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解放集中营的士兵想要对纳粹展开复仇,那么,拥有同样想法,并且仇恨程度比之更甚的,恐怕就是关押在集中营,长期遭受惨无人道折磨的囚犯了。
一位曾辗转呆过奥斯维辛、贡斯基兴等多个集中营,最终得以幸存的人,曾说过这样一句话:
“在集中营生活的最后阶段,也是最艰难的一段时期,对复仇的渴望,是令集中营犯人咬着牙拼命活下去的最后希望。”
现如今,绝大多数历史学家都宁愿对集中营幸存者的报复行为缄口不提,同样,当时冲进集中营解救犯人的士兵,也对囚犯对纳粹展开的疯狂报复睁只眼闭只眼。
囚犯们遭遇的虐待,以至于让美军都看不下去了,解放集中营那天,士兵们不仅对囚犯的复仇视若无睹,更有甚者,还把刺刀偷偷递给囚犯,助他们复仇。这是一场来自被迫害者向刽子手的复仇杀戮,也是一场非法的正义。
集中营的暴虐传说
1944年,苏联红军发现了第一个纳粹死亡营地,在红军抵达前,德国人急着撤离,以至于来不及销毁罪证。于是冲进营地的苏联红军,看到了他们永生难忘的恐怖一幕。许多个毒气室,以及六个巨大的焚尸炉,白色的骨灰和烧焦的人体残骸堆成了巨大的焚尸堆,更恐怖的是焚尸堆旁边居然是大片菜地。
当时的一名苏联记者写道:“这就是德国人生产食物的方式,杀死人类,滋养甘蓝。”
苏联宣传人员马上就这座集中营撰写了报告,刊登在苏联各大报刊上,向全世界披露德国人的战争暴行,此后的数月,苏联军队又陆续发现了多个类似营地。
当德国纳粹的暴行迅速占据了苏联各大媒体版面时,英美等国的反应却沉寂许多。反犹主义盛行是一方面原因,西方国家不是很乐意看到他们反对的对象成为被迫害的弱势者。
英国政府声称要谨慎对待,不肯过多报道这些事件,美国政府似乎也不怎么愿意相信真的发生过这种大屠杀。
一些英美媒体对此也持质疑态度:我们当然知道纳粹无恶不作,但残酷到这种地步?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他们普遍认为,要么是犹太人的“诡辩”,要么是俄国人的宣传伎俩,因此始终抱以怀疑乃至嘲笑的态度。直到西方盟国的军队亲自发现了类似的集中营,亲眼目睹了纳粹一手打造的人间炼狱,态度终于开始变化。
1944年,美军解放了奥尔德鲁夫集中营。
欧洲盟军总司令艾森豪威尔和巴顿将军,两位重磅人物亲自来到这间集中营参观。他们看遍了这座集中营的每个角落,看到了各种屠宰工具、堆满尸体的房间,被焚烧过的几百具尸体被丢弃在一个大坑里,仿佛食人族的烧烤炉,绿色污水里散落着断肢残骸。驰骋战场的巴顿将军也忍不住躲到土坡后狂吐。
接着,英美两国政府的多位官员、世界各国的媒体都被邀请前来参观这些新解放的集中营。这些参观者们半信半疑地进去,面如土色地出来,将参观过程中录下的材料,整合成电影在美国放映,震撼了全美国。至此,西方人终于相信了纳粹的暴行并不是夸大的传说,也不是俄国人的宣传伎俩,是真实存在的。
而令美国人怒火达到巅峰的,是由美国军队亲自发现的达豪集中营。
达豪集中营也是德国纳粹党修建的第一间集中营,于1933年春投入使用,那时距二战开打还有6年,之后的集中营都以它为参考典范,是一切罪恶的开端。
在集中营景象只存在于苏联报纸的版面,抑或他们未曾亲眼目睹时,当附近居民惊恐欲绝地控诉德国纳粹的暴行时,很多美军都是当个笑话看,这种态度令居民愤怒不已。但当亲眼看到集中营后,美国大兵们彻底乐不出来了。
纳粹党的第一间集中营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德国受到制裁,经济十分萧条,通货膨胀和失业问题都非常严重。1921年,希特勒成为纳粹党元首,以解决社会经济问题和种族主义为旗号,被民众拥护上位,1933年,希特勒又成为德国总理。1933至1945年间,纳粹党在欧洲兴建了42500个集中营及犹太人隔离区,囚禁的人包括战俘、共产主义者、犹太人、反抗分子及同性恋者,大约囚禁并杀害了1500万人,其中包括600万名犹太人。
