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朝的统治有多残暴?竟然让江南士大夫们无比怀念
在一般大众的心里,元朝绝对是个充满杀伐与暴力的朝代。不仅有骇人听闻的四等人制度传闻,还制定所谓的过10户人家用1把菜刀流言。然后再通过这些捕风捉影的历史构建,编织出一个蒙古贵族整日花天酒地,而低等汉人却猪狗不如的心酸画面。
然而,只要稍稍看过元末明初的一干文人笔记,这类刻板印象就很容易出现崩塌。因为那些留存于字里行间态度,不难让人发现他们对蒙古统治时代的深刻怀念。甚至连宋濂、方孝孺等知名儒家士大夫,都对元朝是青睐有加,并在笔下不乏溢美之词。
明初文人对元朝的褒赞
元朝画卷上的各族人交流
著名历史学家钱穆先生曾有一篇著作,名为 《读明初开国诸臣诗文集》,并在里面详尽罗列了元末明初的各类文人诗集。他本人看完这些亲身经历者的文笔,还不由的发出过如下感慨: 明初士大夫出身虽微,要之言必陈本朝,而其本朝则胡元也!彼辈之重视昭代,乃与在朝仕宦者无二致,则何其于亡元之崇重,而于兴明之轻蔑。
用简单通俗的当代话来翻译,就是相较于重开汉人日月天的大明,这些士人仿佛对蛮夷统治的胡元异常怀念。 我们从下面列举出的一些明初士大夫文笔,就可以看出他们对亡元的真实心态:
元朝自世祖混一之后,天下治平者六、七十年,轻刑薄赋,兵革罕用;生者有养,死者有葬;行旅万里,宿泊如家,诚所谓盛也亦。
— 《草木子》卷三上
生活在元末明初的大学者叶子奇,也觉得元朝是个轻徭薄赋、海晏河清, 宛若乌托邦一般的国度:
元贞大德乾元象,宏文开,寰世广……唐虞之世庆元贞……元贞大德秀华夷,至大皇庆锦社稷,延祐至治承平世。养人才编传奇,一时气候云集。
— 《临波仙》
即便是面向普通大众的剧作家贾仲明, 都会在元曲中也极力讴歌元朝带来的承平年岁:
故蜀国文靖虞公,以硕学熊文,际遇文皇帝(元文宗),师表海内。……生乎阀阅之门,奋乎熙洽之辰
— 《苏平仲文集》
元有国,自至元承平之后,人尚弥文而器能多不足于用。
— 《胡仲子文集》
元不戍边,赋税轻而衣食足,衣食足而歌咏作。
— 《西野春游词序》
显然,这些亲历者的笔记,与当代人所目睹的观点有很大出入。既然被蒙元朝廷列为“四等南人”,为何如此钟情这个朝代,这个印象中充满杀伐暴力的国度,为何在文人笔下,却是一派承平盛世呢?
流传甚广的元朝四等人划分
元朝的江南统治理念
早在唐朝中期 江南的经济重要性就毋庸置疑
早在唐朝中期,随着经济重心的逐渐南移,江南地区就逐步成为帝国财赋的重要来源。晚唐诗人韩愈就曾说过:赋出天下而江南居十九。因为在元世祖忽必烈制定征服江南的计划时,就非常注重对当地的经济保护与长期治理。他要求部下不要妄下屠刀,还要像以宽容著称的北宋将领曹彬那样,毋使吾赤子横罹锋刃!
同时,忽必烈在征伐江南的过程中,也同样注重本地百姓的感受。为了使征伐更为稳妥,他一改往日的游牧式劫掠作风,要求驻军就地保护百姓,让被征服区的民众能安心务农。所以,在元朝大军攻取江南的同时,有效维持着大批有生劳动力。既没有破坏江南地区的经济基础,也顺利博得了广大江南士大夫的拥护。
忽必烈在征服江南时 就出台过不少保护措施
此后,元朝不仅对江南的地方事物不加干涉,反而还用宽民政策给与保护。除应缴纳的赋税之外就他征无发,更没有额外的苛捐杂税,让整片地区都是富家大族林立。即便是必须缴纳的赋税,相较于穷兵黩武的南宋和更为过分的明朝都份额很少。例如在先前的两宋阶段,吴浙一带经常苦于公田赋税。由于统治阶级腐败的管理,苏州一带竟每年都要缴纳赋税粟高达200万石。若再算上其他火耗等苛捐杂税,无疑是压在百姓身上的超重负担。尽管大部分佃户每月都辛勤劳作,自己的生活仍旧相当窘迫。 反而是素有残暴名声的蒙元,把公田归还于民,收取缴纳的赋税还仅仅是宋朝的50%!
除此之外,蒙元朝廷还多次颁布减免赋税政策,以便对江南地区的士人进行笼络。譬如在1288年5月,就一次性减免掉江南赋税的2/3。如此轻徭薄赋的施政措施,让广大小农和富户都感觉如释重负,自然深得士大夫阶层爱戴。 以至于到200多年后明朝末期,还是江南文人在书中感怀:前元取民最轻!
