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宝桢杀安德海一事的史实辨析
文:冯祖贻
丁宝桢杀太监安德海一事,是清后期震动朝野的大案,因事涉同治帝、慈禧、恭亲王等宫廷上层,记载多暧昧不清,这就为后世民间传闻和文艺创作留下较多想象空间。为树立丁宝桢坚贞不屈形象,民间故事、戏曲(甚至当代影视剧)中,大多是丁宝桢如何独自设计捕安,慈禧下旨赦安,丁宝桢又抗旨杀安的情节。但这些美化丁宝桢的情节,并不符合清代督抚处置要案的成例,也无法解释丁宝桢既杀了慈禧心腹,后来慈禧反倒重用丁宝桢的历史事实。
杀安德海并非丁宝桢个人所为,而是同治帝载淳、恭亲王奕䜣密谋策划的,丁宝桢只是具体执行人,这是首先要辨析的。
一些正史对此事记载十分含糊。如《清史稿·丁宝桢传》只有一段话:“(同治)八年,太监安德海私出山东,矫称采办御衣。宝桢奏闻,即饬属严拿,获之泰安,讯实具奏,得旨就地正法,并随从太监人役等,斩绞如律。”这里用了两个“奏”字,一是安入山东,丁宝桢上奏告之此事;二是拿获安并得到安的口供后再次上奏。现此两奏均存,收于《丁文诚公奏稿》,可见事实确是如此。不过两奏也留下了疑窦:朝廷只有一个答复,是在收到丁第二个奏章之后,第一个奏章并没有答复,也即是说,丁宝桢告知安入山东如何矫称御旨,如何招摇等情节之后,双方像有默契一样,朝廷竟不作答,一任丁宝桢从容布置,捉拿安德海。
关于这一段经过,后人记述更神奇了。丁宝桢死后,湘潭名士王闿运为丁写了“诔词”,是这样铺陈的:“有矫伪之乘徒,驰辇下而莫呵。惊朝至而夕擒,美执法之无邪。昭三圣之严法,靖宫府之敖吴。”说安德海“矫诏”南下,一路浩浩荡荡,无人敢阻止,谁知到了山东,即被丁宝桢擒拿,丁宝桢杀安德海既有充足理由,又昭示了“三圣”(慈安、慈禧、同治)的执法公允,更阻止了宫廷对苏州一代的骚扰。“诔词”自然要美化死者,但经王闿运写来,仿佛丁宝桢只手回天,将杀安德海归功于丁宝桢一人,显然把事件简单化了。王闿运可算是美化或神话丁宝桢的第一人。
为说明诛杀安德海关系到清末统治集团内部事件,就不得不补述一下安德海的身世,安与慈禧、慈安、同治、恭亲王之间的关系。
安德海是河北青县人(据丁宝桢的《拿获私逃出京太监遵旨正法折》,一些野史称安为南皮人,误),幼年入宫,称“小安子”。安为人机警,一八六一年,英法联军攻入北京,咸丰在热河病死,慈禧与恭亲王策动政变,废肃顺等顾命八大臣,形成了垂帘听政局面,安在慈禧与恭亲王之间秘密奔走,通报消息,以是得到慈禧宠信。丁宝桢的奏折称捕获安德海时年二十六岁,推算他应生于一八四四年或一八四三年,一八六一年时正好是十七八岁,也正是可参预大事的年龄。
北京政变后,形成两宫皇太后垂帘于内,恭亲王奕䜣以议政王身份专权于外的政治格局。对于极富权力欲的慈禧来说是不甘心的,于是慈禧与奕䜣之间的矛盾日趋尖锐。安德海既依附慈禧,便千方百计在慈禧面前诋毁奕䜣,制造事端,同治四年(1865)奕䜣被罢去议政王职务,就与安德海从中捣鬼有关。
