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旗下的地狱:白骨堆砌的缅泰死亡铁路

缅泰铁路是日军连接泰国曼谷到缅甸仰光的战备通道。日军大量征发亚洲劳工参加铁路的修建,总人数超过18万人,还有超过6万名的盟军战俘被迫参加铁路的修建。日军为达目的毫不吝惜战俘和劳工生命,无所不用其极,其战争暴行罄竹难书、擢发难数。
白骨堆砌的缅泰死亡铁路——美国“失落营”官兵的证词

作者:范国平 季我努学社社长,日本战争罪行研究学者,复旦大学历史博士研究生

《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判决书》中有四千多字专门陈述缅泰死亡铁路,并且在英、美、澳、荷等国有大量的战俘证人留存,以上诸国出版的关于缅泰死亡铁路的专著也非常多。此外这一战争暴行涉及的受害者还有缅甸、泰国、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印度以及中国等国家。本文集中笔墨,向读者朋友介绍这一战争暴行,并且介绍东京审判关于这一战争暴行的判决,并用战俘的证词来证明日军为达目的毫不吝惜战俘和劳工生命,无所不用其极的军国主义心态。

参与修建缅泰死亡铁路的澳大利亚战俘,幸存者速写,收藏于澳大利亚战争纪念馆
参与修建缅泰死亡铁路的澳大利亚战俘,幸存者速写,收藏于澳大利亚战争纪念馆

缅泰死亡铁路战争暴行简介

缅泰死亡铁路,全长258英里,415公里,是日本在1942年到1943年期间修建的用于战备目的的铁路,北起缅甸的丹彪扎亚,南至泰国的班蓬。它为日军连接起泰国曼谷到缅甸仰光的战备通道。日本人大量征发亚洲劳工参加铁路的修建,总人数超过18万人,还有超过6万名的盟军战俘被迫参加铁路的修建。亚洲劳工主要是缅甸、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以及印度尼西亚以及部分华人劳工,他们死亡人数大约9万人。盟军战俘的死亡人数是12621人,其中包括6904名英国人,2802名澳大利亚战俘,2782名荷兰战俘和133名美国战俘。

这条铁路要越过缅泰边界德林达依山脉的山口——三塔山口以及湄公河的河谷地带,这两个地方的修建难度非常巨大。早在1885年,英国就对这条铁路的路线进行过勘察,但是由于修建难度实在太大,英国人就放弃了。

1942年初,日军侵犯缅甸,并取得了这块英国殖民地的实际控制权。当时日军如果需要对缅甸西部的军队进行补给,必须走海路,绕过马来半岛,通过马六甲海峡,进入安达曼海,才可以到达缅甸西部,陆路很难通行。这条海路的距离超过3200公里,且不太安全,随着美国海军发起反攻,日军在西太平洋地区的海上通道越来越危险,美国的潜艇时常袭击西太平洋地区的日军船只,所以日军为了规避海上风险,也为了缩短补给的时间,就决定修建连接泰国曼谷和缅甸仰光的铁路。日军在1942年6月开始实施这个计划。

他们拾起了英国人的铁路修建计划,决定修建泰国的班蓬到缅甸的丹彪扎西的铁路,连接泰国和缅甸境内原先存在的铁路网,将仰光和曼谷连接起来。连接缅泰铁路的枢纽是缅泰边境的三塔山口。在缅甸境内需要修建的铁路长度是69英里,111公里,在泰国境内的是189英里,304公里。从1942年6月开始,日军从新加坡樟宜战俘营和东南亚的其他战俘营调集战俘前来修建铁路。在机场和其他基础设施完成之后,缅甸境内的铁路与1942年9月15日正式开工,泰国则在11月份开工。铁路在1943年12月完工。绝大多数建设铁路的原料,如铁轨和枕木等,是日本人从马来亚联邦铁路和荷属东印度的铁路上拆过来的。

1943年10月17日,日本从南北两个方向同时修建的铁路合龙,合龙地点在三塔山口以南的18公里处,整条铁路在此处的里程数是263公里处,位于泰国北碧府景溪县境内。

