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房战斗考证之(二)

作者:思目
四、拒险死守

当陈光决定向北转移时,队伍又扩大了——又有两支队伍加入进来。向东南突围的冀鲁边第七团也被日军压了回来,只好跟随115师的大队人马一起前进。再加上此前的津浦支队,整个被围困的队伍,共约有7、8000人——大大超过大多数史载的3000多人。

关于此次被围的人数,多数的说法是3000多人,其中作战部队为1000多人。现在看来,这种说法是不准确的。据时任115师参谋处长的王秉璋回忆,“至于我军被围人数,也有不同说法,有说叁千的,有说五千的,有说八千的。我估计,在六七千人左右,当时师部及直属队,大约一千,第686团将近二千,津浦支队一千多,冀鲁边第7团一千,还有第6支队一部,及鲁西区党委和泰西地委等党政机关人员。另外,还有国民党肥城县长,率领的田家滨旅几百人,也在包围圈里。”

抗战时期王秉章(图片取自网上)

那么,整个被围的队伍,到底有多少人呢?由于大部分回忆都是推测,而且只是大致的估算,也存在相互矛盾的地方,所以有必要再简单的估算一下。

综合各种回忆及史料,115师师部司、政、供、卫等机关(彭雄率东纵第6支队7团、师教导大队和师供给部、卫生部,共500多人已转移到津浦铁路以东)及宣传队、剧社、辎重、被服等,加上特务营、骑兵连(缺一个排)、炮兵连等直属部队共约1000多人;鲁西区党委和泰西地委等党政机关人员,也有1000多人;按时任115师司令部秘书长苏静的说法,“我们各机关、直属队人员加起来,有二、三千人。”,估计至少有二千五、六百人的样子。国民党肥城县政府机关人员和田家滨旅,共约有近800人。这三部分加在一起,共有3000多人,这同各种资料上的数据基本一致。但是在北移过程中加入的队伍人数,回忆资料上的数据比较混乱。从资料上看,冀鲁边七团大约有1000多人,基本没有异议;六支队只有二团二营的两个连,以及支队司令张北华等少数机关人员,共约300多人;人数最多的是津浦支队——有四个营,差不多2000人。

关于686团此时的兵力,笔者根据手头所掌握的资料推算,大约至多有1600来人,而不是王秉璋同志回忆的2000多人。686团从山西出发东进时,据时任司号排长的陈目海回忆,有三个营十二连、每连有200多人,全团共3000多人。进入山东后,团部、三营、教导队,及两个直属连和各级副职等,均随杨勇留在鲁西南。抵泰西时,全团虽还有两个营2000多人,但不久即抽调了两个连,补充到东汶支队,加上陆续调到六支队等部的一些骨干人员,估计此时全团至多有1700来人。这里还有个疑问,抽调走两个建制连后,一、二营到底还保有几个连?从时间和当时的部队情况看,似乎两个营应该是各保有三个连。因为一是时间较短,而且686团此时此刻尚未得到人员补充——可能是因为先期东进入鲁的肖华支队,将不少地方武装收编,引起了部分地方领导的不满,所以罗荣桓与陈光入鲁后注意到了此问题。因此686团抵达泰西后,当时基本未得到过人员的补充。二是虽然686团每个连约有一百七八十人,但由于抽走了大量的骨干,马上再组建一个新的连队,短时间内似乎也不太可能。三是从各种回忆陆房作战的史料来看,所提到的连队番号只有四个:二连、三连、四连和七连。二营由于在回撤的路上,遭受较大损失难以计算。但一营却一直呆在后面,从686团政委刘西元及一营教导员王六生的回忆中,只提到二、三、四连,正常情况下,不会不提到参战的一连!依此可以推断,一营当时只有三个连。另外,根据肥城市党史史志办公室的文章《关于陆房战斗》说,“五月十日,我决定留六八六团(欠二营六连及三营)。坚持内线作战与敌周旋。”(见该文底页)如此说来参加陆房作战的二营,似乎只有两个连。686团两个营五个连,再加上侦察连、特务连、机炮连和团部机关,估计充其量至多也就1700来人的样子。

刘西元(图片取自网上)

如此根据以上推断整个算来,所有被日军围在陆房的队伍,大约总共有8000多人的样子。其中作战部队有686团约1400人,师属特务营、骑兵连(两个排)、警卫连约800人,津浦支队2000人,冀鲁边七团约1000人,六支队两个连约200人,田家滨旅约500多人(后撤时跑了一些),总共有5900来人。但由于防守线很长,兵力显然不够,况且其中真正能打硬仗的,只是686团的部队和师特务营以及津浦支队的部分骨干。

那么,参加此次合围的日军有多少人呢?史料记载有5000多日军配属部分伪军,和8000多日军配属部分伪军两种说法,但多数说法是5000多日军。

根据史料记载,日军的此次合围扫荡,共分为九路。由于四月的时候,曾出动过近千名日军未能取得成功,和死了一个大佐联队长的现实,以及八路军的部队规模——仅骡马就差不多有300来匹。所以日军出动的每一路兵力都不会太小,兵力小了或火力不足,一旦堵不住被八路突出去,整个扫荡计划就全盘失败了。日军一个中队满员大约有180余人(注:按照二战时期日军常设四单位制驮马师团标准编制,每中队人员配备为194人,180人是考虑除去留守人员外),且只有配有迫击炮和掷弹筒等,碰到营以上编制的敌军虽不至被消灭,但想要阻住对方也是很困难的,况且这支八路是支较大的正规部队,还有配有炮兵。

日军此次出动“扫荡”的兵力,至少涉及两个师团——第32师团和第114师团。32师团是新建的守备师团,只有三个步兵联队九个大队,此次“扫荡”负责从津浦铁路,由东和东南,向西和西北方向推压。而114师团,共有四个联队十二个大队的步兵。另外,第十混成旅团,也归114师团指挥——从后来的情况看,第十混成旅团似乎担任把守路口等任务。此次“扫荡”伊始,日军的第114师团事先用汽车等运输工具,将部分兵力投送到东阿至东平一线的据点集结,然后由西和西南方向北和东面挤压过来,另一路主力从北面——济南和长清向南推进。据此可以简单地推测,担负独立作战的每一路日军,都应当是大队级以上规模的,日军的大队通常下属四个步兵中队。不过此次作战由于是临时抽调的,还要留下守据点的兵力,所以不可能是齐装满员的。从后面的战斗过程推测,每路至少有两个中队、300人以上的步兵,加上配属的炮兵分队及其他作战人员等,应当不少于500—600人。除此之外,日军还在西面的林马庄附近,设有十几门大口径重炮,还有配属的骑兵、工兵,和战车等部队——这里应该是指挥部。保守的估算,日军出动的总兵力也在6000人以上。不过即使是这种规模的兵力,从后面的作战进程和结果来看仍然是不充足的,这也是115师等部后来,得以在夜间顺利突围的主因之一。

至于配属的伪军人数,最多也只能有2000人——根据有关史料记载,39年初全山东的伪军,总共也不过万把人。根据史料记载,驻守在鲁西及附近地区的主要有:刘月俊部200余人,驻聊城。曹景玉部450余人,驻平阴、肥城。鲁西民团刘本功部1500余人,活动于济宁一带。侯示良部600余人,活动于汶上、东平一带。总共只有不到3000人,除掉留下守据点的,能配合日军出动的,至多也就是2000来人。

686团二营在前面遭遇日军的时候,行进在队伍后面的115师师部和686团团部,刚刚从陆房村走出来不远,行进在狭窄的山路上。听到前面的枪炮声大作后,陈光代师长首先命令骑兵向东、向南侦察。但没想到北路日军的大炮一响,前面的大队就乱了!这路日军在向前(南)攻击前进的同时,用远程炮火向我方前卫部队的后面进行火力急袭!随着炮火的逐步延伸,处在大队中间辎重队的骡马大车和非战斗人员顿遭打击!尤其是由于道路两面的山上土少石头多,炮弹爆炸时的弹片和炸起的碎石飞起来都具有一定的杀伤力,造成了部分人员和骡马的损伤。在炮弹爆炸声中,有十几匹失惊的骡马,掀翻了背上的驮子,到处乱跑乱窜,驮着的被服、银元、弹药等辎重撒了一地,队伍也给冲了个乱七八糟。跟在686团二营后面的津浦支队、冀鲁边七团和田家滨旅等部中,一些刚参军不久、未经历过残酷战争考验的人员,在日军炮火急袭、后面辎重队等挪动缓慢情况下,顿时惊慌失措、掉头就往回跑!这些人往回一跑,那些未经过战火考验地方干部和机关干部,也不由自主拥挤着一起拼命往回跑!据时任司号排长的陈目海回忆,他亲眼看见有些穿便衣的人员,在往回跑时把枪都扔沟里去了,还有个别人员甚至吓得哇哇大哭。当时在115师政治部运输队当勤务员的孙家明,在其回忆录中写道:“天刚蒙蒙亮,队伍的前方突然枪炮声大作,接着就看到前面有部队往回跑。炮弹呼啸而来,在队伍里炸开,部队队形一下子就乱了,全都在向后跑。巨大的爆炸声浪炸得骡马受惊,四处乱窜,有的骡背上驮的东西,掉下来摔散了,粮食、被服等散落一地。我第一次听到这么剧烈的枪炮声,第一次感到死亡的威胁,第一次心中有了恐惧感。我就这样跟着散乱的队伍,翻山过坎不停地朝前跑。我又饿又渴又怕,却不敢停下,一直跑到接近中午,累得不行了,部队才渐渐停了下来。”(注1)

山东八路军在山地行进(图片取自网上)

此时还没等后面的师部和团部等明白过来,队伍就被前面顺着这条路涌回来的人流和骡马等给冲乱了!尽管代师长陈光等人扯着嗓子,拼命喊叫不要乱,但这种如山倒般的颓势那里制止得了!陈光由于重担在肩,辛苦了一夜又未吃喝休息,加上长期的作战负伤身体较弱,见此情况急的直上火,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据时任115师政治部干事的周之同,在其《我经历的陆房战斗》一文中回忆,“大约七、八点钟打响了,机关人员大乱,一起拥挤顺着一条沟的右边土坎下向南跑。作战参谋来光祖接连大声喊着要大家停下,却没一个人停步的。他拔出手枪跑到最前面,……,大声喊‘谁再跑我就开枪了!’这才把机关人员稳住”。时任686团侦察队司号排长的陈目海回忆说,“队伍全乱了!陈光师长喊也喊不住,当场就给气的昏过去了,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才醒过来。团部也给冲乱了,我手下的20多个小司号员,也有不少被人群带跑了。”但115师毕竟是正规部队,平时训练有素,在师部人员的指挥下,被冲散的师部及团部人员,人流过去后,很快就跑了回来。但其他部分的人员就不一样了,由于周围无处可以躲避,那些四处乱跑的人群,大部分很快又回到大部队。但还是有一部分人,在惊恐之下,什么也不顾,竟然从西陆房村的西北面,一气越过陆房村,继续向南跑去,在接近陆房盆地南面的山口,受到南路日军的火力阻击时,才只得陆续返回到陆房附近。而沿着牛家庄至南北僧台岭上小路行进的那部分队伍,返回后并未回到陆房,一直呆在陆房对面、凤凰山北麓的山坡上。

经过医务人员简单治疗,陈光代师长很快苏醒了过来。鉴于686团已主动抢占肥猪山和牙山一线,就把二营交还给686团指挥。此前派骑兵去东面侦查时发现,从肥城方向过来的那股日军,前锋已抵达安临站——这支日军除步兵外,还配有轻型装甲车和骑兵,陈光代师长命令孙继先的津浦支队立刻前往凤凰山东麓的山口,卡住进抵安临站这股日军即将从东面发起的进攻。安临站通往陆房村的公路,恰好从凤凰山和狼山之间穿过,只要扼守住这两座山,就像是把两扇大门关上,使日军无法冲进陆房村。然后指挥机关等非作战人员,回撤到陆房村。二营撤回到黄土岭后,陈光又把特务营和警卫连等,安排在东陆房村外的蛤蟆山附近——此山地处陆房盆地的偏中间的位置,即可策应东面阵地,又可策应南面的阵地。为了防止日军的装甲车冲过来,陈光代师长下令将两门苏罗通机关炮,设置在东、南两个方向的村口。而那三门山炮和步兵炮,虽然还有20几发炮弹,但此时却派不上用场——战场均在山的另一面,暂时无法设置炮阵地,所以没有参加战斗。