慈禧生活奢侈,安德海极力迎合,野史称其“纳贿招权,肆无忌惮”乃至“干预政事”(《奴才小史·安德海》,《满清野史续编》)。论之正史,是符合实际的。同治七年(1868)有御史德泰,奏请修复圆明园,内务府库守贵祥还具体拟出筹款方案:在全国“按户、按亩、按村鳞次收捐”,此议一出,“时有知其事者,谓由安德海授意二人云。”奕䜣得知此事后,认为二人纯属“丧心病狂”,因为此时太平天国刚刚镇压下去,捻军余波尚在,国库极为空虚,如再建园,不仅“侈端将启”,还会引起全国人民反对,在奕䜣主持下将德泰革职,贵祥发往黑龙江为奴,将事情压了下去。(《清史纪事本末》)安德海内恃慈禧恩宠,已渐渐形成一股势力,一些朝臣奔走在他门下,“势焰骎骎乎埒魏阉矣”。明末魏忠贤专权误国的局面又将出现,奕䜣不得不痛下决心除去安德海,同时也有抑制慈禧的意图。
安德海与小皇帝同治的关系也搞得很僵。其时两宫垂帘,同治嫡母东太后慈安待人宽厚慈祥,不似生母西太后慈禧严厉,同治受了委屈,反向慈安倾诉,安德海探得同治行踪,向慈禧打小报告,同治常受慈禧责备,以是同治对安德海恨之入骨,在宫中时以小刀断泥人首,称“杀小安子”。
安德海在宫中结恨了同治与慈安,在宫外更得罪了奕䜣,两者结合,才有杀安德海一事的发生,但如何付之实施?奕䜣与同治决定借用地方督抚大员之手。
刚好安德海为投合慈禧奢侈之心,提出下江南采办龙袍,并自荐前往,同治“阳为赞成”,却密告东太后慈安与奕䜣,方有了安排时任山东巡抚丁宝桢在途中杀安德海一事的发生。
此事极为机密,应当是当面交待。交待的时间应该是丁宝桢入觐之时。据《丁文诚公奏稿》记,同治八年(1869)正月,丁宝桢奉诏赴京,根据三月初六的《回任谢恩折》知道,正月二十四日丁在北京见到同治,曾召见两次“训诲周详”。除谈山东军务,秘密交待杀安德海应是题中应有之事。丁在北京前后呆了一个多月,三月初三才返抵济南,这么长的时间,恭亲王必定仔细交待了一些细节。因为《谢恩折》有一段意味深长的话:“兹经天语亲承,既遂瞻就之私忱,实辜率循之有自。惟有恪遵圣训,殚竭血诚。于一切应办事宜,正己率属,认真经理,驭之以严肃,矢之以慎勤,用期物阜民安,在上酬高厚鸿慈于万一。”
这封《谢恩折》还提了同治垂询之事,表面上是军务——平定捻军余党,哪有“一切应办事宜”?“一切”自然包括了同治“天语亲承”想做又不能明言的事了。丁宝桢的表态也极真誠,要“殚竭血诚”,“认真经理”,一切都在不言之中。所以这份《谢恩折》,毋宁是一封表态和效忠信,之所以语言隐晦,那就是要防慈禧得知。
或许有人要问,密谋杀安德海正值慈禧垂帘听政期间,同治如何能将此事交待给丁宝桢而慈禧反不与闻?原因便在于同治八年(1869)同治帝载淳已十四岁,按惯例,前朝顺治、康熙都是十四岁亲政,慈禧虽以种种理由认为同治尚未能亲政,延长垂帘时日(后延至同治十一年即载淳十七岁结婚后,才让其亲政),但也不得不放手让同治处理一些日常事务。所以同治想杀安德海,在这之前完全不可能,到同治八年(1869)才可付诸实施。
同治、恭亲王奕䜣将密谋杀安德海事交给丁宝桢,我们还可以从另一则史料中得到证实。
薛福成的《庸庵文续编》中有一篇《书太监安德海伏法事》,记述了同治八年四月他从江南家乡赴保定,路过济南,拜见了丁宝桢的经过。薛是直隶总督曾国藩幕府中的心腹幕僚,他弟弟薛福保刚巧在丁宝桢手下做事,很得信用。因为是知交,丁宝桢留他在济南住了二十天,告别时,丁宝桢讲了一段话:
方今两宫垂帘,朝政清明,内外大臣各职其职,中兴之隆,轶唐迈宋。惟太监安德海稍稍用事。往岁恭亲王去议政权,颇为所中。近日士大夫渐有凑其门者,当奈何?有间,复言曰:吾闻安德海将往广东,必过山东境,过则执而杀之,以其罪奏闻,如何?
