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权力的更替（司马衷-司马邺）：八王之乱如何从中央宫廷斗争演变到全国大规模内战 历史的精神世界

主要观点：

1.八王之乱从贾南风被杀起，逐渐脱离了宫廷内斗的范围，变为全国大范围内战。

2.各路军阀借兵外藩，局势如脱缰野马，越来越不可控，揭开了五胡乱华的滥觞。

3.西汉-魏晋，西北众多少数民族内迁，当中原汉族政权强大时，少数民族与汉族尚可和平共处，一旦汉族中央政权式微，少数民族就纷纷站起来了。

一、八王之乱

首先起事的是赵王司马伦。他是司马懿最小的儿子，辈分很高，野心不小。但才能平庸。

愍怀太子被废后，司马伦与宠臣孙秀合谋，先行离间之计，撺掇贾谧谋害太子。

太子遇害后，司马伦和孙秀倒打一耙，伪造晋惠帝诏书，发兵收捕皇后贾南风及其党羽。

这时齐王司马冏一同出场，他是司马攸的儿子，二人联手，杀死了一代女王贾南风。除掉了贾南风一党，司马伦掌握了朝政大权。

但他有个致命的缺陷，就是辈分太高。他是晋惠帝司马衷的叔爷爷，所以司马衷即使死了，皇位怎么也轮不到他，总不能立他为皇太叔祖父吧。

没什么好办法，所以司马伦第二年干脆废掉晋惠帝，自立为帝，尊晋惠帝司马衷为太上皇。

这一下可就捅了马蜂窝。齐王司马冏反戈一击，联系河间王司马颙、成都王司马颖起兵讨伐司马伦。司马伦兵败被杀，党羽溃灭。

晋惠帝复位，司马冏独揽大权，司马颙、司马颖拥兵自重。

这时就看出当年晋武帝司马炎滥封宗室的恶果。大家都是宗室，又都有封地兵权，开始互相残杀起来。至此，八王之乱已经脱离了宫廷政变的范围，开始出现外藩起兵，互相攻杀的局面。

而且，各诸侯王动用的兵力越来越大，形成全国大范围的内战。局势就如脱缰的野马，再也控制不住了。

司马冏是庸才，大权独揽之后，沉迷女色，荒废政事。不久司马冏被司马乂杀害，司马乂又被司马颙杀害。这样，八王只剩下三王，司马颙、司马颖、司马越，当然还有未列其中的诸侯王，展开了最后一轮角逐。

在这轮角逐中，各诸侯王开始借异族军队作战，使得异族势力趁机起兵，发展壮大，开启了五胡乱华的滥觞。

又一通攻杀之后，司马越依靠军阀王浚、鲜卑族军队的力量，成为了最终的胜出者。

司马家族从皇帝到各个诸侯王，自相残杀，没有人心系天下，没有人掌控大局，终于天下大乱，异族纷起。

说实话，这里司马家的一票，加上贾家的一票，又如“食人魔”张方，“小剥皮”王浚之类的军阀，还有王衍之流位高名重的假道学，几乎一个正面人物找不到。这一场乱局，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当年司马伦篡位，名不正言不顺，只能大肆封官晋爵收买人心。当时高级官员帽子上都插一支貂尾做装饰，因为司马伦封的官太滥，貂尾不够用，只好拿狗尾做装饰。“狗尾续貂”这个成语就出自于此。

司马懿如果看到高平陵之变后，他的后代都是这般的“狗尾续貂”，估计能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

