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珊:气质太出众,半个文坛为她争风吃醋,追求者几乎皆不得善终
“你少拿辜鸿铭那套茶壶的理论搪塞我,她可以是茶杯,但你绝不是茶壶,你是我的牙刷!”
看着丈夫书房中,像宝贝一样挂着的另一个女人的舞衣,陆小曼越想越来气,忍不住和徐志摩吵了起来。
她当然知道,她的这位大诗人是个多情的种,平日里招蜂引蝶,她睁一眼闭一眼也就算了。
可没见哪个风流才子,敢当着妻子的面,把红颜知己日日领到家中聊天聊到半夜的,这还了得?
陆小曼的话很明确,一把茶壶配多个茶杯虽是天经地义,但还从未听说有和他人共用牙刷的,同理,你徐志摩就是我一个人的,谁都不能碰。
徐志摩自知理亏,在妻子面前暗暗惭愧,可是,惭愧归惭愧,他是万万无法悔改的。
俞珊那出众的气质、容貌、一颦一笑,与陆小曼都是那样的不同,却又和她一样,令他欲罢不能。
如今,世人提及民国名媛,尤其才貌双全者,必言及“南唐北陆林徽因”,而极少有人知道“俞珊”的名字。
实际上,这颗“南国明珠”的名气,在当时比“唐陆林”三人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尤其是诸多文坛大家为她争风吃醋,险些闹散了一个大学的事迹,更是为人们津津乐道。
然而,这样一个奇女子却在1968年悲愤而死,而她的追求者们,更是如陷入魔咒一般,除一人寿终正寝外,皆不得善终。
那么,俞珊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这些文坛大家又为何对她如此无法自拔呢?
1908年,俞珊出生于日本东京,年幼时就跟随父母回到了国内,说起来,她可是妥妥的名门千金,祖上是民国著名的绍兴俞氏。
祖父俞明震曾是鲁迅的恩师,祖母是曾国藩的孙女,父亲俞慎修时任铁路局局长,这样的家境,不可不谓优越。
与大多温婉娴静、含蓄内敛的大家闺秀不同,俞珊有着开朗活泼、爱憎分明的泼辣性格,加之天生丽质的容貌,自小便格外引人注目。
16岁时,俞珊从上海来到天津,开始了在南开女中的读书生涯,此时的她已经出落成一位亭亭玉立的漂亮姑娘。
虽说算不上天仙的容貌,但她身上那股风姿绰约、知性活泼的诱人气质,着实让人印象深刻。
也许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在天津的求学经历,会让自己接触到话剧艺术的舞台,并对其产生浓厚的兴趣。
更令她想不到的是,她将就此开启话剧舞台的航程,奔向人生中最光彩夺目的时刻。
众所周知,演话剧是南开中学一直盛行的传统,然而,在南开女中成立之前,由于社会风气未开,舞台则完全是男生的天下,女生是不允许上台的。
因此,民国初期时舞台上的女性角色,都是由男性扮演。
事实上,南开女中刚刚成立之时,男女不同台的状况也未有多大变化,一直到上世纪20年代,这种情况才有了真正的改变。
而俞珊恰好踏上了时代的列车,成为了中国话剧史上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代登台演出的女演员。
在南开女中的日子,俞珊不仅登台表演,还积极地参与到舞台设计和剧本创作中,集美貌、才艺于一身的俞珊,很快便成了当时天津学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从三八妇女节纪念大会上的钢琴独奏,到纪念国剧社成立一周年演出的《四郎探母》,无不彰显着她那非凡的表演才能。
如果说唐瑛的钢琴和舞蹈令人神魂颠倒,陆小曼的昆曲和绘画让人如痴如醉,那么俞珊则是在各个舞台上都令人魂牵梦萦的多面手。
唐瑛
读书期间,她曾拜在著名京剧艺术家王瑶卿门下,深得其真传。她的那出拿手戏——《贵妃醉酒》就是受传于王老先生。
尽管京剧对俞珊来说只是“玩票”,但她的表演却真真影响了一代京剧演员。
京胡演奏大师何顺信曾在纪念四小名旦之一的张君秋的文章中说道:
“他的《贵妃醉酒》,就是跟一位叫俞珊的女士学的。”
就连将《贵妃醉酒》列为代表剧目的京剧大师梅兰芳也曾赞叹:“俞小姐的表演细腻动人,我不如也!”