丁宝桢的话当即引起薛氏兄弟注意,对丁说,“审如是,不世之业也。其难如平一剧寇,功尤高。然布置欲豫,审几欲密、欲断,否则不惟贾祸,亦恐转益其焰而贻天下之患。公颔之。其秋安德海果出都……”
从丁宝桢的话和薛氏兄弟的反应,可见丁宝桢必然得到统治阶层最高人物的指示。理由是:一、丁宝桢对安德海的罪状了如指掌,恭亲王“去议政权,颇为所中”,不是恭亲王亲自告白,丁很难知其端倪;二、丁对安德海的行踪也了解的很清楚,知道安将南下(地点有小误,非为广东,实为江南),安南下应是秘闻,据《翁同龢日记》,翁是事后才知道,翁是同治的老师,又是军机大臣,连翁都不知道的事,丁却在三、四个月前便掌握了,不是同治、恭亲王的通报,丁从何知悉?薛福成在文章最后用“其秋,安德海果出都”一语作结,更反证了丁宝桢对安德海何时将离开北京南下等情况是了如指掌的;三、杀安德海是耸动朝野的大事,薛氏兄弟听后都很震惊,连忙为丁划策,丁没有表示什么,仅仅“颔之”,可见在丁心中,捕拿安德海之后如何“奏闻”、如何处理善后,早已成竹在胸。如果没有过硬的后台支撑,甚至如何善后都已密定,才能如此镇定自若。
所以,杀安德海一事是同治帝、恭亲王密商于宫廷(一些野史记载,还应包括东太后慈安),然后交给丁宝桢完成。说丁宝桢独立完成这件大事,从宫廷斗争形势、清政府督抚权限而论,是不可能的。
丁宝桢领受任务后,经过精心策划,终于除去了安德海,在这方面,表现了丁宝桢的出色才干。
同治帝和恭亲王奕䜣密谋诛杀安德海时,必定考虑适当的地点和适当的人选。一是要挑选安德海南下途经的省份,山东自然是理想地方,四百里或六百里的加急文书,至多二天可达,可防止消息泄露;二是领受密旨的人一定要忠贞可靠,有守有为,丁宝桢恰是理想人选。有一件事必定给同治、奕䜣留下深刻印象:同治二年(1863)丁宝桢时任山东按察使,僧格林沁正率清军在淄川与捻军作战,僧是亲王,为咸丰表弟,为人极傲慢,见地方同道官员从不让坐,丁宝桢谒见前便申明,如让坐则见,不让坐则不见,僧的左右听此话后大惊,僧却服其强项,特别对他优容加礼。后丁代阎敬铭为山东巡抚,受命围剿捻军,作战六年之久,终于在同治七年(1868)消灭了捻军余部,清政府对丁“褒诏凡七下,声赫中外……加太子少保”(《清史稿》本传)这就是丁宝桢称“丁宫保”的由来。
丁宝桢以对朝廷的赤胆忠心和刚正不阿的秉性,得到同治、奕䜣的信任,将诛杀安德海的这项极机密的事交待给他,实属理所当然。从丁宝桢透露给薛福成的话中,已不难看出,丁必定已有一套计划在腹中,他必定对属下作了周密布置。果然安德海一行于同治八年(1869)七月初六日率随从三十余人由通州沿运河扬帆南下,他们共雇太平船二只,小船数只,太平船上插起“奉旨钦差采办龙袍”字样大旗,旗上又有一小旗,上画一日形,一三足鸟,船两旁有龙凤旗帜,船上还陈龙衣一袭,女乐成队,品竹调丝。七月二十一日是安德海生日,所带男女,对龙衣跪拜,两岸观者如堵(情况见丁宝桢:《太监出京招摇饬拿审办折》)。进入山东第一站为德州,德州知州赵新即迅速将情况禀报给丁宝桢,丁宝桢于七月二十九日以一日行四百里速度由驿站向北京传递消息。
这封奏折除反映安德海一路招摇情形外,值得注意的是已将几项罪名稳稳戴到安德海头上,那就是“假冒钦差”、“控词私出”、“招摇煽惑”。理由为:一、“我朝列圣相承二百余年,从不准宦官与外人交结,亦未有差派太监赴各省之事”;二、朝廷要织龙袍,向来是下明谕命织造“敬谨遵行”,何用太监远涉靡费;三、万一命太监外出,也应“明降谕旨并部文”并有“传牌勘合”;四、安德海所用龙袍旗帜、女乐等为“御用禁物”,是明显“违制妄用”。这封奏折辞正义严,丁宝桢不待朝廷传旨(也许是早就商定好的步骤),已安排属下“一体跟踪查拿”。