缅泰死亡铁路是日军压迫下匆匆建成的,工程量巨大,不利因素众多。区区数百公里的路段,修建了600多座铁路桥,大多数的桥墩是6到8个,而且施工难度较大。日军征发了25万多人参加修建,这些劳工、战俘在日军的刺刀和皮鞭、枪托、棍棒的殴打下,耗尽了生命的精力。这些劳工、战俘基本上都是经过长途行军,步行前往修建的工地,他们没有足够的食物,得不到任何医药。他们铁锹、铲子和铁锤外没有任何现代化的施工工具,整条铁路都是用人力完成的,他们工作的环境是原始雨林,湿热异常,瘴气弥漫,蚊虫猖獗。

有大约1.2万名日军,包括800名韩国兵参与了缅泰死亡铁路的修建,他们的角色是工程师、看守和监工。他们的生活、工作条件远远好于战俘和劳工,但是在恶劣的气候和地理条件下,日本人和韩国人有差不多1000人死去,死亡率差不多8%。韩国兵对待战俘和劳工尤其严酷,因为他们在日军地位中较低,作为日本殖民地的兵员,是二等公民,所以他们将从日本人那边受来的歧视发泄在战俘和劳工身上。

东南亚各国被日军征发来修筑缅泰死亡铁路的劳工超过18万人,他们当中有一半人死在工地。在1943年初,日军在马来亚、新加坡和荷属东印度打广告,诱骗劳工前来修建铁路,他们吹得天花乱坠——工资高,签的都是短期合同,很快就能回家,劳工还可以带家人一起来工地,日本人将给他们提供很好的住宿条件。日本人发现诱骗效果不明显之后,就开始强征劳工,他们将泰国、缅甸、马来亚、新加坡和荷属东印度一些地方的男性青壮年集中起来。强迫他们来修铁路,这种现象在马来亚最为恶劣。所有被征发来的劳工都成了事实上的志愿者,没有工资,没有生命保障。大约有9万名缅甸劳工,7.5万名马来劳工在修建铁路。参与修建铁路的还有华人、爪哇人、泰米尔人和克伦族劳工。

来到缅泰死亡铁路现场的第一批战俘是3000名澳大利亚战俘,他们在1942年5月14日从樟宜战俘营乘船到达丹彪扎亚。他们工作到10月份,完成了机场和附属设施的建设。第一批到泰国境内工作的战俘是3000名英国战俘,他们在1942年6月到达班蓬。随着工程进度的加快,更多的战俘从新加坡和荷属东印度被送到铁路工地。日本人按照铁路的公里数建立战俘营,大约每隔5到10英里建立一个,战俘营命名以公里数名为,如18公里营、100公里营等,间隔折合成公里数是8到17公里,每个战俘营中至少有1000名战俘。

缅泰死亡铁路修建最艰难的地方有两处,一个是桂河大桥,一个是地狱火通道。1943年6月桂河大桥修建完成后,遭到盟军轰炸,两次被摧毁,两次又被日军修复,最终在1945年6月24日被美国空军彻底摧毁。地狱火隧道在缅甸的丹那沙林山脉,是缅泰死亡铁路中最艰难的一段。需要把山体凿开。澳大利亚、英国、荷兰、美国战俘和中国、马来泰米尔劳工被日本逼迫开凿这个隧道,在12周的时间里,日本看守打死了63名战俘和劳工。还有更多的人死于霍乱、饥饿、痢疾。

缅泰死亡铁路在1943年12月修建完成后,绝大多数战俘被日本人运到日本充当奴隶劳工,因为日本本土劳动力缺乏。英军参与修建铁路的战俘人数是30131人,死亡6904人,死亡率23%;荷军战俘参加修建铁路的总人数是17990人,死亡2782人,死亡率15%;澳大利亚军队参加修建铁路的战俘总人数是13004人,死亡2802人,死亡率22%;美国参加修建铁路的战俘人数是668人,死亡133人,死亡率19%。还有少量数量的加拿大、新西兰和印度战俘参与修建,他们人数较少,就不计入统计。以上四个主要参与修建死亡铁路的盟国的战俘人数为61811人,死亡12621人,死亡率20%。

14 战俘们抬着沉重的原木,用以修建缅泰死亡铁路的桥梁
战俘们抬着沉重的原木,用以修建缅泰死亡铁路的桥梁

《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判决书》的判词

缅泰死亡铁路的判词多达4000多字,比南京大屠杀、巴丹死亡行军的判词都长,在所有的东京审判的判决书中提到的日军战争暴行中它的字数是最多的,可见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对它的重视。下面请读者朋友看一下东京审判对于这个战争罪行的判词。