图中A为安临站,东路日军的指挥部设在此处,B为陆房村,蓝色路线为日军进击陆房的道路,绿色箭头处为山口。

在西陆房村的外边,有一条一人深的大沟,大沟旁边树草丛生。师直属队与鲁西、泰西地委机关等非战斗人员2000多人,就隐蔽在这天然的掩蔽所中。师部只好安排特务营的一个连和骑兵连(两个排),在周围担任警卫任务。同时,把有战斗力的机关人员尽量组织起来,编成班、排战斗单位参加战斗。据说,那些越过陆房村向南跑到岈山和鸠山山口的人员,直到中午才陆续返回到陆房村。还有不少大概是出于逃命心理,没有跟着大队人马进入陆房,而是跑到北面的凤凰山上去了。这部分人在山上遇到沿南僧台村东侧的小路回撤的那部分人员后,就一起躲在凤凰山上,一直没有再下来。比较惨的是那个田家滨旅,此刻的只剩下400多人,其余的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陆房村地处肥宁(肥城—宁阳)公路以西,三面环山,北侧那条土路东邻安临站,西接大董庄;西侧公路则直通孙伯镇。从空中俯瞰,陆房一带四周的地形,有点儿像个铜盆:正北面是凤凰山(高422米);西面的山丘,自北向南依次为黄土岭、肥猪山(高427米)、岈山(高433米);南面依次为红山、九山(高396.7米)以及东南侧的望鲁山(高278.3米);东面是从安临站通往陆房的路口,向南延伸的狼山。陆房西边的山丘,几乎都是陡峭的崮。崮是这一带特有的地形,其特点是圆形的顶部平展开阔,峰巅周围的峭壁如削,峭壁下面坡度由陡到缓,这种像戴着平顶帽子的山被当地老百姓称之为崮。进入陆房的道路,除东南方之外,只有几条土路,且都在两座山之间。东南侧的狼山与望鲁山之间虽比较平坦,却是一条小河和低洼的湿地,沟壑纵横,不利于大部队的运动与展开。此外,由此进入东西陆房村的路上,还有两个小山包——南为青龙山,北为蛤蟆山。

从这张SOSO卫星截图,可以清楚地看到陆房周围地形及相关山头。

北边沟口的战斗一打响,随一营在后面的686团张仁初团长立刻明白,先头部队遭遇日军大部队阻击,恐怕很快就会被迫转回来,命令一营立刻回头向南,抢占肥猪山、牙山一线的制高点,迅速构筑阵地,掩护师部和大部队的后撤。同时命令侦察连前出至岈山东南部,侦察日军的动向。张仁初刚部署妥当,二营拍回来的骑兵就飞驰来报:他们在牛家庄和东峪以北和敌人遭遇了,部队正一边掩护后撤一边抢占牛家庄附近的制高点。津浦支队已经占领凤凰山一线阵地,师直属队正在向我陆房方向后撤。大约七点刚过,师部和直属队陆续撤回了陆房,张仁初团长立即向师部做了报告,陈光代师长表示同意并将二营交还张团长团指挥。根据师侦察参谋梁奉洲报告,西面敌人已从山河、东平分兵两路直逼肥猪山!日寇尾高次郎的指挥部,就设在离这二十余里的演马庄。这说明日军的主攻方向一定是西面,陈光代师长要求686团一定要守住肥猪山阵地!686团随即将团指挥所从陆房前移到肥柱山下的簸箕掌,团长张仁初亲自下到敌人攻击的主要目标,一营坚守的肥柱山阵地。

此时天还尚早,太阳刚刚升起。日军的作战习惯,通常是早饭后八点开始行动。从南面压过来的那股日军,大概是对即将攻击的山口附近地形不熟,几个军官摸样的日军,用望远镜向山上观察。据有的资料讲,这几个日军军官被据守在岈山的686团侦察连和特务连的战士发现后,在一千多米的距离上用机枪打了两个长点射,击中了其中的数名军官,并造成这股敌人的短暂慌乱,其中一名叫植田的大佐被当场击毙。但查阅日方资料,无论114师团还是32师团,都未发现叫植田的大佐,也没发现有大佐军官战死的记录。此外这个说法也很难经得起推敲:捷克式轻机枪(其时八路军的主要装备)的有效射程为八百米,最大标尺为一千五百米。从理论上讲,敌军官要想观察山口两侧的山头必须保持适当的视角,依据岈山附近的地形推断,距离岈山应该超过一千五百米。在这个距离上,肉眼所能看到的只是几个黑点而已。更何况用裸眼瞄准必然会产生较大偏差,再加上各种自然因素对弹道影响,集中地可能性几乎为零。

686团负责把守的阵地,从黄土岭、肥猪山、岈山,一直延伸到鸠山和上下红山,绵延十余华里至多。好在这些山大都是崮,只有几条隐约可见的羊肠小道,平时除了放羊和打柴的,很少有人登上山顶。考虑到二营阻击日军时伤亡较大,张仁初团长安排二营把守黄土岭到肥猪山一线,其余阵地统交给一营及侦察连、特务连等把守。陈光和王秉璋部署师部特务营居中,占领陆房东北凤凰山向南延伸至368.5高地一带。大概是虑及到战线过长,防守的兵力只能一线设置,缺乏纵深,陈光代师长将山纵六支队二营,部署在肥猪山西南侧的常山附近,掩护686团一营及侦察连、特务连的侧后翼;冀鲁边七团的三个营,负责防守陆房盆地南面的鸠山,及向东延伸的琵琶山和望鲁山一线阵地。然后将师部骑兵连的两个排,前出至陆房村东南面的蛤蟆山和青龙山。鉴于津浦支队的兵力较多,要求他们防守凤凰山东麓的同时,协助防守凤凰山的西北面。同时责令田家滨旅所部前出至师特务营的东北面,防守与凤凰山东麓相对的狼山,与津浦支队一起把守通往陆房的大门——锁住安临站日军从东北面发起的进攻。为弥补病例的不足,又尽量将能够战斗的机关人员组织起来,补充到各阵地。即使这样,整个战线的兵力,也只能保证一线配备,几乎没有纵深配备的预备队。不过陆房的特殊地形,制约日军的进攻,只能沿着狭窄的山路向前推进。

陆房战斗要图(图片取自齐鲁网)。

陆房战斗开始后,日军的进攻方向主要有四个:1、由北向南压过来,向黄土岭和井峪方向进攻;2、由西向东主攻肥猪山和牙山方向,及由西南向牙山、红山方向进攻;3、由南面安驾庄和满庄方向压过来的;4、由东北安临站方向攻过来的。日军之所以由四个方向展开进攻,主要是由于陆房四周的地形造成的——四周都是山丘,只有东南方向有个口子。东面这个口子,除了有一条傍山的路,其余的开阔地是一片湿地,不利于进攻部队展开,实际日军也基本未从这里进攻。

日军大部队作战比较呆板,总是严格按照陆军操典进行。一般上午八点早饭后,先开始炮火准备,然后步兵开始进攻。如果到下午五点还未打下来,则停止进攻,进攻部队撤下来休整,第二天再重新开始。进攻通常以大队为主,先从夺取制高点开始,以中队为基本作战单位,三个小队成锥形,轮番进攻。占领制高点后,一边追击进攻,一边用机炮等进行火力压制,其余部队由两边快速迂回包围,使敌方在撤退中难以构筑或形成第二道防线。日军与国军作战,惯常使用的就是这种战术。所以,国军前沿阵地一旦被冲垮,往往二线阵地也守不住。而国军最被诟病的,就是被动防守,由于战线拉得很开,相互配合又不协调。往往阻击防线一点被突破,左右两侧便陷入进退两难的窘境,当日军向纵深发展迂回时,很快形成全线溃败。这就是日军一个大队,就敢进攻和驱赶国军一个军的基本原因。

686团二营撤到黄土岭后,在师警卫连等的掩护下,立即登上黄土岭和东山岭阵地。由于时间过于仓促,二营登上山后,只能利用日军暂时停止进攻的间隙,用刺刀等就地构筑简单的单兵掩体。这一带的山体,大都是石头构成的,土地比较贫瘠,幸好山上有不少大小不等的山石和灌木丛,可以直接用来做掩体等工事。由于在刚才阻击后撤过程中十分被动,前卫连遭受了很大伤亡,二营上下都憋着一口气,要为牺牲的战友报仇。时任二营教导员的江拥辉,抓住简短的战斗间隙,及时进行了战场动员。

八点左右,各路围攻的日军,先后到达攻击地点。不知是因为通讯或其它原因,日军的进攻并不同步,而且似乎协调也不够好。最先开始进攻的,还是北面黄土岭方向和西面的肥猪山方向,主攻是肥猪山方向。这大概是因为肥猪山前面的地势较为开阔,视野较好,利于各种炮火的展开及设置。此次扫荡的日军指挥部又设在西面不远的林马庄,这股日军的兵力最大。八点钟后,先是十几门大口径榴弹炮,开始向肥猪山一带山头轰击。炮火准备后,在重机枪等火力掩护下,敌人分多路进行攻击。鉴于日军的主攻方向在西面和北面,师部位置在肥猪山东南面的小安家林——战场的背面不容易掌握情况,在一营阵地侧后建立观察所后,陈光便直接来到设在肥猪山簸箕掌的686团团部掌握指挥。这样686团团长张仁初和政委刘西元,便分别下到一营和二营,指挥战斗。

刘西元(右)、梁兴初(左)、江拥辉合影(图片取自网上)

从北面进攻黄土岭的这股日军,虽然在早晨的追击进攻战中,通过强有力的炮火压制,较为顺利地攻到了现在的地段,但这里的地形却不利于进攻——通向陆房村的道路,在这里大角度地转向东面,十余米宽的土路夹在黄土岭和东山岭之间,只有拿下正面的黄土岭,否则无法攻进房村。而且他们现在临时阵地也不理想,两面都是山,最宽的地方也只有四五百米的,且距离黄土岭只有千米之遥,炮兵设在此地,易遭受来自正面和侧面(东山岭),迫击炮和重机枪等火力的打击,尤其是东山岭方向,由于北面山丘的遮挡,日军炮火无法直射。而且步兵的运动也大受限制,任何举动都无法逃脱黄土岭、东山岭,和井峪附近凤凰山西麓山上的观察,所以只能从正面硬攻。

参考图:北路日军位置及进攻路线;黄土岭686团二营及津浦支队井峪阵地。

黄土岭这边一打响,二营上下就红了眼——刚才一路被日军炮轰追打,牺牲了那么多同志,见敌军攻上来,不顾伤亡立刻死拼起来。其中一度将随身所带的轻、重机枪子弹都打光了,用步枪、驳壳枪和山上的石块儿将敌人干了下去。陈光发现后,急忙用电话通知部队注意敌人的炮击,尽量减少部队的伤亡,保存实力、坚持到天黑,避免有一锤子买卖的想法。二营及时改变了战术:日军炮击时,只留少数人进行观察,待敌人攻上来时,组织小部队反击,以攻为守,巧打不拼,积小胜为大胜,争取战斗中的主动。但这一路敌军十分疯狂,大概是因为地形的关系,集中兵力主要进攻二营把守的黄土岭这一侧。据时任686团政委的刘西元回忆,正当他注视肥猪山这边的战斗时,突然听到通讯员喊道敌人冲上黄土岭了!刘西元及团部的人扭头一看,二营七连的阵地上展开了肉搏战。只见双方的枪刺闪着寒光,你死我活,杀声震天!“团党委决定,立即派参谋长和政治部主任去指挥。他们还没有赶到山顶,即从敌人侧后吹起了冲锋号,以动摇挠乱敌人阵脚。在山顶七连阵地上,正是拚杀最激烈的时候,一个头扎绷带的勇士,在敌群中闪来闪去。他端着刺刀一连刺倒了好几个鬼子,当他拚得精疲力竭时,不料,迎面又扑来一个鬼子,光闪闪的刺刀向他刺来。而他的刺刀已经插入敌人的胸膛,来不及拔出来了。正在这时,他却机灵的把身子一闪,鬼子刺了个空,勇士猛纵身子,扑了上去,把敌人按在地上,用拳头打,用牙齿咬,扭打在一起,滚到一个万丈深谷的悬崖边,滚呀滚呀,眼看快到边缘,那勇士一点没劲了,鬼子一时占了上风。但那勇士使劲把身子一翻,抱着敌人从陡壁悬崖上一同滚了下去。”(注1)

肥猪山到牙山一带,地势比较开阔,利于日军大部队的展开。但686团主阵地,设在肥猪山的最高处。此次围攻陆房的日军指挥部和主要的炮兵阵地均设在这这个方向,并把这里作为进攻的主要方向。肥猪山和岈山之间的土路,是进出陆房的咽喉,因此肥猪山和岈山,就成了敌我双方必争之地。肥猪山是陆房山地中部的主峰,山上悬崖峭壁,巨石嶙峋,可以腑瞰周边的情况。这样,山对面开阔地,日军几乎所有部署和兵力调动,都在八路军的观测之下。686团根据观测到的日军情况,也将主要的防守力量部署在这一带。根据史料和回忆,在这一带山脚附近,仅肉眼观察到的日军,就有2—3000余人。