四百里加急文书还在路上,丁宝桢已安排沿运河及南下各路官员采取行动,无奈安德海来头太大,一些地方官竟不敢行动,德州知州赵新虽向丁禀报安德海进入山东境内情况,用的是“夹单密禀”而不是“显禀”,其用意为:若不向丁禀告,怕丁不依,“夹单密禀”例不存卷,为自己留下后退地步。可见赵新采取的是一种骑墙姿态,因此安德海过德州,赵新并未采取行动。
眼看安德海已过德州,丁宝桢不得已安排第二站东昌(今聊城)知府程绳武,程“驰骑烈日中,踵其后三日不敢动。”可见沿途官员忌于安德海(实际是慈禧)淫威已达何程度。连续两站都让安德海轻轻逃脱,丁宝桢遂命总兵王正起发兵追赶。这时安德海的船因运河水浅,改由陆路奔赴泰安,八月二日王正起与泰安知县才在泰安南关将安德海一行捕获,押解济南。初,安德海到济南向丁宝桢咆哮不已,称“我奉皇太后命……汝等自速戾耳”,经丁宝桢以“即系奉差,何以并無谕旨及传牌勘合?又何以携带妇女、妄用禁物”?安德海才“形色惶恐,俯首无词”。(丁宝桢:《拿获私逃出京太监遵旨正法折》)
丁宝桢第一封奏折到北京,恰巧慈禧有病,经慈安同意,同治、恭亲王命内务大臣面质,内务大臣还为安德海辩解,同治帝非常气愤,说:“此曹如此,该杀之至”,接着召见军机大臣,命拟旨以六百里飞寄直隶、两江、江苏、山东督抚和漕运总督,要他们“迅速派委干员,于所属地方将六品蓝翎安姓太监严密查拏,令随从人员指正确实,毋庸审讯,即行就地正法。”(《清实录·穆宗实录》)
一些笔记曾说,丁宝桢拿获安德海后,没有等朝廷下旨便立即正法了安德海,安德海之死距朝廷旨意到济南,提前了三天,以致后世传闻乃至今日文艺作品为了突出丁宝桢刚正不阿、敢作敢为性格,多采其说,但均非事实。事实还应回归正确的史实上来。根据丁宝桢八月七日向北京报送的《拿获私逃出京太监遵旨正法折》称:八月二日王正起与何毓福(泰安知县)拿获安德海后,当即押回济南审讯,八月六日戌时(大约是晚上九至十时),朝廷的旨意到,第二天(七日)才将安德海正法。丁宝桢的奏折,时间是不会错的,丁的奏折也明明白白写清了,是“钦遵谕旨”才将安德海处死的。
另外薛福成的记载也证实了这一点。薛是这样说的:“丁公念朝旨未可知,欲先论杀之,虽获重谴无憾。知泰安县何毓福长跪力谏,请少待之。会朝旨已至,乃至八月丙午(七日)夜弃安德海于市。”指出了丁宝桢因担心朝廷可能因慈禧关系而赦免安德海,曾一度愿承担风险,不等谕旨到,先处死安德海,经何毓福的劝阻,还是等到朝旨下达,才将安德海正法(《书太监安德海伏法事》)。薛的记载也指明安伏法日期是八月七日(丙午)。丁宝桢最终还是在接到朝旨后才处死安德海,主要是不得不顾忌慈禧的态度。
丁宝桢杀安德海消息传出,赢得朝野一片赞扬,北京的翁同龢呼:“快哉!快哉!”(见《翁文恭公日记》)。李鸿章“时阅邸钞,矍然起,传示幕客,字呼丁公曰:稚璜成名矣。”稚璜是丁宝桢的字。应当说翁与李在这之前,并不知道事件的端倪,可见同治、奕䜣与丁宝桢的保密工作做得相当之好。而时任直隶总督的曾国藩对薛福成说:“吾目疾已数月,闻是事积翳为之一开,稚璜豪杰士也。”曾与翁、李不同,他已从薛福成那里知道了这事原委,但也不能不佩服丁宝桢的作为(薛福成:《书太监安德海伏法事》)。
丁宝桢杀了慈禧的宠信安德海,并没有造成慈禧的嫉恨,丁之后的职位反而步步高升,这是什么原因?