二、永嘉之乱

借着八王之乱，中央政权已近乎崩解，各地少数民族亦纷纷起兵自立。

前面介绍过，从两汉至魏晋，西、北方众多少数民族内迁，成为半胡半汉的情形。

当汉族政权较强时，胡汉尚可和平共处，当汉族政权衰弱时，胡人就纷纷站起来了。

公元304年，正是司马乂被烧死，最后三王混战的时期。

氐族领袖李雄建立政权，自称成都王，史称成汉。李雄的父亲李特，叔叔李庠、李流等，早几年就在蜀中叛乱，但兵败被杀。李雄收拾残部，攻下成都，建立成汉政权。

匈奴族领袖刘渊脱离司马颖势力，在山西离石扬起独立大旗，建立汉赵政权。

汉赵刘氏是十六国中势力强劲的一支，也是他们最终灭亡了西晋，后续我们会专文讲述。

羯族奴隶出身的石勒，此时投奔了司马颖的部将公师藩，在华北大地肆虐。石勒是后赵建立者，也是一时风云人物，后续我们也会专文讲述。

公元307年，八王之乱结束，最终的胜利者司马越，毒死了晋惠帝司马衷，立其弟司马炽，是为晋怀帝。

司马越掌握大权，排除异己。但晋怀帝不甘心受制于司马越，开始亲理政事，司马越不悦，遂带兵进驻许昌。

这时异族纷起，肆虐中原。

刘渊建立汉赵，李雄建立成汉，鲜卑的慕容嵬也自称大单于，石勒也投奔了刘渊，成为汉赵马前卒。

这里我们荡开一笔，讲述一下晋惠帝司马衷的第二任皇后，极具传奇色彩的女性——羊献容。

当年贾南风被司马伦诛杀，便商讨为晋惠帝再立一位皇后，羊献容被推为皇后。

羊献容与晋惠帝有七年的夫妻生活，在颠沛流离中，生下一个女儿清河公主。

这个清河公主也是经历传奇的女性，后面我们再讲。

正值八王之乱，洛阳城头变幻大王旗，只要是司马颙一党占据洛阳，就会废黜皇后，司马颙一党被赶走，皇后又会复立。

就这样，羊献容经历五废五立，命运多舛。之后汉赵的刘曜攻陷洛阳，又纳娶了羊献容，羊献容又嫁给了异族的刘曜。

但是羊献容一生倍受刘曜宠爱，生了三个儿子，他们的儿子刘熙被立为太子。

羊献容亦颇参与政事，去世后葬礼隆重。

古代封建女性的形象总是三纲五常，按照这种形象刻画，羊献容被异族掳掠，落入谮伪皇帝之手，应该是日日哀戚，时时思念家国，夜夜泪湿枕衾。

（刘曜）因问曰：“吾何如司马家儿？”后曰：“胡可并言？陛下开基之圣主，彼亡国之暗夫，有一妇一子及身三耳，不能庇之，贵为帝王，而妻子辱于凡庶之手。遣妾尔时实不思生，何图复有今日。妾生于高门，常谓世间男子皆然。自奉巾栉以来，始知天下有丈夫耳。”曜甚爱宠之。
——《晋书羊皇后列传》

羊献容的回答，深得我心。

去他的华夷之辨，去他的从一而终。

胡人就胡人，谮伪皇帝就谮伪皇帝，那又何妨？谁是大丈夫，谁能给我安全感，我就爱谁。

这里没有王昭君出塞、蔡文姬被虏的那种文人笔下矫揉造作的屈辱感，只有发自内心的真性情。

晋怀帝继位后，异族威胁当前，江山残破，西晋政权内部仍内讧不止。

司马越秉持朝政，诛杀忠良、排除异己，引起朝廷内巨大的不满。

司马越借讨伐石勒，率兵出镇项县。

公元311年，晋怀帝下诏命大将军苟晞讨伐司马越，司马越急怒之下，病死于项城。

太尉王衍与襄阳王司马范统领司马越部曲，十万士众返回东海国。

大军被石勒率汉赵军队追上，兵败如山，十万士众全部被杀。

假道学王衍被擒，为了活命居然劝石勒称帝，但仍被石勒推倒墙壁活埋而死。

同年，汉赵皇帝刘渊之子刘聪，攻陷洛阳，晋怀帝司马炽在逃跑路上被俘，史称“永嘉之乱”。

两年后，刘聪毒杀晋怀帝，享年三十岁。

三、西晋灭亡

永嘉之乱后，西晋帝国已实质性灭亡。但还有另一支系，又继续苟延残喘了一阵。

司马邺是司马炎的孙子，惠帝和怀帝的侄子。司马邺过继给没有儿子的司马柬，袭封秦王爵位。

永嘉之乱，洛阳被攻陷时，司马邺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诸大臣谋划，雍州刺史贾疋迎接到长安。次年，司马邺被推举为皇太子。

公元313年，得知晋怀帝司马炽被刘聪杀害后，司马邺在群臣推戴下登基，是为晋愍帝。

司马邺即位时，天下已分崩离析。

中原大地是匈奴的天下，刘聪杀死其兄刘和，继位汉赵皇帝。其大将刘曜、石勒肆虐中原。

宗室司马睿在王导、王敦的扶持下，移居建邺，盘踞东南，奠定了东晋的根基。

西南的益州已被氐族李雄占领，建立成汉政权。

司马邺虽占据有帝王气象的关中，但经过多年战乱，古都长安残破不堪。

三年后，汉赵大将刘曜率兵逼近长安城，几乎没有太多抵抗，晋愍帝司马邺只能出降，被送往平阳。

与晋怀帝一样，司马邺投降后受尽屈辱，两年后被刘聪杀害，享年十八岁。

西晋灭亡，肇始于晋武帝司马炎，惠帝朝已尽显败象。

怀帝、愍帝自身没有任何实力，只是靠权臣扶立，苟延残喘而已。

西晋立国时间很短，从统一天下到灭亡，也就三十多年。

即使从曹魏建国开始算，也不到百年，按经济史观的规律，本不应该酿成天下大乱之势，但却提前走了历史周期的尽头。

此非天灾，乃人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