参考图(谷歌截图)。肥猪山及岈山(山口)。两个黑色箭头,分别是西路日军(主攻)两路进攻的方向。从图中可容易看出,西路(主攻)日军进攻肥猪山,只能向山上仰攻。这里的地形,显然有利于八路军(守方),不利于日军(攻方)。另一路进攻山口的日军,分别进攻道路两侧的肥猪山南坡和岈山内破,由于得不到远程炮火支援,在686团等部阻击下也未能得逞。少量从小路摸进来的日军,遭到山纵六支队二营的阻击。

战斗一开始,日军就用较大的兵力,疯狂争夺肥猪山和牙山周围的几个山头。日军之所以全力进攻正面的这几个山头,除了受陆房四周的地形限制外,也与早期的战术原则有关。早期日军作战,通常采取中央突破的战法,用锥形突击的方式,猛攻选择的一处防守阵地。而两边的防守部队往往不敢支援,唯恐敌军趁机攻杀。此外,日军发起进攻前,先夺取对方的制高点——日军认为制高点是整个防守阵地的关键点,控制了关键点,再用强大的火力压制两边的阵地,很快就会使地防线全线崩溃!但日军在肥猪山一线的进攻很不顺利,不但无法奏效,而且遭到了沉重的打击。肥猪山和牙山的山头,均有400多米高,肥猪山的主峰有570多米高,山坡陡峭无路,平时鲜有人登攀。由于日军冲锋只能仰攻,还要时不时要寻找攀登路线,进攻速度十分缓慢。侵华日酋冈村宁次曾在其回忆录里说过,“……步兵在南岸地区二、三百米一下的山地与在二、三百米以上山地作战,其进展却有着显著地差别。”(注:《冈村宁次回忆录》第358、359页)尽管冈村说的是“武汉战役”时的情景,但也是日军的普遍现象,况且这个114师团也参加过武汉会战。所以具体到陆房战斗,同样是如此。除了作战规模等不同外,主要是由于地形限制,其炮兵的作用大大降低——无论是直瞄还是远程火炮,都难以对仰角较大的山地上,兵力不大、散兵式的防守力量,造成较大的杀伤。况且还受到两边山头的限制。

日军此次出动的大口径炮,只有有限的几门——日军标准师团的配备,也只不过是12门105毫米榴弹炮,其余大都是75毫米山炮,及步兵炮、迫击炮等。榴弹炮属于曲射、间接瞄准火炮,主要用于对较大目标和用弹幕阻隔后方的联系支援,以及对后方有生力量的打击。虽然威力较大,但准确度不够,弹着点比较分散。而且由于受地形的限制,又只能顺着狭窄的山谷向肥猪山轰击。向东面500米高的山上轰击,还要避开旁边的两座山丘,炮手在距离等的测定上有相当困难,而且弹道与水平目标的也大不相同。加上早上八点钟以后的太阳,又高高挂在肥猪山的上空,阳光恰好直射十分刺眼,同时炮火掀起的烟尘,由于山的自然坡度,基本向西方抛洒,给日军的炮兵观测员和前方步兵信号源等的观测指挥,造成了相当大地困难,尽管后来又使用空中爆炸引信,依然造成不少弹丸超过山脊、打到肥猪山的后面——这也大概是某些同志回忆说,日军曾出动飞机轰炸陆房村的原因。实际在陆房作战中日军并未出动飞机,进攻更多的是依赖榴弹炮、山炮和步兵炮,但在此种情况下轰击效果不佳。

四一式山炮,在战争后期降格为步兵火炮,日军称之为联队炮(图片取自网上)

早期侵华日军的大队级步兵进攻,通常以中队为单位展开,采取三个步兵小队,两点或三点波浪式轮换进攻,一旦发现防守方的弱点,立刻击中兵力进行重点打击。大队在1000米处,设置所辖各种火炮阵地,重机枪中队在800—600米处设置,构成前后左右的交叉火力。日军担负的进攻中队,开进到出发地约400米以远,开始部署压制火力,步兵一小队为基本作战单元展开。日军小队的标准配置有两个步兵组(班)、一个机枪组和一个掷弹筒组,机枪组配有三挺轻机枪,掷弹筒组配有三门掷弹筒和步枪手。一个小队进攻时,另外两个小队在侧翼和侧后翼准备,进攻前选好所要攻击的具体目标和进攻路线。进攻的小队从400米处开始向目标方向运动,待机枪、掷弹筒进入实现选好的射击地点后,步兵迅速向第一掩蔽地点机动。如此反复,抵达距对方阵地200米左右处时停下,用机枪和掷弹筒开始实施火力压制,清除已发现的火力点和防守要点。同时用发烟弹向目标射击,为远处的步兵炮、迫击炮和重机枪等远程直瞄火力,指引和确定需要打击和消灭的目标。火力打击一般为两轮,先是面覆盖——对所有当面阵地进行火力覆盖,然后再集中火力打击某一点,以图造成防守方兵力、火力的失衡,一俟防守方调兵支援或机动,近距火力立刻实施精确杀伤。于此同时步兵上刺刀越出掩蔽地,根据炮火情况匍匐到防守阵地近处——大约100米左右,当炮火等远程火力一停,立刻发起最后的冲击。当遭受到残存火力打击时,步兵马上就地卧倒,后面掩护的机、步枪和掷弹筒,马上瞄准射击,得手后步兵继续冲击。

日军的这种战法,在抗战初期对国民党军作战时屡屡奏效。往往一个大队的兵力,就能冲垮国军一个军的防守阵地。国民党军作战十分死板,日军对其一点进行打击时,其他部分都在观望。而国民党军的防守部队,往往在敌军进攻部队距离还有好几百米远,就开始枪炮齐鸣,其后果往往是立刻遭到日军远程火力的准确打击。日军进攻部队推进到200米处时,其火力的精度和强度均可达到极致,用掷弹筒进行轰击,守军一旦爬起来躲避,就会立即遭到轻机枪等近程火力打击!在日军的几轮攻击下来,由于守军的伤亡惨重,很难继续坚守阵地。这也就是为何在抗战初期,国民党军每次防守作战都遭受重大伤亡,最后往往不得不后撤!而日军则迅速紧跟追击,致使二线防守部队没弄清怎么回事,就与溃兵一起被冲垮了!整个放线一旦被撕开口子,左右两翼的防守部队因惧怕被迂回包围,就会在惊慌失措中全线溃退。这种撤退往往都是没有组织的,在争先恐后的撤退过程中,很容易形成兵败如山倒难以挽回的混乱局面。

日军步兵小队等待进攻时的情形。(图片取自网上)

但此次遇上老八路,日军的这套战术体系却不灵了。当时686团的战士,很多都是参加过长征的老兵,即使是新兵也都是38年以前参军的,战斗经验十分丰富。虽然平均单兵素质可能不及当时的日军老兵,但爬山跑路、利用地形地物、灵活作战、实战经验及投弹等方面,却远胜当时的日军。再加上这一带地形有利于守方,686团一营在防守肥猪山主阵地时,采取前沿只部署少量兵力,等敌炮火停止、步兵冲上来时,以优势兵力从山背面的两侧杀出来,进行短兵相接的白刃战反冲锋,迅速围歼冲上来的敌军士兵。由于坡陡山路又窄,后续部队跟紧了怕遭受火力打击,远了又受山势限制和影响无法快速跑动,难以及时提供支援与配合。八路军的反攻,往往都是两三个对付一个鬼子兵,加上又是居高临下,从上往向下冲的劲又大,而日军士兵位置低且站立不稳,不是被刺中就只能是狼狈往回跑!往回跑时一不小心,不是摔倒就是收不住脚,跟头把式地一直骨碌到山下。

时任686团团长的张仁初,对日军的进攻有一段生动的回忆:“炮声紧了一阵以后又渐渐稀疏下来,敌人的第二次攻击开始了。我伏在指挥所前,从望远镜里清楚的看见,北面几个山脚上黄糊糊的一片,慢慢向上蠕动,一面太阳旗在最前面。刺刀和钢盔不时闪着亮光,一个鬼子军官执着洋刀在后面督战。从敌人分布的面积来看,这次进攻至少有二百个鬼子兵。眼看着敌人离山头越来越近了,咿咿哇哇的呼喊声已经听的清清楚楚,可是我们阵地上仍然没有一点声响,仿佛这是一座空山。这时,我不由的从心底佩服我们的战士沉着和勇敢,……当敌人刚弓起腰来往前冲锋时,山头上突然响起山洪暴发般的喊杀声,从烟雾里猛的跃起一群群的战士,手榴弹一排排的投下去,敌人堆里冒起一团团黑烟。紧接着我们阵地前面和两侧的机枪都怒吼起来,敌人死的死逃的逃,有的倒在山坡上,有的惨叫着滚到山沟下面的麦田里……”(注2)

除了人的因素外,肥猪山一带的地形,也的确对进攻的日军十分不利,尤其是远程炮火的射击更是大受限制。以日军大队配备的步兵炮为例,最大射程不到3000米,尽管高低射角最大能到+75°,但由于战场周围地形不好和山丘的坡度较陡,只能在较远距离实施炮火支援,加上炮弹爆炸后烟尘等影响视线和视野,其准确度等下降不少。如果采取抵近射击,则必须越过山谷,其射击阵地的距离,恰好在山上居高临下的八路轻重机枪射程之内,所以其作用还不如迫击炮。再说日军配备的四一式山炮,最大射击仰角为—8 至+25度,对于400米以上的高山,只能靠拉大发射距离。山炮属于曲射炮,本来精确度就不好,射击时低了容易误伤自己人,高了就越过山头飞到不知何处。迫击炮的使用,也因与平坦地域作战大不相同,也增加了难度,吊射的角度很难掌握。此外由于山丘的坡度较大,炮弹爆炸时炸起的石块等,大部分反向飞往山下,极易砸在运动到出发地、准备进攻的日军士兵的身上,那滋味肯定不好受,如果砸在头上——尽管日军士兵都戴有钢盔,但直接敲上也好受不了。所以步兵进攻,更多地依赖掷弹筒。但掷弹筒瞄准也不易,弹道弧度只有平时的三分之二,弄不好砸在山上的石头上反弹回来,还容易误伤到自己人。

这地形对防守的115师686团而言,可就大大的有利。轻、重机枪和掷弹筒等武器架在山头,射界和视野都很好,可轻易向日军400米至1000米以内的各种目标扫射。山顶附近又有巨石,日军炮火来袭,只要撤到巨石后,或向后挪动一下——撤到山背面,即可脱离炮火范围。即使是迫击炮也不难防护,一是隐蔽后很难发现,而是山本身就有四百多米高,对迫击炮的抛射弹道影响较大。进攻的日本步兵,虽然可以利用地形地物向上爬,增加守方射击的难度。但八路是最善于用手榴弹的——不用直接砸在身上,在周围爆炸就行!115师本来就从山西带来了很多弹药——辎重营拉的最多的就是弹药,加上进入山东后,连续几次胜仗的缴获,子弹和手榴弹都比较充足。

这里有必要啰嗦几句,115师东进时从山西带来的手榴弹。当时中国兵工厂生产的手榴弹,公认最好、威力最大的,就是阎锡山山西兵工厂制造的,其制作的木柄手榴弹爆炸瞬间,可爆裂成数十至上百粒碎弹片!当时木柄手榴弹的有效杀伤半径,大约为10—15米的范围。抗战初期由于八路军在山西的突出战绩,时任第二战区司令长官的阎锡山,提供给八路军不少弹药,其中主要是手榴弹。因为手榴弹爆炸有一定的抛射角度,本来作战人员可以采用卧倒方式躲避。但在肥猪山就不同了——由于山坡较陡,尽管日军的进攻人员紧贴在地上,也同半站立差不太多。所以八路军战士从山上甩下的手榴弹,只要礽在日军进攻士兵身边附近,就可造成有效杀伤。

守卫肥猪山主峰的,是一营三连。肥猪山阵地三面受敌,迎击着从南尚任庄、演马庄方向的炮击,和从正面前来进攻的日军,守卫着陆房的主要门户。我六八六团一营教导员王六生,带三、四连守卫肥猪山到牙山一线阵地。日军上来的兵力少,就用优势兵力反冲锋,兵力大就用手榴弹炸。从陡峭的山上向下投弹,线路无形中延长一倍还多,而且很难躲避。战士们将数个手榴弹绑在一起,向日军步兵集结的地域甩去,几枚手榴弹加在一起的威力,同炮弹差不多少。这样,日军始终难以组织有效地进攻,开始还能接近山头,发现是八路军有意放近,只好采用加大兵力的办法,防止八路反冲锋。可在集束手榴弹打击下,还没冲上去就造成较大伤亡。一上午的进攻,就在这反反复复、进进退退中过去了。

