万兵力的协约国和坚守阵地的奥斯曼军队都付出了20万人以上的惨重伤亡代价。
战后余波:现代土耳其与加里波利战役
加里波利战役是一战期间规模最大的一次登陆战,对于土耳其人而言,其最大成果在于长期身为“西亚病夫”的奥斯曼帝国守住了极为宝贵的首都伊斯坦布尔及其周边欧洲领土。与此同时,咽喉要道土耳其海峡至今仍旧处在土耳其人的控制之下,而土耳其也将自己定位成一个欧洲国家。
另一方面,在战役中声名鹊起的凯末尔成了土耳其人的民族英雄,在接下来的军事斗争中,凯末尔率领土耳其人赶走了觊觎小亚细亚半岛的希腊军队并且在1923年成立了土耳其共和国。出任共和国第一任总统的凯末尔大力进行世俗化改革,并且将军队确立为捍卫世俗化的基石。
时至今日,土耳其军队曾经先后五次发动政变试图推翻有违世俗化方向的政府,虽然最近一次(2016年7月15日)政变没能推翻埃尔多安政权,但是军队的态度对于国家发展方向仍旧有很大影响。
协约国联军方面,作为战役主谋的丘吉尔因为战役失败而仕途受阻,他在英国的地位在日后的军政事务中才逐渐恢复。与此同时,此次共同参与加里波利登陆战的澳新军团在此次战役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为了纪念此次作战,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两国将登陆发起的4月25日定为国家公共假日——“澳新军团日”。
总的来说,加里波利战役是奥斯曼帝国在对外战争中最后的挣扎,虽然这个往昔大国最终仍旧被肢解为总面积不到80万平方公里的土耳其共和国,但是从对欧洲领土的守卫和对民族主义精神的激发来看,此次战役从面子上和里子上都是土耳其人的一次重大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