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大明后尘,清朝最精锐的骑兵军团竟然也亡于流寇之手

文:冷兵器吧熊掌

公元1865年5月在山东曹州的高楼寨,清朝札萨克多罗郡王僧格林沁的剿匪大业眼见就要成功。

僧格林沁时人尊称僧王,是当时评价超过曾国藩、胡林翼的清朝第一名将。今天人们提到僧格林沁多半只会想起那场被人诟病的八里桥之战。实则僧格林沁率领的军队是清朝在北方的支柱武装。

1853年,风头正劲的太平天国政权派遣林凤祥、李开芳等率军北伐,企图效法明太祖攻陷北京,将清朝逐出关内。遭受连续军事挫折的清军望风而逃,京师一夜数惊,北京城中的显贵富商连夜出逃。咸丰命僧格林沁总督北京城健锐、前锋、护军等禁卫精锐,和抽调蒙古骑兵主力迎击太平军。两年之中大小数百场战斗,将北伐的太平军全部歼灭 。

当时八旗和绿营俱都糜烂。就算是京师八旗号称劲旅,当着钦差大臣的面操练也难免出现“射箭,箭虚发,驰马,人坠地”的尴尬场面。绿营则是油滑狡诈,一旦和太平军接战就四散而逃,等太平军过则洗劫乡镇以充功劳。乾隆年间号称精锐的关外索伦兵,这时候一听见炮响就撒马奔逃,见村庄集市则不分鞋袜锅碗全部抢劫一空,然后坐在路边叫卖。

僧格林沁统率这样的军队,展示出了和其他清军将领不同的一面。第一是注重安民,僧格林沁军马到处首先下令安民,一旦听说哪里发生扰民之事,即使当时在用餐也马上翻身上马,怀揣几个馒头赶赴解决。第二是能与士卒同甘苦,一次军中乏粮,只有几百斤胡萝卜分给众军食用,胡萝卜难以下咽,兵丁们抱怨连声。僧格林沁当即坐在帐前连吃几根胡萝卜,将士们才不敢再有怨言。

正是因为僧格林沁治军严明且有爱民声望,使得他指挥下的蒙古骑兵成为满清王朝握在手中的一张制胜王牌。当时蒙古八旗也逐渐没落,僧格林沁率领的主要是口外哲里木、卓索图、昭乌达蒙古诸王旗下的蒙古牧民的动员兵,这些牧民在战场上的表现并不逊色于曾经服役于成吉思汗麾下的祖先们。

根据记载,在英法联军进攻新河、军粮城时,蒙古骑兵三千人前仆后继向着敌军冲锋,伤亡几尽。八里桥战役时,驻守八里桥一带的满蒙军队被英法联军炮火轰击,坚持反复冲杀直到最后一刻。在八旗和绿营见敌即溃逃的时代,僧格林沁的部队是清政府手中唯一可以依赖的骑兵军团。

1864年湘军攻陷天京灭亡太平天国后,太平天国的余波持续向外扩散。原先活动在淮南、鲁西一带、作为太平军外围组织的捻军,在吸收数万太平军残部,改用太平军并发操练之后,迅速壮大为江北一支强大的武装。

淮南鲁西一带,原本就有小股土匪活动,人们称为捻子,因其以手捻线香敲诈勒索为业,后来势力扩大大批鲁南和苏北难民加入。1855年,各路捻军推举张乐行(江湖人称“老乐”)为首领,举兵响应太平天国。张乐行率领二十万捻军向北进攻,开封、淮安、济宁都遭到攻击,捻军兵锋甚至伸向襄阳和济南。

1862年开始,清政府以僧格林沁为钦差大臣总督五省兵马,配合蒙古骑兵一万多人进攻皖北的捻军根据地,击破了捻军主力,俘虏张乐行,收降捻军十多万人。这次清军的大举进攻,是一次战略性的牵制行动。当时湘军攻克安庆、庐州,正大举南下包围天京。张乐行的庞大兵力对湘军侧后方是致命的威胁,必须首先予以剪除。

但僧格林沁旋即将精力放在对付叛清再入山东的宋景诗等部众,使得捻军残部和太平天国余部会合。天国将领赖文光成为这支新捻军的主帅,除了使用太平军兵制约束捻军之外,赖文光更主动将大多为长枪步兵兼弓箭手的捻军改造成一支纯粹的骑兵军队。

不要误会,当时已经是穷途末路的捻军不可能花一大笔钱为全部官兵配备优良战马,捻军的坐骑是从民间搜集到的驮马、驴、骡子等家畜。甚至可以说是一支大规模的驴骑兵军团。这支部队无法如同时代的欧洲骑兵那样发起整齐的集团冲锋,但相比编制里多为步兵的清军却具有战略机动的优势。正是这项优势为他们带来了高楼寨战斗的胜利,也导致了清朝最杰出将领僧格林沁的灭亡。