从南开女中毕业后,俞珊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南京中央大学艺术系,之后又转入上海国立音乐学院读书。
而正是在上海读书的这段日子,俞珊遇到了自己的第一位伯乐。
1929年,剧作家田汉来到音乐学院挑选演员,偶然间看到了当时正值妙龄的俞珊,初见的那一刻,仿佛一股巨浪拍打在他的胸口。
一双令人销魂的“金色眼睛”,一身优雅诱人的气质,加之非同一般的演艺天赋,引得田汉立即向她递出了橄榄枝,邀其加入南国社。
“在艺术系一众学生中,我的目光一下便停留在她的身上,我记得那时,她在同人讲话,并没注意到我,现在看来,绝不只因为她出众的外貌和惊艳的气质,在她的身上,你可以看到生命的鲜活被放大,而她难以捉摸的侧影,恰是东方女性独特深邃的美。”
晚年时的田汉在回忆起遇见俞珊的那一天,仍觉得不可思议。
而对于整个中国话剧史来说,从那一天起,一颗“女魁星”也渐渐开始散发出丝丝缕缕的星辉。那一年,俞珊只有21岁。
初来乍到的俞珊,在南国社是绝对的新人,可是所有人对她的印象却出奇的好。
据当时南国社的编剧吴似鸿讲,俞珊曾是南京中大艺术系的女学生,会弹钢琴,会唱京戏,又会讲英语,性格开朗,身材丰满,脸相美丽。
可以想象,与这样一个女子共事,又怎会不让人心生欢喜?
而田汉更是丝毫不吝啬对俞珊的赞赏,甚至在她加入南国社的同年,就把当时最重要的一部话剧的女主角给了她。
熟悉田汉的人也许会说,这是他的私心,南国社的每个人都知道,在俞珊刚刚入社时,田汉便对这个气质出众的女子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可是,这丝毫不影响《莎乐美》在南京首演的巨大成功,剧中犹太公主性感泼辣、荒唐执拗的形象,被俞珊诠释得惟妙惟肖,生生将一个令人又爱又恨、又痴迷又惧怕的矛盾人物演活了。
自此,“莎乐美公主”一炮成名,演出转天,上海各大报刊的头条全都是半露香肩的俞珊的剧照,一夜之间,俞珊就成了上海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明星。
那时候,田汉刚刚走出一段失败的婚姻,俞珊的出现,无疑再次打开了他的爱情之门。
是啊,面对这样一位色艺无双的奇女子,哪个男人不会心动呢?何况又是早已声名远播的大才子。
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田汉的追求并没有换来佳人的青睐,对于田汉,俞珊始终把他看做一位亦师亦友的兄长。
被佳人拒绝的田汉,并没有因此冷落俞珊,反而为她量身改编了话剧《卡门》。
据戏剧家施寄寒回忆,《卡门》演出票发售当天就被抢购一空,公演当天,原本只有三百个席位的礼堂,一下挤进了四百多个观众,场内的空气一度都是“人肉味”。
舞台上,俞珊重现了法国经典舞台剧中吉普赛少女风骚放荡的形象,使大都会中的青年对她景仰、狂热。
如果说《莎乐美》让俞珊这位话剧新人声名鹊起,那么《卡门》则让她的名声如日中天。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俞珊就出演了两部火爆大戏的女主角,不可不谓红得发紫。
而名声大噪的她,也在此时结识了徐志摩、梁实秋、梅兰芳、周信芳等一众社会名流和文人雅士。
这世上,每个人的喜好大相径庭,可才子的爱美之心却没什么不同,无独有偶,已经与陆小曼走入婚姻殿堂的徐志摩,对俞珊亦是倾慕有加。
在上海,只要有俞珊的演出,徐志摩场场必到,每每见到佳人在舞台上的惊艳身姿,他总是忍不住啧啧称奇。
这世上竟有如此气质出众的女子,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转身,都像是一只“魔掌”牢牢抓着他的心,他对她迷恋,为她痴狂。
一次,得知俞珊在上海演出,徐志摩兴冲冲地跑到后台来看她,进门时恰巧听到俞珊说自己要小解。
徐志摩二话没说,冲出后台,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痰盂,一路小跑送到俞珊面前,边跑边喊道:“痰盂来了!痰盂来了!”
