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时期,纳粹德国的集中营给整个犹太民族历史留下惨痛的记忆,对当时被关押在集中营里的犹太人来说,杀气腾腾的党卫队看守绝对是梦魇。然而,在二战结束后的拉脱维亚,发生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扑朔迷离的事件,一个集中营的党卫军指挥官,居然自称他是犹太人。一个犹太人,穿上了党卫军军官的制服,管理着一个关押犹太人的集中营,太不可思议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犹太人加入了党卫队
弗里茨·舍维茨自称1903年出生于拉脱维亚一个犹太家庭,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他失去了双亲和身份证明,后来他加入了东普鲁士的自由军团,被一个名叫弗里德里希·埃勒的军官收养,跟随他去了西里西亚,再后来随波罗的海国家的德裔移民一起回到了德国。1933年11月,在朋友“错误的证明下”,他被当成雅利安人加入了党卫队。既然是犹太人,那为何要主动加入党卫队呢?舍维茨的解释是,这样可以避免服兵役,当然,还有一个更加冠冕堂皇的理由,“加入党卫队可以利用这种身份来保护犹太人”。
舍维茨在加入党卫队以前的履历都没有证明材料,只有他声称曾经参加过的自由军团的确存在,至于收养他的那名自由军团军官,可能也不知道舍维茨童年的家庭背景,所以这才有了“朋友错误的证明”他是雅利安人。
犹太人的保护者
二战爆发后,舍维茨被派到波兰一个警察后备役部队服役,他这段履历不详。德军占领拉脱维亚后,很快就在里加设立了犹太人隔离区,党卫队强占一个小型工厂,在隔离区雇佣了一百多名犹太人进厂做工,这个工厂为德军生产制服、皮靴和装饰品。因为舍维茨会讲流利的波兰语、俄语和意第绪语,1941年7月,他被派到拉脱维亚,负责管理这个工厂。
1941年11月底,党卫队在里加制造了惨绝人寰的伦布拉大屠杀,约3万多犹太人被从隔离区驱赶到刑场杀害。在大屠杀发生的前几天,舍维茨告诉厂里所有犹太人不要回家,必须留在工厂里,有几个犹太人偷偷的回了家,结果被党卫队抓走杀害,约有110人留在工厂里,幸免于难。11月30日晚上,一名犹太妇女在工厂遇见舍维茨,他喝得满脸通红、情绪低落,这名犹太妇女询问他为何难过,舍维茨回答:“发生了历史上从没有发生过的可怕事情,全世界都不会相信的”。他说的就是伦布拉大屠杀,没有证据能证明舍维茨参加过大屠杀,由于他提前知道党卫队的屠杀计划,所以才会将工人集中在厂里,避免他们遭到逮捕和屠杀。
1943年舍维茨被晋升为党卫队二级突击中队长(中尉),成为一个劳动营的指挥官,这个集中营大约有980名犹太人。据战后幸存的犹太人描述,这个营地的管理还算比较人道,党卫军一般不会骚扰正常做工的犹太人,食物也算充足,每个人都有床铺,舍维茨对他们也是彬彬有礼。他还多次巧妙的设法让纳粹官员避开车间,保护了在突击检查中可能被捕的犹太人,据说他还帮助4名犹太人获得了雅利安人的身份证,这让他的助手非常疑惑,认为他“不可靠”。而犹太人则称呼他“Chaze”,这是个意第绪语,意思是“保护人”或“父亲般的朋友”。
1944年8月,苏军逼近里加,党卫军开始策划对劳动营的犹太人进行彻底的屠杀,舍维茨利用管理混乱将800名犹太人送到萨拉斯皮尔斯集中营工作,为期一周,以避免党卫军销毁小型集中营时将他们全部杀害,萨拉斯皮尔斯集中营后来被苏军解放,部分犹太人得以幸存,但舍维茨将犹太人送到萨拉斯皮尔斯集中营的做法,在后来又有不同的看法,这是后话。1944年10月,苏军占领拉脱维亚首都里加,舍维茨逃回了德国。
赞美与指责