这张取自网上的照片,虽然不是反映陆房战斗,但从中可以领略向上进攻的难度。

日军见肥猪山主峰难攻,又派出另一股兵力,前往进攻与之相邻的肥猪山与岈山山口。守卫肥猪山南麓的,是一营长钟本才和副营长徐敬元带领的二连。肥猪山与岈山这个口,是进入陆房的要道,守卫岈山的是686团侦察连与特务连。为了增强这里的火力,一营长钟本才把四连的转盘机枪班,特地掉了过来。这股日军分兵两路,向山口两边的山坡发起冲锋。一路敌人向岈山西边起伏地带隐蔽跃进,企图突破岈山口冲进山后面的腹地,然后迂回夹击肥猪山主阵地。另一路敌军从正面向肥猪山南坡发起攻击,被守卫在这里的一营副营长徐敬元带领的二连一个排阻住了,调去的机枪班发挥作用,多次击退这股日军发起的冲锋。而向岈山这边进攻的日军也没能奏效,由于岈山前(西)面有几座小山包,这路日军的进攻,缺乏火炮、尤其是大口径火炮的支援,加上地形又不利,所以此处的进攻也是时断时续的。据守卫在长山,保障肥猪山西南侧安全的六支队二团二营营长张杰同志回忆,少量冲过山口的日军,也被他们消灭或击退。

到中午时分,686团利用短暂的停战时间,抓紧加固和对阵地进行适当调整,根据日军上午进攻的规律,加大了单兵掩体和侧射火力等的布置。

西面日军上午的攻击未能奏效,而且几处攻击方向的步调也不统一,除了黄土岭、肥猪山和岈山——西面和西北方向一线的攻击较为猛烈外,东、东南和南线的进攻比较弱,而且似乎也无相互协调,基本上是各攻各的。到了下午,日军加强了协调,几乎同时展开了猛烈的进攻。由于地形的问题,日军射出的有些炮弹都越山而去——落到了山后的陆房村周围。

这是肥猪山(历史照片)背面——战场在山的另一面。(图片取自网上)

下午重新开始时,日军改变了上午的攻击战术,采用集团多点进攻的方式,以中队为单元,三个步兵小队集中攻击一点或两点的战术,分散为大大小小的多股部队,互相掩护,进行多点渗透进攻,并利用两翼的侧射火力打击我军。力求打乱我军有组织的防守,和火力支撑体系。这种乱战的打法,容易给守军造成到处都在进攻,难以相互支援、掩护的场面。以往日军攻击国军阵地时,经常使国军产生全线崩溃的错觉,屡屡导致整个防线发生动摇,最终跨下来。但八路的老兵多是红军出身,贯于单兵和独立作战,相互掩护配合也很默契,明确各自所负责控制的面,只要日军进入到有效射程,就用步枪和手榴弹招呼。所以,日军的战术在此时此地,碰上老八路没什么成效。更何况由于山高坡陡,不要说路,连适合人走的小径都没有,致使左右两侧很难及时支援。兵力无法展开,只能捡利于向上爬的地方,困难难地向上移动。面对这些天然障碍,使得日军颇有些无奈。

686团一营在肥猪山主要正面阵地上,还是以不变应万变,正面只是摆一些小部队。日军摆开作战队形,分散成多股小部队相互支援掩护进攻时,由于是仰攻加上地形不好,难以达到平时相互支援的效果。如果进攻的规模较小,相互间距离较远,八路就把前面日军放近,然后用手榴弹等火力,压制、封锁其后面两侧的增援,用优势兵力从正面出击,打击和消灭攻上来的敌军。由于山高路陡,即使援军只有几十米的距离,也无法及时冲上来支援。而八路的压制和遮断火力——用步枪、轻机枪和手榴弹构成的直射和侧射火力,有效地构成交叉配合的火力网牢牢地封锁住。对日军山下和稍远的支援火力,八路军的重机枪和掷弹筒从山上,轻易地就能够进行有效打击。日军后来也学聪明了,不再轻易直接向上冲锋,而是利用地形地物慢慢向上爬。由于坡度和地形的原因,使步枪等射击的难度加大——只露小半个头很难打到。这时最好用的是手榴弹,轻而易举地就能扔出四五十米远,爆炸飞溅起的弹片和碎石等,在弹着点十米方圆左右的四周,都比平时有更大的杀伤力。对于八路军来讲,红军时期手榴弹就是主要的武器,在使用手榴弹方面颇有心得。山上的八路军战士,瞅准日寇隐蔽的方位,不紧不慢,用一个接一个的手榴弹招呼。对几个敌人聚在一起的地方,则用两三个捆绑在一起的集束手榴弹去炸。手榴弹的好处是不必直接命中,仍在目标有效范围内就可击毙或击伤。这一来二去的,日军进攻部队被炸得狼狈不堪。而前面的进攻部队与八路短兵相接时,日军的远程压制火力更多的也只能眼睁睁地当看客。

686团是与日军作战过多次老部队,在与日军残酷作战中,摸索总结出了对日军较为有效战术动作。对日军的进攻战术,也摸得比较透,尤其在陆房四周的高山上,日军前线兵力的配置和调动,居高临下看的很清楚。对日军的后续增援部队,和两侧的进攻部队,用轻重机枪和掷弹筒等,在其反击部队出动前就进行强有力的火力压制,使其后面的支援部队抬不起头来,难以形成有效的兵力、火力支援,我军出动的小部队以逸待劳,瞅准时机,当小股日军进攻到对我有利的地形时,迅速以优势兵力出击,进行白刃战——两三个人对付一个鬼子。当鬼子利用地形地物,匍匐向上爬时,战士们就用手榴弹慢慢招呼。这些战法鬼子杀的十分狼狈。面对八路的这种战术,以及不利的地形,日军对肥猪山一线的我军阵地,始终无可奈何,但作为主攻方向又不能放弃进攻,因此西麓日军进攻的势头越来越弱。

日军最疯狂的进攻是第五次。据时任686团团长张仁初回忆,西面日军主力用汽车调集兵力,将主攻方向对准肥猪山与岈山口。张团长发现后,迅速通知一营钟营长,赶快命令各连干部深入检查,做好反击敌人的准备。经过猛烈的炮火准备,敌人以岈山口的石桥为突破点,大批日军蜂拥而至。686团一营在石桥东配置了一个小组,“在石桥下,放了一捆手榴弹,成群的敌人一踏上石桥,便被炸死10多个。但他们仍不顾一切的冲向桥头。不久,我军只剩下1名战士,刘西元政委立即命令1营增援。只见那个战士,把帽子放在一边吸引敌人,自己绕到敌侧后,连续甩出几个手榴弹,打乱了敌人的冲锋队形。在这危机时刻,我增援部队赶到,随即展开猛烈反击。2连长龚玉烈挥起战刀,带领战士们与敌人展开肉搏,在左臂受伤的情况下,又砍倒了两个敌人。”(注1)

与此同时,南面的日军也乘机沿公路,向岈山与红山口发动攻势。但这股日军的进攻,与肥猪山和岈山西面的战斗相比,算不上猛烈,步炮协同也不好,打打停停、停停打打,战斗意志不强,一遇到反击很快就后撤,似乎堵住被围的八路不让其突围就行。

津浦支队负责防守的主阵地,是正在陆房北部的凤凰山,西面与686团的二营阵地衔接,东面与位于偏南、狼山的田家滨旅阵地相接,共同负责安临站方向进攻的日军,同时还要负责日军从凤凰山西北麓参透进来,所以尽管津浦支队有两千多兵力,但仍嫌不足。东北面安临站这个方向,从5月10日夜起就发生零星战斗。天亮以后东北线日军从安临站,用炮火向我凤凰山阵地轰击。但由于凤凰山是东西走向,主峰鸡冠山也比较高,不利于炮火直瞄。但田家滨旅防守的狼山就不同——位于安临站的东南面,山势也比较低,较容易遭受日军的炮击。整个上午,津浦支队和田家滨旅,凭险打退了日军的多次进攻。但下午2时许,随着攻势的加强,田旅防守的阵地终于出现了裂口——有一小股敌人从南面田家滨旅这一侧,突到了离东陆房村只有五六百米的地方,严重威胁到陆房村的师部,和在此处躲避的大量非战斗人员的安全。参谋处长王秉璋立即组织所有能战斗的人员,拿起武器保卫师部,派时任侦察科长的李作鹏,带警卫连两个排迎击该敌。在特务营的配合下,迅速将这股敌人击退。这股敌人遭到打击后,很快就顺原路退了回去。

参考图(腾讯截图)。这是陆房村东面的地形。从图中可以清晰地看出,陆房村正东面是狼山,狼山东侧是条小河。从安临站进入陆房只有一条道,北面的凤凰山主峰鸡冠山和南面的狼山北麓,像两扇大门一样卡在这条路的中间处。来自东北面安临站的敌军要想攻进陆房村,必须首先攻战这两处阵地其中一处才可。由于狼山北麓靠近道路这一侧,较鸡冠山(凤凰山)低不少,据守此处的田家滨旅遭受的炮击和进攻也较多。

下午3时许,东线又有一股数十人的日军小部队,从东南面的湿地——冀鲁边七团控制的鸠山、望鲁山阵地和特务营把守的蛤蟆山阵地结合部,从孟家村渗透到了离东陆房不远的地方,也被师部派出的1个排迅速反击回去。

这两股日军的战斗意志似乎不强,一遇到打击就匆匆退了回去。据王秉璋回忆:“当时,我感到很奇怪,似乎不像是日军的战斗风格。日军一般是比较顽强的,不经过激烈战斗不可能轻易撤退。事后才想到,除肥猪山为日军的主攻方向战斗异常激烈外,其他均为日军的堵截方面,只要将我军堵住就行,所以进到师部附近的两股日军是来进行侦查活动的,发现我军仍在他们的包围圈里就放心了。”笔者认为,这至多是其中的原因之一,还有另外的更重要的原因。根据史载,这个方向来袭的日军,属于当年(三九年)二月,刚在日本本土编成的第32师团,同年四月才开到山东,五月初即参加此次陆房作战。该师团是守备师团,绝大部分人都未参加过真正的战斗,所以其战斗意志和战斗力显然与114师团无法相比。

时任侦察科长的李作鹏。之所以戴墨镜,是在之前与日寇作战中,被日军的毒气弹熏瞎了一只眼。(图片取自网上)

这时,守卫在蛤蟆山阵地的师部特务营,发现日军在其东南面的小高地上设了个火力点,有两门20毫米机关炮和重机枪等,对特务营阵地威胁很大。于是特务营派出一支小部队大胆出击,悄悄地迂回接近敌人,在小高地与日军短兵相接,摧毁了日军这个火力点。大概是由于遭到八路军的突袭,火力点上的日军士兵狼狈逃窜,可能是因为时间上来不及加上重量较大,两门机关炮也被遗弃在原地。

在东线日军渗透的同时,约有200多名日伪军下午二时许,从黄土岭和凤凰山西麓之间、大董庄附近的一条山沟,偷偷摸了进来。这里是686团二营和津浦支队的结合部,守在这里的只有686团的一个排,发现这股敌人时,已接近西陆房,很快就形成短兵相接。情况十分危急,守在凤凰山上的津浦支队长孙继先见状,立即决定由政委潘寿才,带两个营守凤凰山,他带两个营下山反击日军。并从肥城独立营选拔40名战士,每人带8颗手榴弹,坚守地沟崖上,向冲来的日军猛打。这股日军十分顽强,后经686团二营的支援,经过激烈地战斗,终于杀退这股日军,收复了阵地。这股日军死伤过半,只有少数敌人逃回,并被缴获两挺机枪。(注2)115师作战参谋侯向之回忆:“战斗中,陈光和王秉璋,去肥猪山六八六团指挥所。津浦支队防御阵地,一度被敌人,冲开一个小缺口,后来调六八六团二营去援助他们,收复了阵地,直至黄昏,位置没再动。我也在阵地上。”(注3)

下午三点多钟日军的进攻达到高潮,整个防线的压力极大!当东面、从安临站方向攻过来的日军又一次突破我狼山阵地时,115师立刻用仅有的两个骑兵排中的一个向冲进来的日军掩杀过去,目的是抑制一下东面这路日军进攻的势头。当日军第32师团一部又一次从安临站方向攻过来时,115师的骑兵立即发动冲击!骑兵先是排成扇形,接敌后先用轻机枪向敌军扫射,然后冲入敌群用马刀劈杀!在没有掩护的平坦地段上,步兵是无法同骑兵抗衡的,往往枪刚举起来还没来得及瞄准,骑兵就杀到跟前了!在骑兵的冲击下,日军步兵只能狼狈逃窜!由于马快,不少日军士兵,被砍倒在逃跑的路上。骑兵一直攻击到安临站的日军阵地附近,才杀回来。这次攻击收到了比较好的效果,使得从这个方向进攻的日军受到了震撼。可能是怕被围的八路军从这里突围出去,这股日军的进攻势头大大减弱,只是加强了炮火的轰击。但是115师冲杀出去的30多骑兵,最后回来的不到10匹战马。根据周之同回忆,带头冲锋的骑兵连长也没回来!115师这个骑兵连的前身,是中央红军在打下腊子口、出六盘山时组建的,是原红一方面军和115师的心肝宝贝。进入山东后打过草桥等漂亮战斗,平常师里轻易不肯动用,此次遭受这样大的损失,115师上上下下心里的感受可想而知。