达豪集中营位于德国达豪市附近的一座废弃兵工厂,德国控制了巴伐利亚后,这座距离慕尼黑仅10公里的废弃工厂成了他们关押政治犯的理想场所。
时任党卫队领导人的希姆莱酝酿着一个计划。他认为这座工厂至少能容纳5000人,集中营关押的囚徒则是用来修复这座废弃工厂的最佳免费劳动力。工厂修复好后,也能用作党卫军的训练基地,实在一举两得。
达豪集中营修建初期,党卫军盯上了腰包鼓囊的犹太人,他们给了即将被送往这座集中营的犹太人两条路:要么被关进集中营,要么将财产上缴德国政府。
作为交出财产的回报,他们将获准离开德国。
集中营只是一个统称,具体又划分为劳动营、拘留营、中转营,以及最令人闻风丧胆的灭绝营,囚犯一旦进入灭绝营,基本不会存活超过24个小时。
可容纳五六千人的营区,最后竟塞满了32000人,生活环境极差,随着关押的犯人越来越多,纳粹开始用臂章区分不同的囚犯。红色臂章代表政治犯,绿色代表被法院判刑的罪犯,黑色表示不想工作的人,犹太人佩戴黄色臂章,粉色则代表同性恋,佩戴白色臂章的人则是患有精神缺陷的,臂章上还用德语写着“智障”一词。囚犯的食物受到严格管制,很多人饿得皮包骨头,甚至被活活饿死,但即便这样,他们依然要被迫做苦力。
达豪集中营内的暴行
达豪并不是纳粹杀人最多的集中营,但却是存在时间最长,且是首个拿囚犯作人体实验的集中营。
医者仁心,但战时的德国医生并非如此,他们也并不是被迫拿活人做研究,相反,多数都是自愿投入其中。纳粹事业最忠诚的支持者,除了士兵,恐怕就是医生们了,德国医学界则认为用集中营的囚犯来做医学研究是再好不过的捷径。
医生和党卫军一样,被种族仇恨思想洗脑,在他们看来,被关押在集中营的囚犯要么是十恶不赦的罪犯和叛徒,要么是劣等种族,总之都不值得同情。这些人不配享有任何权利,当然也不享有生命权,那么用他们做实验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劣等种族就应该被彻底消灭。
负责达豪集中营医学实验的是党卫队一名叫拉舍尔的年轻医生,在他的操纵下,有的囚犯被当成小白鼠,被故意染上疟疾等疾病,感染后的人不久便在痛苦中死去。后来,为了研究飞行员逃生的方法,拉舍尔又想测试人体在高海拔缺氧和迅速减压的环境下,会出现何种反应。从1942年2月到5月,拉舍尔共在15名左右囚犯身上,进行了多达300次的实验,将他们关进一个移动减压室,起码有3人当场死亡。
拉舍尔会还逼迫囚犯们参加模拟14千米高空无氧跳伞的实验,饶有兴致地全程观察,并记录下所谓的实验结果。共计70-80名囚犯在这些极端实验中死亡。
1941年10月和11月,大约4000名来自东部前线的苏联战俘在达豪集中营被屠杀。
苏联人在囚犯中属于等级较低的,因此党卫军对苏联人的惩罚也尤其严厉残忍,他们认为苏联人都是硬骨头,稍有不慎便会有反抗和逃跑倾向,于是将苏联人置于无比严格的监管之下。
党卫军将达豪集中营空地当作射击场,手无缚鸡之力的犯人则成了他们用来练习射击的活靶子。
根据纳粹德国的官方数据,当时共有1634座集中营,关押过大约1800万人,约1100万人惨死在集中营。
1945年4月25日,德国被东西围攻,走投无路,反法西斯同盟国顺利解放各个集中营。纳粹为了掩饰大屠杀,匆匆忙忙毁尸灭迹,将大量囚犯运送去毒气室,或逼他们上吊后再将尸体拉去焚烧。
4月29日上午,此时距离欧洲战事结束仅剩下9天,美军第45步兵师157团3营发现了达豪集中营。冲进集中营的美军,也像当初发现第一座集中营时的苏联红军一样,被眼前如同人间炼狱的惨象惊得枪都拿不稳。这一刻的恐怖场景也成为了萦绕他们很多人后半生的噩梦。他们亲眼目睹了那些未来得及焚烧的尸体堆叠成山,在铁路支线上,他们发现了一辆装载东部犯人的“死亡列车”。
当他们逐个打开39个货运车厢后,看到了2000具骨瘦如柴的尸体。