自由宽松的创作环境
忽必烈出兵江南 为士大夫创造了一个更为优渥的环境
除基础性质的经济因素外,江南士大夫怀念元朝的另一个重要因素,就是能有相对宽松的创作环境。由于大汗对传统科不够重视,更爱任用不读四书五经的蒙古人或色目人充当官吏,故而对之乎者也的所谓内涵是毫不在意。
在此大背景下,许多文人成为地区内的自由阶层,只需借助低税率所带来的财富红利便可衣食无忧。他们还遵循宋朝以来的传统,平日里主要从事讲学与作诗。因而在元朝统治的大部分时间内,江南地区都是书院林立、诗社迭起,足以同兴起文字狱的明朝形成鲜明对比。这就怪不得生活在16世纪的学者王世贞曾追忆: 当胜国时,法网宽,人不必仕宦。浙中每岁有诗社,聘一二名宿如廉夫辈主之,刻其尤者以为式。饶介之仕伪吴,求诸彦作《醉樵歌》,以张仲简第一,季迪次之。赠仲简黄金十两,季迪白金三斤。
元朝画家黄公望的名作《富春山居图》
当然,部分官吏也曾出现过文字狱倾向,但结果大都是不了了之。松江人俞俊写下“君恩如草,秋至还枯槁”等字眼,被人告上官府,却只得到一句“亦当禁止”的回复便作罢。梁栋为南宋故官,因于屋壁题诗感怀南宋而被仇人告上官府,罪名是谤讪朝廷,有思宋之心。蒙元官府竟回驳道: 诗人吟咏性情,不可诬以谤讪。倘使是谤讪,亦非堂堂天朝所不能容者。
于是,非常诡异的现象便在蒙元治下不断发酵,诗文中竟随处可见“胡虏”等特殊字眼。一些色目人也跟着效仿,开始用自己的诗歌赞扬岳飞这类抗胡英雄。而同期的汉人亦可为外族修史,歌颂匪首敌酋的丰功伟业。我们后世所见的《辽国史》、《金国史》和《宋史》,就是由来自其统治核心区域的学者合作修撰。这既可以集中不同族群的智慧,也能充分调动其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不仅保证了三史的顺利修撰,还能克服地域偏见,比较客观的完成修史工作。
辽国、金国与两宋的历史 都成书于元朝
士大夫群体的个性化
元朝灭宋后 大部分江南士大夫的生活没有受到影响
与此同时,轻薄徭役和儒家传统理念的淡化,使元朝的文人们更执着于追求自我意识发展。即使是后期重新恢复科举,他们也不乐于追求功名。反倒是不拘礼法。向往自由,比起功名而更喜欢隐居于城郊,或去各地流浪漂泊。如词曲家张炎,讲究不甘居于土地上,在各地漂泊了有30多年。亦可驾一船历览名山胜水,期间还不断拜访名士、纵情高歌。再有些通过衣着,诗词来张扬个性。还有被时人称为狂生的王冕,整日带着高檐帽,穿着绿蓑衣,穿着木屐骑着黄牛游走于街上。关汉卿则在自述散曲《不伏老》中自诩道:我是个普天下郎君首领,盖浪子班头。
正是由于元朝士人受名教观念的束缚不强,才让后人在他们身上看到鲜明独特的个性。这也是中国自我意识苏醒中的闪光点,标志着人性的认知程度深化。倒是日后被历代明朝皇帝整肃的文人,显得死气沉沉而容易千篇一律。不仅要为功名利禄折磨自己,还随时可能为保住生计而相互攻击。这在没有八股文考试、头悬梁锥刺股恶习的元朝,都是不可想象的怪事。
素有狂生之称的 王冕
自由的婚姻制度
元朝时期 也是国际贸易非常发达的时代
在元朝建立之前,持续千年的华夷之辨导致历代都对异族婚姻有严苛管制。即便是胡风盛行的唐朝,普通百姓与异族结婚都要被流放2000里地。后来的明朝更是出台各类歧视性政策,强令色目人不得自相嫁娶,否则男女两家都得被抄家并为奴为婢。
相较之下,元朝时期的婚姻制度没有什么夷夏大防,是一个对婚姻相对包容的阶段。从史料记载来看,女真、契丹。回回、钦察、哈剌鲁、汉儿之间都有相互通婚。蒙人娶汉女或者汉人娶蒙女,也都是家常变饭的常态。前文所提及被诬告上的松江人俞俊,其妻便是蒙古妇人也先氏。真定人王庆瑞,诸夫人中有蒙古人也速真氏。至于东平人李如忠。真定灵寿人郑铨、洛阳人畅师傅、钱塘人叶肃可,都在自己的墓碑上刻有蒙古妻子的姓氏。如此种种,都说明元朝时期婚配制度并无种族等级观念之分。
元朝士大夫的好日子 在朱元璋得手后便一去不返
当然,自赤贫小农出生的朱元璋夺天下后,汉人就要被强制不准再习胡俗,而回回则要被套上猪皮鞋受辱。 这叫那些经历过故元宽松环境的文人士大夫们,怎能不感怀那政治体制宽松的前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