八路军骑兵照片(图片取自网上)

经过一天的激烈战斗,黄昏终于来临。各个方向的日军,慢慢都停止了攻击。日军大部队作战,通常都按其步兵操典行事,一般日落后停止进攻,休整到第二天八点后,再发动新的进攻。因此除留少数部队监视八路军的动静,大队人马都撤回到临时驻地进行休整。

大部分回忆及史料,都说日军不惯夜战,但这在实际上是错误的——尽管当夜日军并未有所行动。纵观整个抗战的历史和二战太平洋战史,日军还是善于夜间作战的。参与陆房作战的日军,之所以没有发动夜战,估计主要是因为兵力不足,加上有打了一天,又是山地作战,部队十分疲乏,如果发动夜间攻击,势必影响第二天的攻击行动。而且通常说来,一般日军的大部队作战,基本不采用夜战的方式。大部队强行发动夜间进攻,极有可能造成局势的混乱,甚至可能造成被围的八路军乘乱突围,这样日军就得不偿失了。根据步兵操典,日军采取夜间进攻的,一般是用小部队采用逆袭的方式,造成对方大部队的混乱。当时的战场态势,显然不是这样。所以日军采取用伪军配合小部队方式,严密把守各个路口和交通要道。此外,日军可能还有个错觉——那就是被围的八路军具有相当的规模,还有一支近200匹骡马的辎重队,只能走大路,况且行动时无法掩藏其行踪。

686团、津浦支队及在各处把守阵地部队,也都没敢撤下来,继续原地一面休息,一面监视敌军的动静。

下午四点多钟时,陈光代师长见日军的进攻势头逐渐减弱,遂从686团一营的主阵地上返回师部。一回到师部,立刻派通信员将政治部副主任黄励等找来,与王秉璋参谋处长三人一起,商量制定突围计划。

根据白天战斗的情况,日军西南面敌人的兵力配置似乎比较薄弱,张仁初与刘西元决定派侦察参谋梁奉洲去侦察西南方向的路线。黄昏时,梁参谋完成侦察任务返回团部,听取了他的侦察报告以后,最后确定由敌人兵力空虚的西南方向突围。

五、突围及战后总结

1、夤夜突围

根据师首长的安排,各个部分开始分头行动,做突围前的准备工作。首先是轻装,将带不走的文件等烧毁,不好带、能发出声响的东西掩埋起来。妥善处理和安排重伤员,能带的带走,不能带的选好地点掩埋,但武器弹药和银元等必须带上。各部将牺牲的同志,能就地掩埋的尽量集中就地掩埋,其余的选好地点集中掩埋。掩埋在黄土岭及肥猪山一带山上的,大都是686团的同志,其中二营牺牲的同志最多,除了牺牲在回撤路上的,基本掩埋在这里。他们多数是江西、福建和四川籍红军,以及东征参加红军和后来加入115师686团的山西籍战士,遗憾的是他们绝大部分连姓名都没留下!

严重的现实是,驮马及拉被服等辎重的车辆肯定无法带走。而且由于没有驮畜和车辆,一些笨重的装备和辎重以及被服等无法携带,只能就地掩埋。其中最难处理的,就是师部的那三门炮——两门步兵炮和一门山炮,至于那辆炮车就更难处理。这三门炮和那辆炮车,都是115师东进时,从山西一路带过来的。这几门炮即便是分解开,每件也有几十公斤重,突围选定的路线,主要都是山路或小路,不是人力可以负担的,况且突围过程中,极有可能遭遇敌军。所以,只能选择较为隐蔽的地点,进行掩埋。

图为山炮及炮车,虽然可能不一定是当时115师的,但可作为参考。炮车是不能随便拆卸的,这么大的个头,即使将轮子拆下,也很难掩埋。

据时任686团侦察队司号排长的陈目海回忆,“在整个陆房作战中,师部的那三门炮没有参战。只有那两挺苏罗通机关炮布置在村口,大概是防止敌人的坦克车冲进来。实际战斗到最后,也没见日军有坦克、装甲车冲到陆房来。当时我带着排里的20多个小司号员,一直待在团部。团部设在一营把守的肥猪山上。晚上突围之前,师部炮兵连的山炮和步兵炮,是我们686团团部派人帮助掩埋的。挖坑的主要是686团的同志,炮兵连的同志负责拆卸大炮,运到挖好的坑边来。山炮和步兵炮的掩埋地点,我记得大约是在西陆房村外,一片较为平坦的小河滩附近。”之所以选在这里,据陈目海老人讲,大概是因为山上土层很浅,一时间无法找到合适挖坑的地点。至于那辆炮车,由于造型和个头较大,无法掩埋,只好扔在陆房村附近的空地上。炮车上拉的20几发炮弹,也和炮一同掩埋了。

至于迫击炮等其他较大型的武器装备,根据相关回忆材料,既有带走的也有个别就地掩埋的。但那两门苏罗通机关炮,应该是都带走了。115师的这两门苏罗通20毫米机关炮,从史料记载看,应该是抗战开始后国民政府配发的。苏罗通机关炮一般配有三脚双轮式和支架式的(主用于防空),但也有去掉支架和三脚双轮、带有像轻机枪一样两脚架式简易型的。这种简易型的苏罗通机关炮重量较轻,大约只有120磅、约合54公斤重,分解开还是能够携带行军的。这两门苏罗通是115师专门用来对付日军装甲车的——单凭轻重机枪和手榴弹等,很难对付装甲车和轻型坦克,而苏罗通20毫米机关炮却可以轻易将其击穿,况且苏罗通还是当时较为有效地防空武器。

苏罗通20毫米机关炮(图片取自网上)

被掩埋的物资,除了辎重车辆等外,还有被服、粮食等。师部要求将电台和弹药、银元等,全部悉数分派下去带走。此外,还将一些无法带走的文件、书籍等,掩埋了一部分,焚烧了一部分。尽管做了周密的安排,由于时间仓促,还是有些文件、枪支和物资等,散落在陆房周围,估计除了暗夜等的原因外,也有一些是头天早晨后撤时,以及后来的作战过程中造成的。在被掩埋的物品中,据说还有一口行军锅,是红一军团从井冈山带下来的,经过了万里长征都没丢,但在这次陆房战斗中被炮弹皮击穿,只好丢在了陆房山上。师部辎重队的近200匹骡马和大车,由于突围时没法带走,只能忍疼丢弃在陆房村外的山坡及空地上。整个部队一边紧锣密鼓的抓紧准备工作,一边按照突围的计划,安排机关等非战斗人员,向其掩护部队所在的位置靠拢。

关于突围的计划,所有的回忆及史载,都语焉不详。综合各种资料推测,起初的计划似乎是分为两路:一路是师部等由686团掩护,向西南过汶河去东平无盐村;一路由津浦支队掩护,护送泰西地委机关及国民党的县政府人员,向东南方向突围。这种安排的意图是,将作战部队分成两部分,各掩护一部分机关人员及非战斗人员。分成两路的好处是,假如一路受阻、另一路就可能突出去,都挤在一路一旦受阻,就有可能都突不出去。

由于整个队伍较为庞大,又是在暗夜,所以实际出发时变成了四路:115师这一路出发不久,就因故变成两路。一路是师直机关的司令部等在686团掩护下,沿小路穿过岈山向西南过汶河,这一路有陈光亲率骑兵在前面探路;第二路是师直辎重营、通讯营等,在特务营掩护下,由政治部副主任黄历带领,经下庄、孙伯向西南过汶河;第三路是津浦支队带领地方部队和田家滨旅的剩余人员,掩护鲁西区党委、泰西地委,以及国民党肥城县政府人员,从寨子向南过摩天岭,渡过汶河突围;还有一路是六支队二团二营等部队,在张杰营长的带领下,顺小路向南至老鼠峪,与张北华政委率领的六支队司令部会合,再向西突围,抵达荣华树。此外还有少部分人员,大概是没联系上,躲在陆房北边的凤凰山上。

是日当夜,日军为防止我军突围,在各个路口都设置了警戒部队,燃起火堆照明。队伍出发前,代师长陈光要求各部,不准有光亮,不准有响声。要做到没有响声不易,不说话可以,不打喷嚏、不咳嗽就难了。怕马蹄子碰出响声,用雨衣、厚布等做成“袜子”,套在马蹄子上;怕马叫,把马嘴包上,并在马尾巴上系块砖头,坠着马尾巴防止马啼。全体人员一律在左臂扎上白手巾,老兵告诉新兵喷嚏忍不住就揉鼻子,手电筒、行军锅、油桶、饭盆、缸子,这些容易发出响声的东西统统丢掉。晚上十点后部队开始行动。全体战士弹上膛、枪上刺,随时准备投入战斗。在当地熟悉路况的老百姓引导下,避开大路走小路。

张北华(图片取自网上)

出发时师直骑兵连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在陈光带领下探路,另一部分配属津浦支队。津浦支队司令孙继先派出九名骑兵,分三组、每组三人,采用放枪、扔手榴弹的方式,骚扰把守路口的日伪军,为大部队的顺利突围提供掩护。686团一营四连,在两侧担任警戒,同时派出小部队袭击日军,使其难以判断我军动向。刘西元政委带一营走在前头,师部机关在中间,张仁初团长带特务连殿后,在老乡的带领下,沿岈山的一条小路突围。二营由参谋长肖家祯,政治处主任方国南带领,向西突围。686团二营在留在最后担负全军的掩护任务,派出数支小部队,四处骚扰敌军,借以扰乱日军的视线。

日军九路围攻及八路军突围路线。(图片取自网上)

整个突围的过程,基本还算顺利。陈光率领的这一路,由陈光亲自带领骑兵在前面探路,在686团掩护下,未遇见什么大麻烦,较为顺利地突了出去。但黄励副主任这一路就不太顺利,虽然在特务营等掩护下也突出了包围,但中途丢失了一部分机关人员。其中一部分在通讯营长张瑞的带领下,从红山口向南突围成功。还有一部分途中被发现——据其时在一一五师保卫处受训的张魁三同志回忆,“晚上又向东南突围。在师骑兵连掩护下,我们直属队沿一条大沟,向东南冲去,被敌人发现,机枪、小炮,一起朝我们打来,火力很猛,被迫退回来。我们保卫队受训的一部分人,突了出来,上了望鲁山,又向东南走,到了龙岗石,在那里呆了一天。还有许多逃难的群众,和我们在一起。”(注1)这部分人员两三天后,才与大部队会合。津浦支队这一路,采取骑兵骚扰、侵袭的方式迷惑敌军,迅速绕过日军把守的路口,途中巧遇张瑞带领的那部分师直人员,下半夜一起渡过汶河,撤到了安全地带。

张魁三(右1)与战友们(图片取自烽火HOME网)

据有些老同志回忆,在突围过程中,经过某个路口时,按说如此大一支队伍经过,不可能完全没有声响,但守在路口的日军和伪军,却只是咋咋呼呼在哪儿喊,甚至有意不往队伍这面看,所以后面的大部队,才能得以顺利地过了那个路口。根据这些情况判断,守在这个路口的,很可能是那个第十混成旅团的人。日军的这个第十混成旅团刚刚成立四个来月,是从日本国内刚刚调到中国来不久,没有什么战斗经历,大约看到白天日军进攻遭打击的情况,估计很可能是怯战、怕被消灭,故装作不知道有大部队经过。

留在后面担负掩护任务的,主要是686团二营所部。之所以这样安排部署,也是由于二营的战场位置决定的。二营一直在陆房的西北面——在黄土岭一带担负防守任务,这里是由北面进入陆房的要冲。北路这股日军也是一股比较大的,此处距离陆房较近,只有3公里左右,而且路比较直、容易行走。此外,整个队伍选择的突围方向基本上是向南,也要防止日军从身后兜过来。待大部队突围行动开始后,二营一面派小部队四处骚扰日军,一面做好突围准备。下半夜估计大部队突出去后,除留下一直小部队牵制敌人外,二营由686团参谋长肖家祯和政治处主任方国南带领,向西突出了重围。

第二天八时许,经过一夜休整的日军大部队,又开始了新一天的攻势。但意外的是炮击过后,日军的攻击部队未遇到抵抗,很顺利地冲上了各个阵地。当日军从四面八方涌进了陆房村,只见上百匹骡马散落在山坡等处吃草,以及被丢弃的一些破破烂烂的物品,和到处飘落的纸灰等,而昨日被围困的八路大部队,却不见了踪影。日军为了泄愤,不但枪杀了被俘的五名战士,还逼迫几十名村民穿上八路军的服装,然后予以枪杀。

