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高明的弄权者：许以“民主”戏耍本国国民，人们却恨不起来

来源：众说

1975年11月20日，西班牙独裁者弗朗西斯科·佛朗哥逝世，流传说法是整个国家都陷入了一场狂欢，人们跑到大街上奔走高呼，庆祝“国家解放”。然而事实上，西班牙人民对这位霸占头号席位长达数十年的领导人的感情显然是十分复杂的，根据资料来看，虽然有不少人将佛朗哥的离世形容为“最大的刽子手死了”，但西班牙各大城市的街道非但没有被庆祝这填满，相反，那一天的西班牙反而显得有些落寞。

佛朗哥在位时划了道红线：任何人不准挑衅自己的权威，否则将会遭受最严厉的报复。为了保证自己地位的稳固，他甚至奉行近乎于“闭关锁国”的战略，把国家打造成一块缺乏活力的钢板。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又是一位非典型的独裁者，许多政策的初衷是为了西班牙。那么佛朗哥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咱们不妨从头说起。

1936年10月，西班牙右翼政府领袖弗朗西斯科·佛朗哥遇到了超级大麻烦：彼时，政府军被左翼军队打得节节败退，部分政府要员都不得不向北部进行“战略性转移”，更要命的是，此前试图巩固自己权位的他的一些主张引起了大部分元老的警惕，他们暗中策划搞一场西班牙版“啤酒馆政变”除掉佛朗哥，干脆直接投靠纳粹德国。毫无疑问，每个能做到一国领袖席位的人，多多少少会遇到这样的绝境，此时的佛朗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俨然一盘死局摆在面前。即便是短短几年前，情况都完全不是这样的。

二战爆发之前那段时期，账面实力不俗的西班牙勉强还能被称为“列强”，被公认拥有一流末端国家实力，还经常被排在世界第九、第十强国的位置上。然而，西班牙周边密布着英法、德国这样的顶尖强国，这些霸主级国家为了瓜分利益而勾心斗角争风吃醋，身处漩涡中心的西班牙，实际生存空间甚至还不如一些三流小国。与此同时，日趋白热化的左右派内耗更是极大削弱了西班牙实力，当1936年7月的内战爆发时，西班牙俨然成了大国眼中的“蛋糕”和练兵场。

国家如此颓废，人民需要一位年富力强、能力出众的新领袖来带领这个国家走出困境，此前呼声极高的佛朗哥顺势被推上了要害位置。值得注意的是，此时的佛朗哥并没有展现出半点弄权者的姿态，相反，咱把他称为一位“卓越领袖”都不夸张。出生于军官世家的他早年深受古典军人主义熏染，一早就展现出了出色的领袖气质和统帅才华。年轻的佛朗哥以恪守规则和富有献身主义精神而名满西班牙政坛，年仅21岁的他称为西班牙历史上最年轻的上尉；1926年，他又晋升为准将，因此成了整个欧洲最年轻的将军。

1931年，由于西班牙共和国的成立，保守主义军官佛朗哥险些因此退役。好在仅2两年后，保守派重新掌握大局，佛朗哥在晋升少将军衔的同时还获得提携，成为新的右翼政府中极其重要的角色。难得的是，一连串的飞速晋升并没有令佛朗哥迷失自我，他冷静地观察着国内外局势，理性地做出判断。1936年初，佛朗哥意识到国内局势即将失控，他强烈建议当局做出一些必要的强硬措施以稳住局面，甚至不惜宣布进入紧急状态。不过，这位年轻军官在掌权者的眼中就是个“吉祥物”，说的话根本就没多少分量，如此忠言逆耳非但没能打动高层，佛朗哥反而因此被调离总参谋部。

在百姓眼里，那个时间点上的佛朗哥为人正派，年富力强，值得拥护；在权贵眼里，佛朗哥表面上没多少野心，年轻的他政治资历较浅，比起其他政坛老油条又比较好控制。里外都讨好，时年仅44岁的“政坛傻白甜”佛朗哥一下子被扶正，而在当年11月20日，西班牙长枪党创始人兼党魁何塞·安东尼奥·普里莫·德里维拉被执行死刑，佛朗哥接过头把交椅，顺势成为右翼势力的领袖。眼看黄袍加身风光无两，佛朗哥却陷入了咱们在文章开头所说的那个死局中。

原来在西班牙内战中，右翼政府的对手也不是吃素的。“第二共和国”政府和人民阵线得到了如日中天的苏联的赞助，大量优秀的苏军智囊暗中为左翼军队出谋划策，一度取得了巨大胜利。前期的不断吃瘪使得佛朗哥的个人能力遭到质疑，此时的他又正在致力于整顿长枪党内部，想要消除该党激进极端的政治色彩，这样的做法直接热闹了一大批“老杉军”（指长枪党内掌握大权的元老）。这些大佬们一合计，打算搞场政变做掉佛朗哥，认纳粹德国当大哥。关键时刻，佛朗哥做出了一个直接影响了他个人命运以及西班牙国家命运的决定——他开诚布公地向对方亮明底线：只要不在政治上挑战他的权威，大伙儿想做啥、怎么做，他通通不过问。