毒气室内的墙壁布满纵横交错的挠痕,可见囚犯们死前的痛苦挣扎,实在触目惊心。与其他集中营不同的是,达豪集中营是当时正在参加主要战斗的部队解放的,士兵基本个个都是浴血沙场,见惯各种血腥场景的,但也无法对眼下所目睹的一切从容以对。
集中营的复仇杀戮
一些愤怒的美军当场举枪,开始射杀德国守卫兵。
157团的一位叫威廉·沃尔什的连长,把4名向他投降的德军带到一节铁路车厢里,然后举起枪对着他们一通扫射,他的一位部下也爬到车厢顶部,将这4人全部击毙。
沃尔什还和另一位军官杰克·布希赫德一起,让党卫队士兵在附近的煤场一字排开。这些昔日刽子手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拼命求饶,然而很快,密集的枪声压过了他们的声音。
在集中营的其他地方,一些被美军堵住的党卫军在试图投降时也被毫不留情地射杀。
有25至50名党卫军,则是被美军解救出的犯人亲手杀死。
一名在场的美国大兵杰克·哈莱特回忆起这场复仇杀戮,依旧对犯人的仇恨之火心有余悸。他看到,有的美军故意打伤集中营守卫的腿部,接着将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守卫交给了愤怒的犯人随意处置。还有美军直接把刺刀给了犯人,然后亲眼看着犯人直接把守卫的头颅割了下来,场面无比血腥。
另一位中尉杰克逊进入集中营后,也看到了惊人的一幕。他看到大约百来名犯人聚集在一起,被包围在中间的赫然是一名神色仓皇的集中营守卫,他的身上还有枪,但在这种情势下,他被吓得不敢轻举妄动。
“就好像在举行一场仪式。”杰克逊回忆道。
从现实意义来说,这也的确是一场以充满仇恨的血腥仪式,很快,杰克逊就看到一名骨瘦如柴的犯人率先扑了上去,抓住守卫不放,另一名犯人也冲上去死死抓住了守卫的枪。紧接着,所有人都拥了上去,对着这名守卫拳打脚踢。
站在一旁的杰克逊不知所措,理智告诉他,他应该上前阻止这场暴行,但内心又有什么东西令他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最终,杰克逊扭头离开了。
15分钟后,杰克逊又回到这里,先前聚集在这里的囚犯已经不见人影,只有地上深深的一滩血和一具头被打烂的尸体。尸体身上穿着的衣服,表示这就是之前那名集中营守卫。
比起解放达豪的美军,解放贝尔森集中营的英军手段稍显温和。
不过两者遭遇的环境也不同,英军长驱直入了贝尔森,根本没打算跟德军展开恶斗,他们也不知道集中营里发生了什么,只是例行检查这里是否需要进行其他工作。而且驻扎贝尔森的德军也比较乖顺,面对英国佬的进驻,几乎是夹道欢迎。
双方的首次接触,甚至达到一种诡异的友好程度。
不过,当集中营的恐怖景象逐个映入英军眼帘,他们与集中营守卫之间的关系也迅速恶化。英军当即翻脸,大声怒骂着让守卫去亲手埋葬死者,烈日炎炎下,不许戴手套,直接徒手搬运腐烂的尸体。谁敢偷偷往手上缠破布条,立马给你脑袋来上一记重重的枪托击打。
许多被解救出的犯人也聚在一起,围观昔日迫害他们的德军,像一群丧家之犬一样吭哧吭哧卖力干活,或者围在万人坑周围,对着德军破口大骂。
一名英军医官还在日记中写道:“每天让我最快乐的事情之一,就是看着党卫队员被迫干活。”
而美军的行为无疑违反了《日内瓦条约》的战俘权利条款,无论是犯人的复仇暴行,还是美军的袖手旁观甚至推波助澜,这些事件都被总结成了一份报告。
带头射杀纳粹的威廉·沃尔什、杰克·布希赫德,以及其他数位军官都被点名指控。就连亲临现场,却没有对德军士兵提供任何救助的军医也受到了批评。
军官士兵们被送上军事法庭,杰克·布希赫德试图一人揽下所有责任,把战友们撇出去,但他拒绝认罪,认为自己所做的是一场非法的正义之举。因为在他们看来,比起囚犯们曾遭受的苦难,这些报复行为根本微不足道。
雷声大雨点小,实际上没有一位士兵因此受到审判。杰克·布希赫德一直活到1977年才在老家农场去世,其他一些当事人甚至依旧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