注1:见泰安党史办编辑的《陆房战斗有关问题》第20页

2、战后评估及经验教训

惊心动魄的陆房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硝烟散尽,这场战斗的负面影响确远远没有结束:陆房突围刚结束时,115师初始做出的总结是胜利,政治部宣传部的部长赖可可还专门编写了一首歌曲,但很快就有不少同志就对胜利提出了一些不同看法,此后赖可可编写的那首歌也不再唱了,115师代师长陈光也因此战背负了很长时间的历史包袱——甚至到后来,陆房作战成为了陈光的一大罪状。

根据笔者在网上查到一篇未注明出处的日记:

“1939.05.15

今天是陆房战斗后第五天,无盐村村边搭起了台子台上的红幅写着:“庆祝陆房战斗的伟大胜利”,台下整整齐齐地坐着师直机关和警卫部队

代师长陈光讲话他不善长篇大论,开门见山,一开口就说:“同志们!我们胜利了!”有人怀疑,被敌人包围,苦战了一天,最后虽然逃脱了,充其量只能说幸免于难,哪里说得上胜利呢?且听他怎么说,他说:

第一,我们是来山东开辟抗日根据地的,我们这一批人是火种,保住了就有未来

第二,敌人费尽心机,七拼八凑,凑了六千多人,百门大炮,以为必定一举将我军歼灭,谁知倒赔本根据敌伪报纸报导,日寇自报死伤八百多人(当然不只此数)伤亡数倍于我,还死了一个联队长。

第三,部队得到了锻炼,特别是对新参军的干部战士来说,是一次难得的实战演习

第四,长了我们的志气,灭了敌人的威风

第五,老百姓亲眼看到八路军英勇奋战,大量杀伤敌人,必将进一步提高,抗战必胜的信心。

他的话虽然有道理,但抹不掉大家心中那被围困的阴影。

罗政委指出,这场恶战本可避免,敌情事前已经掌握,本应及早跳出敌人的包围圈,都因动作迟缓,才陷人重围,差一点断送了我军的命脉。不过罗政委又指出,这是一场消耗战,从大量杀伤了敌人,这一点上说,还是胜仗,大可不必垂头丧气又说,我们是播种者,火种在,就能开辟出一片新天地。

‘陆房战斗歌’,这是突围后编写的,除了这次庆祝会上合唱外,以后没有人唱,各种歌本也没有印。”(注1)

笔者之所以采信这篇日记,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与历史的真实基本相符。那么为什么会有人不认可胜利的说法?这就那面涉及到对此次陆房作战到底应该如何评介的问题。所以有必要对此战的整个情况,进行分析和梳理,从而得出较为准确的评估。

从双方战前各自的战略目的讲,此战无疑是以日军的围歼失败,和115师的胜利突围而告终。但如果仔细评估,却也并不是“胜利和失败”简单几个字,就完全能说清楚的。

从有关史料记载看,对这场作战胜利有负面看法的,主要来自115师内部。一部分是师直等机关人员,另一部分则是686团的部分指战员,其看法主要是以下几点:

1、代师长陈光指挥方面的问题。由于代师长陈光采取尽量避免与日军在平原作战,整个突围路线的选择,始终围绕山区等较为有利的地势,最终依托陆房的有利地形,挫败了日军围歼115师的企图。但从整个作战过程看,由于陈光事前没有意识到,敌军有可能采取大规模报复行动,虽还不能说是麻痹大意,但的确没有保持应有的警惕,所以部队遭到围攻后的行动一直比较被动。在日军拉网合围的压迫下,队伍的行动方向一变再变,导致队伍产生不应有的混乱。另外在作战方面的组织指挥也比较混乱,除了开始时陈光进行了紧急部署,战斗打响后基本是各自为战,如西北面小股日军突到陆房村附近的反击,是由津浦支队的孙继先主动组织指挥的。东面突进来的日军,也是115师参谋处长王秉璋组织反击的,而代师长陈光则一直呆在686团阵地,直到下午四点以后才返回师部。此战陈光指挥上的确存在问题,至于“有人说在部队突围之前,陈光、王秉璋就跑到包围圈之外去了”(见《东进抗日铸辉煌》第295页),这显然是不实之词。

图片取自网上

2、人员损失较重。在整个作战过程中,115师历经艰辛,遭受了较大损失。各种史载说法不一,但笔者认为,时任115师司令部作战科参谋侯向之的数字,应该是最为准确的:“陆房战斗后,我统计了我军伤亡情况。一共牺牲了336人”(《陆房战斗有关问题—泰安党史办编辑》第22页)。这里值得注意的主要有两点:一是这个数字应该只是八路军方面的,似乎并未包括田家滨旅的损失——田旅突围后自行离去。二是牺牲的大多数是686团的,具体地说主要是该团二营的。其次是津浦支队有一些伤亡。有关津浦支队的损失具体情况,未发现见诸于文字的记载,时任该支队司令孙继先的回忆中也未提及,据此估计应该不大。师部特务营及其他参战各部的损失亦未见有明文记载,根据特务营等部防守的区域及作战情况分析估计不大。如当时负责保障肥猪山西南侧安全的六支队二团二营营长张杰同志回忆:“经过一天的激战,我带的两个连打退日军的几次进攻,有一个战士牺牲,两个战士负伤。”(《东进抗日铸辉煌》第311页)关于这个田家滨旅的伤亡情况,已不可考。因为大约于陆房作战后的当年(1939年)10月,该部即告完全溃散,旅长田家滨也只身逃回了河南老家。但从其作战过程看,损失不会太小——该部当时防守陆房东面的狼山,与津浦支队防守的凤凰山相比,不但山的高度要低些,山势和地形也相对差一些,由于山地的走向,东面进攻日军的炮火,主要是向狼山轰击。而且当日下午,其防线曾被一支只有不到一百人的日军小部队突破,田旅早上开始作战时至少有400多人,故推算田旅的伤亡大概不会低于100人,否则不会被一支小部队突破。

综上所述,整个陆房作战我方牺牲人员,当在400多人(包括田旅)。

115师人员方面的损失主要是686团,686团的人员损失主要是二营。据时任686团司号排长的陈目海同志回忆:“陆房作战时,我一直带着小司号员待在团部,团部就设在一营肥猪山阵地后面。由于地形有利,一营损失不大,一共就伤亡五六十人。”关于686团二营的损失,陈目海同志说:“陆房作战后,我在团部听二营来团部汇报的同志讲,二营仅牺牲的就有200人。”再加上负伤的,占二营总人数的一半多。二营的伤亡,主要是三部分:一是掩护后撤的路上,这部分损失最大,当时必须死顶,加上地形、火力等不利因素,负伤的基本上都撤不下来,绝大部分战死在路上。根据中共泰安市党史办提供的《陆房战斗有关问题——泰安党史办辑》中介绍,“牛家庄葛绪浚和孔宪忠两人,陆房战斗后爬上翻子顶(山),想去检子弹壳,到柳树行子处,见有12个八路军都头朝北躺着牺牲了,其中还有一个伤了腿,他俩人把他背到堰屋子里,后转移走了。”牛家庄位于黄土岭和井峪的北面,由此判断这显然是686团二营后撤时在后面掩护的小部队,牺牲在后撤路上差不多一个整班的战士!二是防守时,二营担负黄土岭一线的任务,这是北路日军的主攻方向。后在与摸进来的那股日军作战时,事起仓促二营守在侧后的一个排与日军直接肉搏,在赶过来的津浦支队援军支援下,才将这股日军击退。三是大部队突围时二营留在在后面掩护,留在包围圈担任牵制的小部队也是二营的。可能是因为突围的方向与目的地与大部队不一致,所以起初二营的损失情况不太清楚。二营的伤亡如此之大,是686团干部战士难以接受的。686团的前身,是原来的红三军团。长征结束以来,即使是平型关,也没有这么大的损失。进抵泰西时,686团一共只有两个营,如今二营被打残了,686团上上下下都感到窝囊和不解,所以就免不了发牢骚。尽管当年六月,山纵等给686团补充1000多新战士,但牺牲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战士,其中有一半多是参加过长征的红军,这是无法弥补的。而且很多牺牲是发生在阻击的路上,把战友的尸首丢在路上对老战士来讲是极其痛苦的!

此外损失较重的,还有直属师部的骑兵连。有关骑兵连的损失情况,大概是出自为尊者讳等原因,并未见到由具体详细的记载。根据有关人员回忆中的片言只语,除去随罗帅的那个排外,在包围圈中至少还有两个排的骑兵,从作战过程及记载推断,损失至少在一个排以上。115师的这个骑兵连始建于红军长征后期的青石嘴,此次遭受如此大的损失,恐怕也是115师师直机关人员诟病陈光的重要原因之一。

3、武器方面的损失较重。如果仅仅是人员损失,大家还可以接受——打仗吗,哪有不死人的?!但辎重方面的严重损失,也是引起大家对代师长陈光不满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可能是出于讳言的考虑,陆房作战的具体辎重损失,始终语焉不详,历史记载也没有给出清晰的说明。那么,陆房作战到底损失了多少武器、辎重?

先来说说115师掩埋的哪几门炮。

115师陆房战斗前,共有三门重炮:一门75口径的山炮和两门步兵炮。由于这三门炮无法携带,突围之前被掩埋在陆房附近。那么,战后这三门炮到底怎样?是找回来了,还是被日军挖走了?

从笔者所能见到的所有史载和回忆资料中,均未见有明确提到战后将这三门炮挖回来的记载,甚至几乎鲜有资料提到这三门炮。首先可以肯定,遗弃在陆房附近的炮车肯定是没有了,估计是被日军弄走了。日军不是傻瓜,既然有炮车说明炮没有转移,当然应该是被埋藏在附近。通常来讲,新开挖出来的深层土壤的颜色与地表土的肯定不同。根据史载与参战者回忆,115师掩埋火炮是在晚间十点钟左右。由于是夜间,回填时不可避免地会出现与周围土壤颜色不一的现象。这对于刻意寻找的人,是比较容易发现埋藏物品地点的。既然连一些埋藏的被服都被日军挖出来了,更何况那三门火炮!那么,这三门炮到底是否被日军挖走?笔者曾就此,专门问过时任686团司号排长的陈目海老人,据老人回忆:“埋炮的时候,主要是我们686团团部的同志帮助埋的,部队还都在山上呢。后来听说,炮叫日本鬼子挖去了。那三门炮是师部炮兵连的,具体情况我们也不太清楚。”关于这三门炮是否被挖走,笔者找到了一个旁证:根据冠希著《炮兵连连长李玉璋》的文章中说,“一九三九年陆房突围以后,老炮兵连长犯错误被撤职。”根据历史记载,陆房作战中,这三门炮并未参战,那为什么战后连长被撤职?答案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因为炮没了!

有关这几门炮的下落,笔者还在“烽火公安”网站一篇纪念苏静的文章中,发现有这样一段描述,也可作为佐证:

“傍晚敌人兵力收缩,我军则乘夜暗分几路突围。苏静和政治部民运部部长潘振武当尖兵,带领师机关的大部人员轻装疾进,从日军‘铁壁合围’的缝隙中钻了出来。第二天,日伪军开进陆房时扑了空。

部队突围后,苏静始终惦念着存放在那里的东西,虽然两门丹麦产的小山炮已带出,但炮弹埋在地下,还有一些来不及带出的东西仍留在陆房,他带了几名侦察员,待敌人撤走后,迅速进入陆房村。此时,炮弹被敌人拿走,只找回了罗荣桓的皮大衣,取回了埋藏的照相机和一些小物件,苏静有很多“长征”背出来的珍贵资料,遗憾的是在这次陆房突围后,都被敌人挖出而丢失了。”(见烽火公安网:烽火忆峥嵘—“苏静在山东的战斗历程”一文)

这段文字中的“两门丹麦产的小山炮”应该是笔误,或者是撰文者领会错误及缺乏相应的火炮知识所致。因为山炮是轻型榴弹炮的一种,重量轻、机动能力强,适合在山地等复杂地形使用,通常口径到105mm就称之为榴弹炮。抗战前后中国军队装备的山炮,基本都是75mm山炮,总重量为540公斤,驮运时可拆分为八个部分。关于第115师的火炮情况,前文已有所述,装备有一门75口径的山炮和两门步兵炮及两门苏罗通机关炮。上述这段文字言及的“两门丹麦产的小山炮”,大概指的就是那两门“苏罗通”20mm机关炮,因为在抗战之前,国民政府只进过少量的丹麦产“麦德森”20mm机关炮,这种炮与本文中所说的苏罗通是同类型的炮,外形轮廓也基本相似。75口径山炮的炮弹每发不到7公斤,20毫米机关炮的弹长不到14公分,也就是说弹重也就是几百克!综合以上分析,基本可以做出合理推测——既然炮弹都没找回,那三门炮肯定没找回!带走的是“机关炮”,不是山炮。另据日军方面有关记载,似乎也证实炮被挖走的事实。

截自日军第114师团“讨伐成果一览表”(详表见下章)。但数量存疑。

这三门火炮的丢失,大概可以说明,为何陆房战斗始终是陈光身上的包袱。如果丢失仅仅是被服等辎重,即使损失重了些,也不至于成为“罪状”!再是攻进陆房的日军下午即匆匆撤离,似乎也可说明所以这三门炮确被日军挖走——如果没有一定的像样地缴获,遭受损失的日军不会轻易地撤离。

