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河战役：中英联合舰队与广东海盗的越南交锋

公元19世纪中期，清朝治下的岭南地区正处于激烈动荡之中。由于鸦片战争失败和五口通商制度开启，原本只属于广州的垄断特权被瞬间击破，更多洋货因物美价廉等优势而形成倾销。

西洋油画上的广州十三行盛况

受此影响，原有的社会经济结构也趋于溃散，在日益贫困中酝酿着不安定因素。后来由洪秀全等人策动的天平天国运动，就是此类矛盾的集中爆发。但在他的广西老兄弟们躁动之前，广东沿岸的海盗浪潮已蔚然成风。甚至出现了许多具有跨国性质的大型集团，惹来英国、中国和越南的三方围剿。爆发于1849年的红河战役，便是极具代表性的突出个案。

直到19世纪中期 广东的海盗都不曾被清缴消灭过

事实上，海盗问题自清朝建立之日起就已浮现。特别是在世代靠海吃饭的广东，始终存在着大量亦盗亦商的民间结社团体。其中的最成功者，往往将自身利益与官家绑定，成为广州十三行充当外围产业大军。其次便是靠走私活动打擦边球，再通过不定期的诏安活动洗白，成为地方水师部队的生力军。但更多沿岸居民就无此幸运，只能靠纯粹的海盗行为谋求生计。甚至屡屡将邻国越南作为落脚点和赃物集散地，以便在需要时将自己摇身一变为番邦外宾。尽管朝廷命官对此类把戏心知肚明，却在大部分时间里都懒得较真戳破，免得自己在任期内遭受鱼死网破。

西方油画上的广东海盗

然而，珠江口从来就是外商云集的开放口岸。所以海盗群体的日益壮大，就往往伴随着列国商船的频繁遇袭。由于海盗们能通过南洋的走私渠道升级武器，所以经常能在短促的偷袭中占据优势。只要避开珠江口内侧的广州，以及有近代化炮台防御的澳门，就可以在余下的广袤空间内为所欲为。即便偶尔会因打劫强国船只而饱受非难，但终究是钻了中外法律之间的空子，基本不会受到牵连与追究。因此，直到19世纪中后期，海盗们还能从容往返于越南和广东两地。

西方油画上的广东海盗船

当然，随着鸦片战争的结局落幕，这样的游戏就没办法再持续太久。特别是在香港成为英国殖民地后，皇家海军开始以当地充当自己的前线补给站。他们既不像清朝水师那样与盗匪有深层次瓜葛，也不用像澳门的葡萄牙人那般谨小慎微。因此在商船遇袭报告增多后，就决心以强力行动展开全面绞杀。

十五仔海盗集团的旗帜

1849年夏季，先后1艘美国商船和2艘英国商船在广东沿岸遭难，肇事方则为长期横行在珠江口一带的大海盗–十五仔。多年来，他与亲密战友崔阿宝一起，频繁对往返于广州到新加坡之间的航运展开定点伏击。很快就建立起只属于自己的走私劫掠集团，并经常以越南北部的海防充当备用基地。正因如此，他的大名也逐步为初来乍到的英国人所熟悉，随即升格为驻港的指挥官约翰的重点打击对象。

袭击西洋商船的广东海盗

为了能对飘忽不定的十五仔集团重拳出击，约翰花费近半年时间进行筹备。在人力物力都比较有限的情况下，凑出由双桅帆船哥伦拜恩号、单桅帆船狂怒号与冥河号组成的临时中队。这些小型军舰分别装备着12-18门不等的火炮，上面还搭载着100多名水兵和陆战队员，非常适合在近岸区域猎杀走私船只。其中，狂怒号与冥河号都配备有早期蒸汽动力系统，因而能在风向、水流都不利的情况下航行，对英国人稍后的胜利起了很大作用。

曾在香港负责清理海盗的英军将领 约翰

当年10月8日，约翰亲率3艘战舰驶离香港，向西搜寻十五仔集团的踪迹。但前后数次都与目标失之交臂，只能继续向南往海防方向继续追击。五天后，又有8艘清朝官方派遣的水师战舰赶来汇合，让追剿队伍的规模进一步扩大。加之越南的阮朝当局也被迫参合进来，基本上就将广东海盗们的后路断绝。途中，英国人还与1艘前来探查的海盗船遭遇。舰队中的冥河号立即加速追捕，并用压倒性的火力将对方彻底摧毁。然后领着整支中英联合舰队，有条不紊的开入北部湾水域。