一个任职于多所大学的教授、闻名中外的诗人,竟然一脸贱样地为人捧痰盂,说起来是朋友之间的玩笑,可也难掩徐志摩对俞珊的爱慕之情。
以徐志摩的性格,很难交不到朋友,那时候,与徐志摩私交甚好的俞珊常常来到徐家讨论剧本。
从剧情到人物,从舞美到配乐,每每聊到深夜,徐志摩才肯作罢。出于对俞珊的狂热痴迷,他甚至在家中公然挂着俞珊的剧照和演出的长裙。
作为当时上海滩数一数二的名媛,陆小曼真真是未曾想到,有一天,自己竟会败在一个毕业不久的“女学生”之手。
如此看来,陆小曼对丈夫的不满,也就不足为奇了。
而徐志摩却还耍赖说,你要我不要接近俞珊,那你也管着点俞珊才好,俨然一副“身不由己”的模样。为此,两人没少发生口角。
在那个动荡的年代里,很难说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舞台上的成功,令俞珊成为风靡全国的明星,但同时,也打破了家庭对她最后的容忍。
俞珊在舞台上饰演的风骚女子,在父亲俞慎修看来与卖弄姿色的戏子别无二致。
对于身份显赫的绍兴俞家来说,不但有伤风化,更是家门的莫大耻辱。
为了阻止女儿登台表演,俞慎修甚至登报与女儿喊话,若是她再登台演出,便与她断绝父女关系。
这件事一度在上海闹得满城风雨。诚然,放弃自己热爱的舞台,无疑是痛苦的,可为此失去家人,更是她不愿看到的事。
无奈之下,黯然神伤的俞珊,不得不在如日中天之时,放弃了自己的表演事业。
无处发泄心中苦恼的俞珊,常写信向好友梁实秋一吐不快,而说起与这位大才子的结识,还要归功于徐志摩这个牵线搭桥之人。
当俞珊主演的《莎乐美》在上海第一次公演时,梁实秋就曾在徐志摩的鼓动下亲赴现场观看,自此,沦陷于其“魔掌”的才子又多了一位。
之后的梁实秋对俞珊的爱慕之情一发不可收拾,每每撰写剧评,必对其大加赞赏一番。
彼时,国立青岛大学刚刚成立,梁实秋应校长杨振声的邀请,出任该校外文系的主任兼图书馆馆长。得知俞珊的遭遇后,便邀请她来青岛散心。
而俞珊当时患病待在上海,梁实秋对此事一直记挂在心,时常通过与徐志摩的书信,询问俞珊的病情。
俞珊知道此事后,对梁实秋一直感激在心。1930年,待身体恢复后,她便动身前往青岛。
在青岛的那些日子,俞珊的生活节奏一下子慢了下来,除了日常看书和研习剧本外,梁实秋也经常陪着她在海边散步。
尽管彼时的梁实秋已有家室,但为了能够让俞珊留下来,他竟不惜以权谋私,为俞珊安排了一份图书馆管理员的工作。
然而,让梁实秋始料不及的是,俞珊的到来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着实搅乱了一江春水。
且不说学生们为了一睹芳容踏破了图书馆的门槛,就连一众教授也是频献殷勤、争相追求。
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近半个文坛的才子,竟为了这位奇女子争风吃醋、丑态百出。
著名的诗人、学者闻一多,便是众多追求者之一,时任国立青岛大学国文系主任的他,见到俞珊的美貌与才情,亦是情不自禁,心起波澜。
对于同样已有家室的闻一多来说,俞珊就是他心头的朱砂痣、心底的白月光。他常以借书之名,博得与佳人相处的时间。
那首被盛赞的情诗《奇迹》,就是他对俞珊痴情的直白写照:
“半启的金扉中,一个戴着圆光的你!”