再来分析一下辎重等损失的情况。

辎重队骡马和拖曳大车的损失是有明文记载的,陈光在上报八路军总部的电文里也明确提到。但对那些埋藏的辎重,当时还无法知道有多大的损失。根据史载和参加过此战的老同志回忆,辎重损失不少。据时任686团政委的刘西元回忆:“陆房战斗后,我带一营两个连又回到陆房,找到了突围前掩埋隐藏的一部分物资,并运往运西地区,”。通过这段回忆,可以判断出大部分辎重都没有找回。从有关史料记载来看,拖曳大车和弹药的驮马(骡)100多匹和拉炮及电台等的骡马约20余匹几乎全部损失,另有骑兵和侦察兵乘骑的战马和领导等代步的马匹约50余匹,这样算来总共约200匹;被服——主要是军服、被服及军鞋等基本全部丧失;此外还有部分枪支和少量电台及附属设备等。

八路军的作战原则是捡弱敌、打巧仗,每仗都要有收获,一般情况下不打硬拼的消耗仗。此次陆房作战人员辎重损失很大,而且由山西所带的弹药也消耗大半,致使部队后来难以进行较大规模的作战。缺乏弹药对八路军所部是致命伤,由于得不到供应只能通过缴获来解决。八路军所部遭到日军围困时,没有一定数量弹药是无法守住的。此战大量弹药和战斗人员的损耗,也造成686团等部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难以主动寻找战机。其实被服等的损失也挺要命,山东的冬天还是比较冷的。根据记载,115师师部和686团当年的冬装,是另行解决的。显然这些明显的、看得见的损失,难免会给陈光带来负面影响。

六、陆房战斗日军损失及评估

(一)、战斗评估

陆房作战中日军属于进攻的主动方,作战企图是将八路军115师所部挤压到某处,然后进行聚歼。只是由于临时仓促起事,事先制定的计划不周,而且战场选择不当——如果可能日军大概无论如何,也不会选择陆房一带作为主战场的。但由于日军是从外围向内挤压,难免产生许多不可预知的因素。所以尽管日军属于较为主动的一方,但由于存在上述客观因素和失误,造成主要的战场发生在对日军进攻极其不利的地方——主攻方向的山势和地形非常不利于进攻。此外大概是作战部队驻地的因素,日军将战斗力较强的114师团,摆在了难于进攻的方向,尽管该部作战积极却最终无功而返;而侵华日军的第32师团由于系新建守备部队,没有什么作战经验,所以战斗力十分孱弱。尽管进攻的出发地一带地形比114师团要有利的多,最终却因为整体战斗意志较差,非但进攻的势头不强,没有取得什么可以称道的战果,反而被八路毁了几门炮。尤其令人奇怪的是,陆房东南面是一片较为平坦的湿地,115师为了防止日军从这个方向进攻,将骑兵连和特务营主力都摆在这附近,可日军32师团在这个方向除了炮火打击外,几乎没有从这个方向发动进攻。可以简单地设想一下,如果战斗力较为凶悍的114师团调到这个方向,从陆房盆地的东面和南面的进攻,最终的战果可能会有很大的不同。当然历史不能假设,如果北路日军是有32师团组成,也许115师当时就突出去了。不过在历史的进程中,往往一些看似偶然因素,却最终起着决定性作用。

从作战目的上看,此战无疑是日军的作战失败。日军发动此次作战的初衷,是围歼115师师部及其所部。尽管驻鲁的日军第十二集团军在战前制定了较为严密的作战计划,出动了第114和第32 两个师团的数千机动兵力,以及师属炮兵和少量装甲部队,同时还有上千伪军配合作战,通过采取撒网合围的战术,由远处四周向中心区域压迫的方式,成功地将目标围在预定区域内,第一阶段的作战目的得以实现。但在第二阶段的围堵过程中,却把八路军压迫进了于己(攻)方不利的战场——按照原先的意图,似乎是将八路驱赶到平原地带,然后通过步、骑、炮兵和装甲部队的追击作战围歼对手。由于在而后的进攻作战中,始终没有突破八路军的临时防守阵地,最终造成八路军入夜后悄然破围而去的结果,未能达成此次作战的目的。其所得无非是给115师造成了一定程度的伤亡,同时取得了一部分辎重等缴获。

从整个作战过程看,日军作战及部署的问题是:

A、两个师团的战斗意志差异较大,且配合欠佳。114师团战前已确知,将于是年7月复员归国,不愿增加伤亡是人之常情。而32师团系刚组建的部队,刚进入中国即参与此战,整个师团老兵少且无作战经历及经验,加上系守备师团,武器装备等及使用都比较差。

B、地形不利于日军,多次进攻均受挫。陆房周围的地形,利于防守不利于进攻,进入陆房的道路只有几条,日军惯用的渗透和迂回战术难以施展,只能采取强攻。

C、进攻方向错误。此次作战的日军选择的进攻方向,主要是西面和北面,但这两个方向的地形都不利于进攻,对于686团的顽强抵抗基本上是无计可施。陆房东北侧地形相对要有利一些——这在作战地图上容易判明,八路军方面在东面防守的主要是津浦支队和田家滨旅,如果日军由此方向强攻,突破陆房防守的可能性很大。

D、战术呆板,部署错误。日军进攻基本就那两三种种战术,进攻了整整一天,也没有什么变化。北路渗透进去的那部分,由于得不到支援,也没起什么大的作用。少量的坦克及装甲车,都在东面——估计是32师团所辖,西面的炮火较强。如果将西面的炮调到东面进行轰击,将坦克及装甲车调到西面抵近掩护,对八路军的威胁更大。

E、情报不准确,准备不充分。日军对115师在泰西一带的兵力等情况不甚清楚,因为急于报复致使作战计划比较草率,事先对战场的发展方向没有明确的预判,尤其是对陆房的地形等情况不熟,所以最终导致面对八路军的顽强抵抗束手无策。

F、兵力不足。由于情报不准,对八路军115师所部的兵力等情况不甚了解,出动的兵力不足,造成进攻时的点和面受限。尤其入夜后,只能安排少量兵力把守主要路口,无法形成完整的包围圈,最终造成八路军轻易脱围。

(二)、陆房作战日军伤亡

关于此次陆房战斗,八路军毙伤日军人数一直是个纠缠不清的问题。这主要是因为参加陆房作战的115师所部突围而去,并没有时间与可能来详细清点日军死亡的人数。代师长陈光战后给八路军总部的电报上,报告的是“敌伤亡800余”,但后来的史料中有1200多和1500多的说法,但这两种说法都缺乏证据的支持,所以其说服力不强。而侵华日军的战史中,对于此战几乎未见有什么记载。

陆房战斗从1939年5月11日早上5时许开打,直至下午5时左右停止,前后整个作战过程长达十余小时。日军是进攻方,115师所部是防守方。陆房战斗日军主要的进攻方向共有四个——东西南北各一个,其中战斗最激烈的,是西面的肥猪山阵地和北面黄土岭阵地。尽管日军进攻部队的火力比八路军强是事实,但至多也就是一到两个数量级的差别。况且陆房四周的地形,显然是有利于守方而不利于攻防。陆房战斗的过程告诉我们,战斗中尽管先后有两支日军小部队冲到了陆房附近,但最终日军打了一天也未攻破115是的防守阵地!从军事常识推测,如果久攻不下下,攻方的损失肯定要大于守方。

参考图。日军冲锋时队形,二百米内遭到火力打击怎会没有上网(图片取自网上)。

说明:本文发表后,又在网上发现下述两张图表。故下文结合这两章图表,重新写过。

网上曾有人讲:“日军战报:日军亡10人,伤122人,皇协军伤亡67人(《华北治安战》)”,但笔者找了几个版本的《华北治安战》,也未见到有这段文字。后在网上,发现有网友贴了一张涉及陆房战斗的日军第114师团“5月中旬讨伐要图”及相应的“讨伐成果一览表”。我们先依据这张“讨伐要图”,确定该师团“讨伐队”的行进路线及停止地点。

此图为日军第114师团“5月中旬讨伐要图”——红圈内系陆房战斗部分。

根据上面这张“5月中旬讨伐要图”,与电子地图相互印证:丸岡(102)联队之吉井讨伐队5月11日,由东阿推进至“平阴及肥城南方地区”;远藤(115)联队之泷田讨伐队,由东平推进至“徐家庄东高地”——这其实是该部12日清扫战场的位置(笔者查证),图中标示的位置应为孙伯镇;由宁阳出发的远藤(115联队)讨伐队主力11日停止的位置,从图上的标识位置推测,大致应在安驾庄附近;由泰安出发的秋山(127)旅团之内藤、森川讨伐队停在“肥城南方地区”——从图中标示位置推测,应为陆房东北侧的安临站镇。

上面引用的这张图能够佐证这样的基本史实:依据该图显示的日军第114师团参战部队行进路线及轨迹推断,其所部出在主攻位置:丸岡(102)联队之吉井讨伐队11日推进至陆房以西地域,即正对着肥猪山和岈山的林马庄附近;陆房北面的另一个主攻方向,未发现有第114师团所部的踪影;依据远藤(115)联队之泷田讨伐队停止的位置,其进攻方向只能是陆房南面的岈山与红山山口一带;而远藤(115联队)讨伐队主力位于陆房东南的,如前所述,这个方向基本没有发动攻势;鉴于秋山(127)旅团之内藤、森川讨伐队停止在安临站,其进攻方向只能是那条通往陆房西安方向的土路。

按照日军第114师团“5月中旬讨伐要图”中提供的数据,日军第114师团这五支讨伐队陆房战斗中的伤亡分别为(从右至左):吉井讨伐队亡1伤12;内藤讨伐队亡1伤6;森川讨伐队无伤亡;远藤(115联队)讨伐队主力无伤亡;泷田讨伐队亡1伤4——伤亡总计为:死亡3人,负伤18人。下面结合前文及这两张图表,进行简要分析探讨。

下面就陆房战斗的几个作战方向的情况,结合日军第114师团上述这两张图表,进行具体的分析与合乎逻辑的合理推断。

需要提前提醒注意的是,整个战斗只打了一天,当晚115师等被围困在陆房的部队及人员即乘隙跳出日军包围圈,日军第二天冲进陆房时,八路军早已脱围而去!因此日军12日只是打扫战场而已。

1、关于北路日军的伤亡。这一路是最早打响的,日军斥候发现115师的先头部队首先开火进行阻击,尔后大部队上来后开始攻击前进。从北僧台山口至黄土岭、井峪一带的路程四公里出头。其时八路军分段阻击距离的设置,通常根据地形地物二百米左右为一段,因为一是阻击部队起身回撤都是突然启动,低姿、利用地形蛇形跑动,敌军轻重机枪从发现、调整射击距离(标尺)到准确打击这段时间,至多只能跑一百五十米左右——顶多二百米,基本上听到两次枪响必须卧倒隐蔽!二是下一道阻击阵地过远后撤部队难以得到有效地火力掩护。这一带的土路大约只有十米左右宽,且两面都是山丘,追击部队无法展开和迂回,故日军的进攻只能以小队为单位,同样也极易遭受八路军掩护部队的火力打击。日军的小队进攻是以步兵小组在前,机枪组和掷弹筒组在后,遭受火力打击时为避免无为伤亡步兵卧倒,由后面的机枪组和掷弹筒组实施火力压制。如果仍然无法打破敌方的阻击,则等候后面的大部队上来,用步兵炮、迫击炮和重机枪等重火力,进行轰击后再继续向前攻击。

通常只有遭到打击且有一定伤亡时才会停下来,等候后面的火力掩护。所以日军沿公路的进攻,也是交替进行的——当敌方突然后撤时,为不妨碍后面的火力打击,前面的士兵会爬在路旁。后面的士兵会从两侧运动,超越前面的士兵继续实施追击。通过下面这张参考图片可以明白,如果在二百米以内的距离上,突然遭到机、步枪和掷弹筒等火力打击,是不可能没有伤亡的!尤其是在道路狭窄、缺乏掩蔽地形的情况下,沿公路挺身向前进攻的日军士兵,比较容易被八路军的火力和经验丰富的老兵射中。

这是日军沿公路进攻时的图片,遭到机枪等打击必然会有伤亡(取自网上)。

我们可以简单地测算一下,即便是每个阻击段日军伤亡十余人,从北僧台到黄土岭、井峪这一路下来,日军至少也得有一百六十人以上的伤亡(亡四十余人、伤一百二十余人)!客观地说这已经是相当保守的估计,因为二营这一路仅牺牲的就大约有一百六十余人!按一般作战规律二比一的比例判断,日军一路被击毙的则应有八十人左右。早上八点以后日军的进攻由于地形不利,这路日军两个方向(黄土岭和井峪)的进攻,一天下来,少说也得有约二百人左右的伤亡(亡五十余人、伤一百五十余人),再加上摸进陆房又被击退的那二百多日伪军的伤亡数——按照亡十余人、伤三十余人推算,北路日军的伤亡总数当在四百人左右(亡一百余人、伤三百余人)。