在一个地区内长期进行暴行的显著实例,可以拿对待修筑泰缅铁路的俘虏和当地居民劳动者的事件为例。俘虏们在施工前和施工时期中,差不多是在无法形容的困难下开始了开往这个地区的强行军,俘虏不断被虐待、拷问并曾遭受一切种类的困乏。结果在十八个月里面,四万六千名俘虏中死亡了一万六千名。

日本大本营为了促进在缅甸及印度的作战计划,曾在一九四二年初讨论过交通运输问题。当时最短而又便利的交通线就是通过泰国。于是决定将缅甸的从莫尔门(Moulmein,此处张效林先生翻译错误,应是毛淡棉,本文作者注)起的铁路与泰国的从曼谷起的铁路连接起来。需要连接的距离,大约为二百五十英里(四百公里)。这样一来就可以使其与在缅日军易于联络了。

根据东条的劝告,决定为此项目的而使用俘虏,于是由当时驻在马来亚的南方军发出命令,以一九四三年十一月为完成期,命令尽速施工。根据这类命令,从一九四二年八月起,就由新加坡地区送去了两批俘虏。被叫做“A”队的一批是从海路送往班蓬(Bangpong)的;被叫做“F”队和“H”队的第二批是用火车运往班蓬的。从班蓬起就沿着预定的建设路线向各俘虏营行军。

“F”队和“H”队在新加坡出发前,担任管理俘虏的日本陆军将官,曾告诉俘虏说:因为新加坡俘虏营缺乏食粮和卫生状态不良,所以许多俘虏发生疾病,为营养不良所苦,现在将他们送往食粮情形较好且便于休养的山中俘虏营去。所以这个将官就坚持要将生病的俘虏也包括在送往这种劳动营的俘虏之中。俘虏拥挤在铁路货车车厢中,连躺下的地盘都没有,所以只好盘腿坐着。又告诉俘虏说:不必携带烹调用具,因为会重新换发给他们。但一直没有换发给他们。此外,给予俘虏的唯一食物只是稀薄的菜汤。在铁路旅程的最后二十四小时,竞没有发给任何食物,连水都没有给过。

经过四昼夜以后,俘虏们下了火车并要求发还他们的行李,发还他们好容易才带来的一点烹调工具,和发还他们的药品和医疗器械。因此他们就不得不徒步二礼拜半,行军两百英里了。这次行军对于健康的士兵也可以说是过重的负担了。其所以这样说,因为这一旅程要通过山岳地方丛林中的莽径。这次行军在雨季的大雨和泥泞中,经过了十五次的夜间行程才被完成。由于俘虏身体的衰弱,加之又必须搬运约两千名生病不能行走的人,所以这次行军简直是人类所不能忍受的事。有些生病的人和身体太弱走不动的人,遭到监视兵的殴打,并被迫继续行走。

在计划敷设铁路沿线所设立的俘虏营,是设在人迹未到的原始森林中,完全都没有房顶。卫生设备差不多是没有的。既不给与医疗和药品,又不发给衣服,食粮配给也完全不够。此外还不断对俘虏加以酷使并每日鞭打,所以就使日益增多的死亡与残废者的数目更为增多了。凡企图逃走者均被杀死。在“F”队和“H”队以后,又曾继续从新加坡送出其他各批俘虏,这些俘虏也受到相同的待遇。

据东条在本法庭作证时说:关于在这一建设工事上使用俘虏的恶劣情况他曾接得报告,并曾于一九四三年五月派遣俘虏情报长官前往调查。他并且承认,作为此次调查的结果,他曾采取下列措施,即仅将待遇俘虏不公道的某中队长交付军法审判并将铁路建设司令官撤职。但是根据其他的证据,我们认定了这个司令官的撤职并非由于虐待俘虏。第一个担任这个计划来建筑铁路的司令官是被盟军空军炸死的。第二个担任这个计划的司令官是因为他生病不堪执行这项任务,加以大本营认为工事进行的速度不够快,所以把他调了职。曾经建议更换第二个司令官的调察官,并不是如东条所说的俘虏情报长官,而是参谋本部中主管交通通信的第三部部长若松。他向参谋总长报告工事进行的速度不够快,并建议以马来亚的铁道部队司令官为建设工事的主任和允许其将完成铁路的预定期限延长两个月。