易步为骑的捻军改变依托家乡作战的土寇传统,转向大范围的流动作战。在数省间来回穿插奔波,调动疲惫不堪的各省清军进行围堵,在敌军的运动中寻找战机,伺机进行突破。这种战术给各省协调不灵的清军造成了严重困扰。而当时唯一能对捻军紧追不舍的清军大兵团,就是僧格林沁率领的精锐骑兵。

从清同治四年二月开始,捻军集团和僧格林沁集团展开了一场中国历史上也极为罕见的捉迷藏比赛,双方连续不断的战略机动,围绕佯动和追击进行不断复杂运动,捻军领着僧格林沁和他的蒙古精锐到西进河南,南下湖北,继而出其不意反奔山东,先战曲阜,而后逼近济南,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双方行军里程超过三千余里。

捻军的坐骑都是随处能够补充的家畜,而僧格林沁的蒙古骑兵南下带来的蒙古马却数量有限,如此长距离反复折腾,对于人和马都是巨大的耐力考验。在僧格林沁跟着捻军在苏徽鲁三省交界地区来回转圈的时候,僧格林沁的部队已经几乎处于崩溃的边缘。不但跟随骑兵运动的五省驻扎绿营和勇营的步兵纷纷掉队。就连以吃苦耐劳著称的蒙古骑兵也疲累到了手不能握住缰绳,而需要用布条将缰绳缠在肩上来驾驭战马的地步。人马都形容枯槁,几近乞丐。

但并不能认为此时的僧格林沁就是容易对付的对手,蒙古骑兵的历史上,长途追击敌人将自己和敌人都累的几乎气绝,然后鼓残余的最后一点勇力歼灭敌军的例子数不胜数。当僧格林沁终于在山东曹州府城西面的高楼寨(又称高庄)追上捻军的时候,他对战斗的胜利也如同前辈的蒙古名将们一样充满信心

出现在高楼寨的是捻军的三支小部队,在和蒙古骑兵仓促交战之后马上败退到寨子外面的柳林中,僧格林沁催兵大举追击,在柳林中突然遭遇到捻军主力部队的伏击。

转入流动作战之后的捻军,全部使用大刀长矛和弓箭等冷兵器,因其已经不能获得枪炮和稳定的火药补给。在和拥有洋枪大炮的敌军对阵时,捻军特别强调快速突击和勇猛近战的原则,一旦交战,则骑兵包抄两翼,步兵冒着枪林弹雨发起冲锋。其骑兵多用大刀长棒,步兵统一长枪,在交战最初就将敌人拉入剧烈的肉搏战中,让其线膛来福枪和西式炸炮失去用武之地。

僧格林沁的骑兵突然遭遇肉搏近战,无法施展骑射的长处,而装备精良的步兵这时候却被侧翼的捻军骑兵牵制,无法以火力驱散包围蒙古骑兵的捻军步队。经过两小时血腥激烈的搏杀,捻军将中路骑兵大队全部歼灭,继而冒着密集火力猛攻腹背受敌的清军步兵,将清军步兵也尽数击溃。清军骑步兵退入村内躲避,捻军则在村外挖掘壕沟,对清军的败兵进行彻底包围。

入夜,清军仍旧以骑兵为先导,企图突破捻军包围逃往曹州府城。黑夜中捻军的骑兵冲突来去,打乱了清军的队列。僧格林沁在战斗中和大队失去联系,慌乱中躲入一处麦田,被捻军童子张皮梗搜出杀死,其部下七千余人全部被捻军歼灭。

僧格林沁军团的覆没是咸丰同治时期清朝最大的军事失利之一。与八里桥之战不同的是,为清朝政府效力的蒙古骑兵集团遭遇到成建制毁灭的打击,口外蒙古诸王旗下的骑兵队从此一蹶不振,再未在清朝军事舞台上扮演过重要角色。作为清政府最信赖的军事统帅之一的僧格林沁的战死,使得清政府丧失了以北方绿营和满蒙军牵制南方汉人勇营的资本。慈禧不得不依靠曾国藩、左宗棠和李鸿章等勇营统帅作为国内主要的军事统帅。而清军也迈入以步兵和炮兵为主的勇营时代。

高楼寨之战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运动战精彩范例,捻军在高楼寨战斗中展现出的高超战略战术,足以媲美在潼关之战中歼灭孙传庭部明军的李自成。清朝在其走向衰落的时代里竟然遭遇到和明朝类似面对流寇的运动战失利,不得不让人感叹“天道自有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