2、关于西路日军的伤亡。根据史料记载分析,这路日军是此次陆房作战的主力。其进攻的时间是从上午八时开始的,下午四点后、五时前停止进攻。根据八路军战史及参战者的回忆,该路日军全天共发起九次进攻。如本文前面所述该路日军的进攻也是大队规模,采用四个中队轮番进攻的战术——这也是日军惯用的战法。日军中队进攻基本都是采取一个小队在前,一个小队部署在前队侧后,中队部率火力队及另一个小队在后的模式。对于日军的作战方式,686团的指战员是再熟悉不过了。在上午肥猪山和牙山主阵地的战斗中,八路军686团一营主要采取用重机枪和迫击炮等火力,压制较远处日军掩护进攻的火力及兵力调动,对正面进攻的日军则采取放前面的小队到阵地跟前,组织机枪、掷弹筒等火力打击和压制侧后及后续的日军小队,然后集中优势兵力冲出战壕,同日军冲在前面小队的步兵进行白刃战。由于八路军居高临下,两三个人拼一个,人数少的日军显然吃亏。而日军的机枪组和掷弹筒组在下(后)面,抬头先看到的都是同伴的屁股,很难进行平常意义上的火力掩护。即使日军每次进攻只伤亡二十余人(亡五人、伤十五人)——强攻时没有伤亡或伤亡很小是不可能停止进攻后撤的。肥猪山主峰及与岈山之间的山口两处战场,一天下来,日军的伤亡怎么着也得近四百人(亡九十余人、伤三百余人),加上从牙山南面渗透小部队的伤亡,估算西路日军的伤亡约为四百多人。

3、关于南路和东南路日军的伤亡。起初笔者想当然的以为,南路进攻时断时续打得不激烈,是战斗力较弱的新建部队第32师团,但根据前述那两张图表应为第114师团远藤(115)联队之泷田讨伐队——至于是否还有第32师团所部则不得而知。按照第114师团“5月中旬讨伐要图”上的记载,泷田讨伐队战死士兵一名,战伤将校一名、士兵三名——伤将校一名比较有意思,或许这就是686团错以为击毙的那名(植田)大佐。从史料记载看,南路日军的攻势除开始时较为猛烈外,其余大部分时间的攻势都比较弱,大概是缺乏远程炮火的支援,基本都是攻一下遭到阻击就缩回去了。据此判断,这路日军的损失应该较小,但若说只有一死四伤,则难以置信——既然观察地形的佐官都能被击伤,进攻的士兵只一死三伤岂不早攻进去了!这里有个特殊情况需要说明,按照日军兵役法规定,第114师团是年7月要复员返回日本。所以不排除114师团为尽量减少伤亡出工不出力,因此发动进攻及伤亡的很可能为第32师团所部。除非这路日军未展开进攻,否则保守估计全天下来的伤亡,怎么着也应该有七十几人吧——亡十人、伤六十人左右。至于东南方向,除被八路军115师特务营端了个火力点外基本没打,远藤(115联队)讨伐队无伤亡基本可信。

4、关于东路(严格讲应为东北)日军的伤亡。根据史载,位于安临站的这路日军除火炮外还配有有少量战车,应该是日军此次东路扫荡的主力。这里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其时日军常设旅团下辖两个步兵联队,内藤及森川讨伐队显然是由秋山(127)旅团直属部队所组成。日军一个旅团只有五千多兵力,除去两个步兵联队旅直人员没有多少,这恐怕也是这两个讨伐队紧紧挨在一起的原因。日军各师团的兵员大致来自一个地区,马上就要复员的秋山旅团肯定不愿此时再多死人。这路日军步兵的进攻路线,是沿安临站通往陆房的土路向西南进,路北边山丘较高、没有路,南边的山丘(狼山)较矮且主要洼地和山坡。按照“5月中旬讨伐要图”上的记载,森川讨伐队没有伤亡,这证明其没有参与进攻作战;而内藤讨伐队只亡一、伤六,如果一个冲锋即冲了进去这个伤亡数字说得过去,但打了一天既伤亡很小又打不进去,岂不令人匪夷所思!所以进攻的部队,应该不止内藤讨伐队。如前所述,该路日军的攻势偏重于南边——也就是防守狼山的田家滨旅。尽管田家滨旅的战斗力不强,这路日军也只攻破该旅阵地一次。被击退后又遭到115师骑兵连的冲击——虽然只出动了一个骑兵排50余骑兵——但在狭窄的土路上,先是遭到多挺机枪的扫射,再被骑兵一路挥刀快速掩杀,伤亡数是不会小的!根据史料记载,115师的这个骑兵排一直追杀到安临站附近!这一段路足有三华里长,据此推断日军进攻部队被射杀的,至少也应该有五、六十人。更何况115师这个骑兵排约有三十人牺牲——按照一个骑兵射杀两个步兵换算,也应该不少于此数。加上全天多次进攻的伤亡数,少说也应当有二百多人(亡六十多人,伤二百余人)。

通过以上合理推算,陆房作战八路军第115师所部毙伤数目,大约应当应在一千人左右(毙二百余人,伤九百余人)。这个伤亡数目约占日军参战人数的五分之一,基本符合一般作战正常的战损比。实际按照通常所言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说法,日军的损失也不会低于此数。而且按照惯例,日军对阵亡者的处理,是要遵循着一套完整的制度。一般作战行动结束后,日军会及时将阵亡者尸体收集起来进行处理。如果死亡较多则在现场焚烧,将骨灰和遗骨装在骨灰盒里携行。待返回营地或战事告一段落后,由各级指挥官亲自主持慰灵仪式进行祭奠,然后择机运回日本本土安葬。

根据陆房村老百姓的回忆,此战后日军在陆房周围共设置了三个焚烧场:一处是岈山与肥猪山交界处的寨子北沟——这是八路军第686团一营的作战方向,也是此次战斗的主战场;一处是大董庄中大桥旁——这是第686团二营和津浦支队的主要作战方向,是北路日军的进攻方向;还有一处是凤凰山庄北、安临站村西的布家林——这是津浦支队和田家滨旅等部的作战方向。日军用来焚烧死尸的柴薪,都是直接抢当地老百姓家的门板和桌椅等充当燃(木)料。通过当地老百姓的这些回忆,可以佐证笔者上述伤亡数字的推断。如果真如某些人所声称的那样——陆房战斗日军只战死十人,按照日军对战死者处理的习惯来讲,应该用汽车或其他车辆运回去,陆房离肥城、泰安很近,离济南也不算远。日军通常运战死者尸首时,只能一具一具平放在车上,决不能随便叠摞在一起——那是对死者的大不敬,会影响士兵士气的。之所以就地焚烧,只能说明战死者众,无法按规矩运回驻地,只能将焚烧的骨灰带回去。

带死亡者骨灰回国

(三)、关于击毙日军的植田大佐等

按照国内的有关记载,在此次陆房作战中,日军第114师团被八路军115师686团击毙一名叫植田的大佐联队长。但根据笔者查证的有关(日方)资料,侵华日军的第114师团在此期间,并没有名叫植田的大佐。具体资料如下:

第114師団 (日本軍)

出典: フリー百科事典『ウィキペディア(Wikipedia)』

創設 1937年(昭和12年)10月12日

廃止 1939年(昭和14年)7月22日

第一次編成

1937年(昭和12年)日中戦争が勃発すると、日本本土から次々と師団が中国大陸に派遣され、同時に従来の常設師団から新たに特設師団が編成された。第114師団は、1937年10月12日、留守第14師団の担当で新設された。第10軍(司令官:柳川平助中将)隷下となり、同年11月、第6師団・第18師団とともに杭州湾に上陸し中国軍の背後からの攻撃にあたり、続いて南京攻略戦に参戦する。

1938年(昭和13年)2月、華北に転用され、第5師団・第10師団とともに徐州会戦に従軍した。その後、華北での治安作戦に従事し、1939年(昭和14年)7月に復員。

師団概要

通称号:なし

編成時期:1937年(昭和12年)10月12日

廃止:1939年(昭和14年)7月22日

編成地:宇都宮

補充担任:第十四師管区(宇都宮)

最終位置:華北

歴代師団長

末松茂治 予備役中将:1937年10月20日 –

沼田徳重 中将:1939年3月9日 – 8月12日

最終所属部隊

歩兵第127旅団:旅団長 秋山充三郎少将

歩兵第102連隊(水戸):丸岡康平大佐

歩兵第66連隊(宇都宮):岡村勝実大佐

歩兵第128旅団:旅団長 奥保夫少将

歩兵第115連隊(高崎):遠藤寅平中佐

歩兵第150連隊(松本):山本重悳中佐

騎兵第18大隊:天城幹七郎少佐

野砲兵第120連隊(宇都宮):大塚昇中佐

工兵第114連隊:野口勝之助少佐

輜重兵第114連隊:河田六次郎中佐

第114師団通信隊

第114師団衛生隊

第114師団第1野戦病院

第114師団第2野戦病院

第114師団第3野戦病院

第114師団第4野戦病院

歩兵第102連隊

創設 1937年

廃止 1939年9月

歴代の連隊長

(特記ない限り陸軍大佐)

代 氏名 在任期間 備考

第一次

千葉小太郎 1937.10.12 – 1939.4.10 戦死

丸岡康平 1939.4.15 -1939.9.9 復員

歩兵第66連隊

創設 1908年

廃止 1925年

歴代の連隊長

(特記ない限り陸軍大佐)

代 氏名 在任期間 備考

第二次

山田常太 1937.10.12 – 中佐

岡村勝実 1938.7.15 –

水上源蔵 1939.6.1 -1939.9.8 復員

歩兵第115連隊

創設 1937年(昭和12年)10月18日

廃止 1939年(昭和14年)8月

歴代の連隊長

(特記ない限り陸軍大佐)

代 氏名 在任期間 備考

第一次

矢ヶ崎節三 1937.10.22 – 中佐

遠藤寅平 1938.6.22 – 1939.9.10 中佐、1939.8.大佐

注:以上资料均取自フリー百科事典『ウィキペディア(Wikipedia)』,但未见日军第150联队的相关资料。比对第115联队有关遠藤寅平的情况,陆房战斗时的联队长,大约就是这个山本重悳中佐。

笔者推断,很有可能是后来获知千叶小太郎战死的消息,致使八路军方面产生的误解。

不过有意思的是,笔者在搜集有关资料时却意外地发现,日军这个第32师团的资料有个十分怪异的现象:在其有关歩兵第210聯隊長的记录中,独缺39年3月至12月期间的联队长姓名!请看日军32师团三个步兵联队的有关记录:

歩兵第210聯隊長

伊集院兼信 1939.12.6—-1941.3.1

蓮花豊吉 1941.3.1—1942.8.15

小池安正 1942.8.15—1944.4.26戦死

大内競 1944.6.13—1944.12.22

松永英夫 1944.12.22—投降

歩兵第211聯隊長

田中信男 1939.3.25—1940.10.1

豊田勝 1940.10.1—1943.8.2

守田義輝 1943.8.2—1944.12.15戦死

大内競 1944.12.22—投降

歩兵第212聯隊長

山口信一 1939.3.9—1940.8.1

恵藤第四郎1940.8.1—1943.8.2

清水隆 1945.6.20—1945.9.2

土師正義 1945.9.2—解散

注:取自二战网。

日军这个32师团是守备师团,39年初在东京刚刚成立的。从常理来讲,成立时就没有配齐官长是讲不通的,况且即使没配齐也应该有代理,其它两个联队都配有联队长,番号在前的210联队,初始就没有任命联队长是毫无道理的。根据军史上击毙这个大佐联队长的记载,是686团侦察连在陆房南面这个方向,这也恰好是32师团进攻的方向,而这个方向的进攻也是最弱的——这会不会是因为联队长被击毙造成的?当然这是个不解之谜,留待以后有新的史料才能解释清楚。

弥漫在陆房上空的硝烟早已散去,估计大部分参战者也已作古。但在这场战斗的影响却十分长远——对以后八路军在山东发展的策略等形成较大的改变——后来115师主力开进了沂蒙山一带,建立了新的、更加稳固的抗战根据地。

令人十分遗憾的是在目前所能查找到的回忆资料中,笔者未发现当年686团二营幸存者的有关回忆,这使得陆房作战中功劳最大、损失最重的686团二营反而没有多少记载!八路军第115师686团二营的前身,是原红一方面军红三军团的四师十一团,这个团源自光荣的平江起义部队!二营在陆房作战中牺牲的很多人都没有留下姓名,他们为了掩护后面的同志免遭日本侵略军的杀戮义无返顾地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陆房作战中牺牲的抗日勇士们的灵魂,将永世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