派驻香港的皇家海军双桅帆船哥伦拜恩号

到了10月19日，约翰麾下的11艘战舰已抵达越南海防。由于本地的阮朝当局已表明配合之意，所以广东海盗的船队无法沿红河进入内陆躲避，只得逗留在河口附近据守。但英国人还是不敢对即将交手的对象掉以轻心，再次出动蒸汽船进行前出侦查。他们恐惧的发现，十五仔本人的座舰是1艘装有42门各类火炮的大船。周围停泊着16艘装有28-34门炮的二等主力舰，以及更多装有12-19门炮的三等战船。若再算上其他一些辅助性质的小艇，则总的规模有64艘之多，上面的武装人员也多达3190余人。为此，中英联军决定采取擒贼先擒王的古老方法，以最快速度干掉匪首十五仔本人。

位于红河河口的越南重镇 海防

次日中午过后，约翰正式下达了开战命令。联军以装备最好的3艘英国战舰打头，依次从海边的锚地冲入河口内侧，直扑十五仔的旗舰所在。海盗们也早就严阵以待，陆续向靠近自己的联军舰船发炮。虽然前10分钟的远距离射击缺乏准头，还是随彼此间的距离拉近而多次命中。只不过苦于手头的武器都威力欠佳，所以根本无法对结构坚固的西式船只造成伤害。倒是英军经历短暂的隐忍，一开火就对目标形成巨大杀伤。他们很快就击沉了几艘横在自己面前的土造海盗船，又在前进的过程中击伤更多位于两侧的帮凶。仅仅用了区区25分钟，便将火力集中倾斜到对方旗舰身上。十五仔眼看自己的座驾支撑不住，立刻逃到附近的1艘较小船上，继续指挥部下做殊死抵抗。直到夜幕降临，才等来自己期盼已久的喘息之际。

皇家海军的早期蒸汽战舰

10月21日，这场红河口的血战依旧在继续。由于在前一天里损失了27艘战船和数百名部下，十五仔等人被迫让出航道中心位置，分散撤退到两侧的近岸区域。那里的水深非常有限，使得联军的舰船都无法靠近射击。因此，约翰下令出动各船的陆战队员，乘坐只装1门轻型火炮的交通艇进行突袭。事实证明，这样的策略非常有效。因为对手也没法像先前那样抱团聚拢，所能释放的火力较前日也微弱不少。特别是一些等级较低的小船，在胡乱发炮之余就只剩下火绳枪等轻武器。结果，英军陆战队忙活一天，成功打沉了15艘海盗船，并将另外9艘俘虏拖拽。

英国双桅帆船与广东海盗的近距离交战

面对如此不利的窘境，十五仔只能动用2艘装备较好的大船带头，再度向位于航道中心的联军发起反击。但在长达1个多小时的对轰过后，她们全部因伤痕累累而没入水中。其他船只也因无法承受损失而调头逃离，甚至将1400名落水者都留在一座河间小岛上。他们继续使用手头的各类火枪还击，几乎挡住了那些赶来收割人头的清军与越南士兵。直到频繁发炮的战舰逼近，才在又一轮溃败中被成批撂倒。其中的300名幸存者被作为俘虏交给英军处置，余下的人则全部被登陆部队杀死。

英国战舰的全面优势 让广东海盗几乎无法与之对抗

最后在10月22日，约翰还先后组织了两轮进攻。麾下的3艘战舰从航道正面推进，而乘坐交通艇的陆战队在两翼清理残存海盗。他们先后摧毁了6艘海盗船，逼着剩下的400人躲到更上游区域。至此，这场堪称一边倒的红河之战，就以中英联军的完胜告终。他们在自身几乎无任何伤亡的情况下，杀死了2400多名广东海盗，并从各类船上缴获到1200多门火炮。

清朝的广东水师战船

虽然十五仔本人和部分骨干成员得以幸免，却再也无法重建自己的私掠船队。除皇家海军给予的巨大压力，他们还要面临清朝和越南阮朝的联手通缉。曾与他携手共进的副手崔阿宝，也即将在香港附近的另一场交锋中被击溃。因而在万般无奈之下，主动接受官家的诏安收编政策，成为广东水师的一份子。这种宿命本身，就是古代岭南沿海地区的历史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