表面上看，此举给了元老们极大的政治保障，“老杉军”个个都成了法外之人，权位变得更加无可撼动；元老们不再试图挑事，佛朗哥的困局几乎瞬间被消解，他不但获得了宝贵的时间，更是让西班牙在日后避免了被卷入战败国阵营的结局。然而，此时的佛朗哥也不再是当初那位恪尽职守、为人正派的君子了，他俨然成了“恶龙”并迅速向着独裁者的方向发展。

不久，基本完成长枪党内肃清的佛朗哥开始放眼全国，他提出了一个核心思想——“是西班牙政府利用长枪党”，而不是长枪党在控制国家政府。当然了，这充其量是冠冕堂皇的粉饰，长枪党魁佛朗哥依旧像希特勒、墨索里尼一样牢牢掌握着国家，但长枪党的极权色彩却被这一句话而大大抹去，这也避免了西班牙彻底沦为纳粹德国、意大利那样典型的法西斯国家。内战结束后，佛朗哥开始大肆清除异己，抓捕所有不同政见者。仅数年时间里，有超过40万人沦为阶下囚。佛朗哥并不热衷于直接搞“肉体消灭”，他处理这些人的手段相当“高明”，例如把10个人关进只能关2人的牢房中，限量提供食物和饮水，最终，大量囚犯因劳累、疾病和饥渴而死。虽然不严格地说，这样的做法顶多算“虐待”而非“屠杀”，但实际上，佛朗哥的手段跟纳粹没啥区别。

二战中，佛朗哥的操作就更加精彩了。西班牙内战时，德国、意大利两位老大哥出人出力，几乎给了能给的一切。佛朗哥对此一度感恩戴德，多有加入轴心国的倾向。然而在目睹了波兰的惨剧后，他充分认识到一点：无论是美英法还是德意，这些国家眼中只有利益。为保全西班牙和他个人的利益，他有意识地同各方势力划清界限。

表面上，佛朗哥同德国、意大利称兄道弟，频频同希特勒、墨索里尼会晤，然而真到了出人出力时，佛朗哥就开始装傻充愣。纵观整个二战，西班牙一共就派了一个由长枪党员和极端主义分子组成的“蓝色师”帮轴心国作战，这支部队还打着“志愿者”的名义，并不代表西班牙政府的态度。与此同时，佛朗哥也从未中断同美国、英国的往来，眼看局势出现扭转，他立马召回“蓝色师”并宣布中立。两大阵营都秉承着“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的原则，默许佛朗哥投机倒把的做法。

二战结束后，西班牙国内掀起了一阵“反佛朗哥”浪潮。当时，有不少人对佛朗哥政权的合法性提出质疑，唾骂他为独裁者。要按照一般做法，西班牙国内恐怕又要掀起腥风血雨。然而佛朗哥又一次祭出非主流操作：对于人民的骂声，他几乎全盘接下，还想民众许诺“会以民主的方式让西班牙人民自主选择西班牙国内的政权形式”。百姓们骂国家领袖过足了嘴瘾，气头也就消了大半，反对派的势头立马就被削减大半。再加上一些利益的许诺，随着一部分反对派势力的妥协或倒戈，佛朗哥面临的政权危机又一次迅速瓦解。结果不难预料：“民主选择”后，佛朗哥的权位没有受到一丝威胁，或者说从头至尾都压根没有发生任何改变，西班牙人民就这样被他摆了一道。

事实上，在弄权的同时，佛朗哥也确实为国家做了一些好事。截至1950年，西班牙人均GDP还不足西欧强国平均水平的一半。为了快速提升国民生活水平，佛朗哥制定了一套被称为“技术官僚”的规则，挑选了一批业务水平出色、办事效率高、执行力强的公务员并给他们发放了极大的行政权。另外，佛朗哥虽然搞“孤立主义”，抵制外国货，但他却牢牢抱住美国大腿，不惜讨好美国，因此换来了大量美元、美国技术等等。在一系列措施的保障下，佛朗哥逝世时，西班牙人均GDP已达到了西欧强国的4/5以上，成了那段时期欧洲发展最快的国家之一。

这就是真实的佛朗哥：说他是个独裁者，他却又不是那么典型；在处理政治敌人时毫不手软，但面对民怨，他却搞起了“软处理”。佛朗哥的后半生都在弄权，二战时同时玩弄德意和美英法，却保全了西班牙的国家利益和尊严。战争结束后许诺“民主”来玩弄百姓的感情，不断强调自己的权威，却又拒绝将屠刀伸向自己的人民。从上述来看，比起那些满口公平正义的官僚或是动辄大肆杀伐的恶棍，佛朗哥才是一位真正高明的弄权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