1948年,里加犹太区一名幸存者在慕尼黑发现了舍维茨,指认他是前党卫队军官,此时他改名埃里克·舍维茨,自称是一个犹太人,在斯图加特一家慈善机构做救济工作,同时担任一个纳粹受害者组织的地区主任。1948年4月舍维茨被捕,法庭以战争罪起诉他。
出庭作证的犹太人持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指责他的人认为,一个前纳粹军官居然冒充犹太人,这是绝对无法容忍的,有一个证人控告他撤退时曾经向四名犹太人头部开枪杀了他们,他还贪污掠夺过犹太人的财物,是一个贪污犯和杀人犯。对他最大的指控就是在纳粹即将从里加撤退时,舍维茨将犹太人送到萨拉斯皮尔斯集中营的事情,这个集中营的犹太人依然遭到屠杀,仅有部分幸存,所以有理由相信舍维茨是执行上级命令,故意将他们送死。
支持舍维茨的犹太人则把他奉为保护犹太人的英雄,他简直就是另一个辛德勒,他们解释说舍维茨贪污财物只是为了贿赂上司从而更好的保护犹太人。对于枪杀四人的指控,有人作证说当时犹太工人都在宿舍里,从宿舍的窗户根本看不到指控舍维茨杀人的院子,所谓的舍维茨杀人不过是毫无根据的栽赃,“既然他让工人们离开,那为何又要杀了他们呢?何况舍维茨从来没有残暴的对待过犹太人”,而且指控舍维茨杀人的证人出庭四次,每一次的证词都自相矛盾,更重要的是,根本无法证明那四个犹太人是死在舍维茨管理的劳动营中。至于最后将800人转移到萨拉斯皮尔斯集中营,支持他的人认为,他不可能保护所有人,毕竟他只是一个下级军官,即使真是上级命令他转移犹太人,他也只能服从,至少他让其中很多人活了下来,那名曾与舍维茨对话的犹太妇女说,“他没有参与屠杀,但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审判与申诉
当时只有少数大屠杀罪犯被审判,这让纳粹受害者非常愤怒,舍维茨恰巧是第一个被西德审判的拉脱维亚集中营军官,大多数拉脱维亚犹太人对他恨之入骨,认为他就是一个残暴的杀人犯。
法官们急于表现出他们的客观性和公正态度,那就是不论宗教、民族和政治态度,只要有罪就必须惩罚。更微妙的是,法官还想以此案来证明纳粹战犯中也有犹太人,希望以此来消除全体德国人都在犯罪的不良印象。
尽管舍维茨辩护说自己只是偶然被派到拉脱维亚,他对那里发生的虐待和屠杀感到震惊,所以他想方设法去善待和保护犹太人。但法庭找不到有关拉脱维亚集中营的相关材料,仅存的材料都在苏联,在冷战时期也不可能与苏联进行司法合作,因此,舍维茨的判决不言而喻。
法庭认定舍维茨枪杀四名犹太人的罪行成立,于1949年3月判处舍维茨6年有期徒刑,舍维茨不服判决,一直都在上诉,但没有任何结果。1954年舍维茨出狱,在慕尼黑过着贫困的生活,他成为一个不受欢迎的罪人,虽然一直在为自己的清白进行辩解,但直到1962年去世,他也没能为自己平反昭雪。
没有结论的结论
1995年,柏林一家报社的记者安妮塔·库格勒在研究纳粹战犯的材料中偶然发现了舍维茨的故事,于是她对此案进行了长达6年的调查,查阅了很多档案、采访过很多的亲历者,后来出版了一本书,书名《舍维茨:犹太党卫军军官》,这本书基本肯定了舍维茨营救犹太人的事实,她没有把舍维茨称为“辛德勒”,反而认为他是一个投机分子,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解救了部分同胞,同时也获取了不少的好处。但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这本书依然没有给出答案:舍维茨究竟是不是犹太人?
由于缺乏具体的原始资料,舍维茨的身世只能来源于他的自述,而他的事迹也只能从幸存者口述中了解。如果他真的是犹太人,那么他的经历堪称绝世传奇;如果他不是犹太人,那么他的故事也是生灵涂炭中一道耀眼的光芒,那就是人性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