《奇迹》的发表,惹来了众多“情敌”的不满,梁实秋甚至托人给闻一多在乡下的夫人带话,让她看好自己的丈夫,不可不谓醋意十足。
直到1932年暑假,随着闻一多赴清华大学任教,这场苦恋也终于画上了句号。
当然,追求佳人绝不只是年轻人的专利,不过,平日里不苟言笑、位高权重的教务长赵太侔,竟也加入到追求俞珊的行列中,着实令人诧异。
两人最初在上海结识,此番再见,少言寡语的赵太侔为之怦然心动,情愫更是如潮水般涌来。
可是,两人有着将近20岁的年龄差,且当时赵太侔早已有家室子女,这无疑是他追求俞珊最大的阻碍。
为了扫除自身的障碍,赵太侔毅然决然地逼迫发妻离婚,不惜遭人唾骂,也要追到佳人。
梁实秋对此大为震怒,多次发表文章,点名道姓,痛批赵太侔朝三暮四,为师不尊,甚至跑到校长杨振声处去告他的状。
谁都没有想到,梁实秋的檄文激起了整个学校的连锁反应,最终演变成一场“战争”,教授们为了打击情敌,互相揭短、彼此拆台,全无半点斯文。
兼职任教多所大学的徐志摩,因身在北大才得以置身事外,后来,在写给陆小曼的信中,他这样说道:
“周四下午又见杨今甫,听了不少关于俞珊的话……好一位小姐,差些一个大学都被她闹散了。”
当时,这场“争风吃醋”风波几乎波及了半个文坛,与俞珊同年来到国立青岛大学的沈从文,还以这场风波为原型,创作了小说《八骏图》。
小说中,沈从文对八个教授虚伪的道德和畸形的人格做了讽刺和批判,虽然小说中并未指名道姓,但从细节上看,无疑都能对号入座。
而沈从文自己也未能逃脱俞珊魅力的“魔掌”,他曾坦然承认,在创作《八骏图》时,“情感即已抬了头。”
此时,身处旋涡中心的俞珊,想必万万没有料到,来到青岛本是为躲个清净,可如今,竟因自己闹得满城风雨。
然而,正当人们以为俞珊会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时,俞珊竟突然嫁给了比自己年长近20岁的赵太侔。
1933年底,赵太侔与俞珊登报结婚,这件事在当时的文坛引起了轩然大波,谁都不曾想到,俞珊竟选择了那个最不可能的人。
莫说赵太侔的年纪足以做俞珊的父亲,就是性格上,一个少言寡语,一个开朗活泼,也绝对不是一路人。
一时间,文化界充斥着各种流言蜚语,有人说赵太侔道貌岸然,为师不尊,也有人猜测俞珊品行不端,贪图赵太侔的地位和家产。
坊间传闻最多的说法是,俞珊为了营救被反动政府逮捕的弟弟俞起威,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当时的俞起威已参加革命,由于叛徒的出卖不幸被捕,眼看弟弟身陷囹圄、生死未卜,俞珊心急如焚。
而当时已晋升为代理校长的赵太侔,人脉宽广,有能力救俞起威于水火之中。
关于这件事,俞珊从没做过任何正面的回应,究竟是出于真爱还是另有隐情,如今已经不得而知。
但是,此后长达12年不幸福的婚姻生活,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性格和年龄上的巨大差距,让这段婚姻愈发空洞、乏味。
抗战胜利后,俞珊终于再也无法忍受同床异梦的生活,在她的强烈要求下,二人终于结束了这段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悲剧的婚姻。
离婚后,在田汉的帮助下,俞珊在天津戏曲研究院谋求了一份工作,过着平淡的生活,此后便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1968年,在一场众所周知的文化运动中,俞珊惨遭抄家和剃“阴阳头”的侮辱,最终悲愤而死。
也许是历史的巧合,追求过俞珊的几大才子,几乎都没有好的结局。
就在俞珊离世的同年,赵太侔投海自尽,田汉含冤而死,而徐志摩早在1931年就在一场空难中去世,闻一多也在1946年惨遭特务杀害。
不过,也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梁实秋,当年那个“醋意”最浓的人,不仅寿终正寝,晚年时竟还上演了一场惊天动地的黄昏恋。
“这年头!这年头!”每个时代都有些人在无可奈何时,喊着这句话出出气。
可是,这世上的事不就是这样,纵是顽山恶水,也照样构成了人们的地平线。
而那些鲜活的生命,终会消失在时间的荒野,至于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又能有把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