看一看在这个计划中管理俘虏者普遍地蔑视战争法规,看一看他们对俘虏的无人道待遇,就可以知道将一个中队长交军法会审作为矫正手段是太无意义太不够了,这等于对他们的行为不加纠正。在一九四三年日本政府和日本大本营最关心的事件之一,就是必须使这条铁路的完成赶得上用它去阻止在缅甸盟军的进展和前进。日本政府对于因日本人和朝鲜人监视员的不断的酷使一殴打、拷问、杀害所引起的盟军俘虏的疾病、负伤、死亡,日本政府对于俘虏必须在其中生活与工作的不卫生状况;日本政府对于没有给与最小限度的生活必需品和医疗等,简直象毫不关心似的。

对于从事有关铁路建筑工作的俘虏是既无适当的住处又缺乏对病人的医疗,这种非人道的待遇,正是日本待遇俘虏的典型。在一九四三年十一月以前一直从事这项建设工事的证人魏特上校(Colonel Wlid),曾给以恰当的描叙。魏特上校因为懂日文的缘故,曾充当俘虏与日本军官间的联络官,曾访问过许多收容俘虏的俘虏营,对于俘虏所受的待遇他具有直接的知识。上面就是他的证言的摘要,并活生生地说明了实际的情形。

“问:这些俘虏营的生活状态和俘虏待遇在实际上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

“答。没有不同。

“问:请你举个例子加以说明。

“答:当我在一九四三年八月三日最初进松克雷俘虏营(Songkrei camp)的时候,首先进的是那儿最大的收容着七百人的草棚。这个草棚是一个普通形式的草棚。当中是一条泥土的过道,两旁是用竹片编制的长达十二尺的寝台。屋顶很简陋是用椰子叶盖的,而椰子叶也极稀薄,以致到处漏雨。墙是完全没有的,在正当中的泥道流成了一条小溪。草棚的架子是用蔓草捆绑起来的。

“在这个草棚中有七百名病人。他们两入一组的直躺在草棚两旁的竹片寝台上。从草棚的这头到那头,他们的身体都是一个挤着一个的。他们都非常瘦,差不多完全是裸体。在草棚的正中间,约有一百五十人是热带溃疡病患者。得了这种溃疡病的人,差不多从膝到脚趾的肉都要脱掉。所以发散着忍受不了的烂肉臭味。唯一可以得到的绷带是用绑腿缠住香蕉的叶子。唯一的药品是热水。另外一个同样的草棚设在稍高处的山上,收容着所谓健康的人。此外还有一个屋顶完备、建筑较好的草屋住着日本的卫兵和军官。

“问:曾经供给寝具吗?

“答:什么也没有。

“问:下雨的时候他们用什么来遮雨呢?

“答:当我们最初到这些劳动营来的时候,没有一个草棚是有屋顶的。这样的情况继续了两三个礼拜之久。进入雨季以后,被收容在这里的人除采香蕉叶子遮雨外别无其他办法。如果是体力还能胜任的俘虏,就每人割两三枚香蕉叶子遮盖着身体。

“问:能够得到屋顶的材料吗?

“答:在我做俘虏指挥官的下尼基(Lower Niki)俘虏营得到了一卡车的椰子树叶,只够盖住一半草棚顶,那儿睡着最重的病人。尼基俘虏营一直没有得到椰子树叶,只得到了一张破烂的漏雨的幕布。其余的四个俘虏营在两三个礼拜以后都得到了椰子树叶,可是只够修理草棚顶需要量的一半。当然并没有将椰树叶子分配给日本卫兵和朝鲜卫兵,因为他们经常保有着充分的屋顶材料。

“问。在你从新加坡出发的十周以后,即在一九四三年七月中旬左右,‘F’部队的情况是怎样的?