同治、奕䜣、慈安密谋除去安德海,慈禧并不知情,给丁宝桢下达杀安德海的密令,慈禧也不在场。事后,慈禧虽不满,但也无可奈何。其原因正如丁宝桢第一个奏折所说,清代自顺治、康熙以来鉴于明末宦官专权,严禁宦官勾结外臣,更毋庸擅自外出了,一经查出,必死无疑,在军机处等办公地点还挂有“严禁内臣干政”的圣谕,这就是所谓“祖制”。丁宝桢在捕获安德海时又搜出了“纸片二件,均系干预地方公事,询系受人之托”,安德海所为已触动祖制国法,条条都是死罪,慈禧即便知情,安敢为安德海辩护?
某些小说、戏剧称慈禧曾下旨“特赦安德海”,显系不了解清宫内廷制度的胡乱编造。相反慈禧为改变被动局面,主动从后台走向前台。当丁宝桢奏报安德海已诛,请示其他随从人员如何处理时,慈禧亲自召见军机大臣,以皇帝名义下令,将安德海随从太监六人、管家二人、所属镖客五人一并正法,随安德海的家属二人、和尚一人、苏拉护军四人及为苏拉服役者一人,均发往黑龙江给披甲人为奴。(见丁宝桢:《办理私逃太监随从人等折》)又命抄没安德海在京家产,为安德海经营家务的太监王添福虽未出京,也被处绞。这样就赢得包括丁宝桢在内的京内外官员一致拥护。慈禧一不做二不休,还下令将有关本案的上谕及丁宝桢结案奏折编入现行宫中则例,以为后来者戒。慈禧摇身一变,从破坏祖制的元凶变成维护祖制的护法神,这一番表演是成功的,朝野一致认为她“德音焕然,中外颔服。”
慈禧的表面文章终究不能掩盖她内心的愤懑,原来只是小病,经处理安德海事件后,她终因“肝气上逆,喉痛面肿”一连二十多天卧床不起。(见《翁文恭公日记》)她痛恨慈安,慈安便在原因不明情况下病死;同治虽因生天花而死,她为专权,不为同治立嗣,又逼死同治皇后;她最痛恨的恭亲王奕䜣,也在她一再打击下,于光绪十年(1884)被赶出军机处。
丁宝桢的境遇则不同。慈禧知道杀安德海是宫廷密谋,丁不过是执行者,何况丁宝桢对清政府总是忠心耿耿的,又具有胆识才干,是不可多得的地方能员,慈禧反倒加意笼络。在慈禧二次垂帘听政后的光绪二年(1876),慈禧召丁宝桢入觐,并任命为四川总督。丁宝桢也不负慈禧所望,在四川整顿盐务,为清政府增加百万两白银收入;又兴修水利,复都江堰故堤,还民田数十万亩。光绪十二年(1886)丁宝桢病死在任上,慈禧特赠丁宝桢太子太保衔,赐谥“文诚”,“诚”即对朝廷忠贞不二,慈禧并没有错看丁宝桢。
根据一些笔记记载,丁宝桢虽杀了安德海,但在一些细节处理上却十分注意。安德海死后,丁宝桢特下令“裸尸暴市”,供群众观看,目的是消除朝野对安德海“秽乱宫廷”的疑虑。果然此计甚灵,一些谣言立即止息,慈禧对此是相当欣赏的。此事虽在正史中找不到依据,但从当时情况看,是极有可能的,这也从另一个角度反映了丁宝桢不仅胆大,更是心思缜密。不过另些笔记说,丁宝桢是搞了李代桃僵之计,那“暴市”的尸身不是安德海,而是安手下的太监,事涉宫闱秘辛,史无确证,只能存疑待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