“答:迄至那时止,我们死了一千七百人,原来的七千人中每日出去工作的人是七百名。但是这个七百名中,照我们英国军官看来其中有三百五十名是应该躺在病房的人。

关于建筑这条铁路的说明,如果不谈到使用当地劳动者的待遇,那是不够完全的。

为了补充在这项工事上所使用的俘虏,于是有时借着种种约许,有时使用强迫办法,在占领地区曾征募住在当地的缅甸人、坦密尔人(Tamils,此处张效林先生也翻译错误,因为泰米尔人,本文作者注)、爪哇人、中国人来从事劳动。在铁路工事所使用的劳动者全数约十五万人。他们所受的待遇和他们的生存状态,比前面所说的情况还更要恶劣。十五万人中在建筑铁路期间最少死了六万人。

我们在后面将相当详细的叙述盟国对虐待俘虏所提出的抗议,并且还要谈到日本参谋本部和政府都曾知道这些暴行。但在这儿预先提到一下是合适的,即有证据可以证明日本陆军在铁路建设计划开工前就事先得知了工事将在可怖的状态下去进行;并且日本政府明明知道牺牲者的情形却不去加以改善。

在一九四二年工事开始以前,南方军总司令部就获知俘虏有罹各种热带病的危险,并且常常获得关于死亡率的报告。关于他们明明知道对于俘虏健康的危险以及缺乏食粮、居住和医药品的情形,从一九四四年十月六日南方军总参谋长给俘虏情报局长官的报告中被确认。报告中的一段说:“本工程在作战方面是最急要的,但沿着该铁路预定的线路都是没有人迹的原始森林地带,宿营、给养和卫生设施都很缺乏,俘虏显然与平常状态大不相同。”

在一九四三年七月,当时已有数千俘虏死去和因病不能劳动了。但当时的外务大臣重光在回答抗议时说:俘虏得到了公平的待遇,病人全都得到了医疗。尽管如此,就在重光的答复送出后不到一个月的期间,仅仅在泰国所死亡的俘虏,甚至根据日方的数字也共计达二千九百零九名。根据同一资料来源,死亡率从一九四二年十一月的每月五十四人增加到一九四三年八月的八百人,每月都在显著增加着。

在一九四三年夏,若松从前面所述的地区视察归东京后,曾亲自向参谋总长杉山(元)报告说:他看见了许多的脚气病人和赤痢病人,食物的质量也不够必需的标准。

(日方)主张说,死亡很多是由于盟军妨碍了食粮和药品的正常供应所引起的。但一九四三年二月日军正是用海运被妨碍为理由,反而下令将这个工事的竣工期限缩短了四个月。自从有了这个命令以后,指挥官们更不顾一切的乱来了。并对俘虏说:人是不关重要的,不管忍受怎样的痛苦和死亡,铁路都必须修成。即:“铁路建设的进行不容迟缓,因为这是出于作战目的的需要。必须在一定的期限内不顾一切牺牲,不顾英国人和澳大利亚人俘虏的生命损失来完成铁路建设。”

最后我们要提及俘虏情报局从泰国俘虏收容所长所接到的月报之一,即一九四三年九月三日的月报。其中说:在共计四万三百十四人的俘虏中,生病的有一万五千六十四人。看一看生脚气和赤痢的病人还照旧被强迫劳动的常例,就可以知道如果将这类人包括在内,病人的数目一定比这大得多。(英美澳等国学者在远东国际军事法庭之后又继续研究缅泰死亡铁路,目前比较通用的数字参见第一部分,本文作者注。)

15 战俘腿部溃疡场景,由于日本不提供医药,很多战俘的溃疡导致骨肉尽烂
战俘腿部溃疡场景,由于日本不提供医药,很多战俘的溃疡导致骨肉尽烂

来自美国“失落营”战俘的证词

由德克萨斯国民警卫队改编的美国陆军第36师第131野战炮兵团第2营的官兵被日军在爪哇岛俘虏后,连同美国海军“休斯敦”重巡洋舰上的官兵,被送到日军在马来半岛的战俘营。第131野炮营2营在美国被称为“失落营”,因为这支部队在被日军俘虏后的两年内,音信全无,就像失踪了一样。第131野炮团2营和休斯顿号上的官兵是美国战俘中仅有的参与缅泰死亡铁路修建的官兵。他们的总人数是668人,其中有133名战俘因为日军的残酷虐待倒闭在马来半岛的湿热丛林中。下面请看“失落营”官兵对于缅泰死亡铁路的回忆。

1、拼命劳作,耗费生命

每天他们的工作就是修建铁路。日本人首先让战俘把铁道周边的树木砍伐殆尽,然后开始铸造路基。缅甸的丛林地形复杂,战俘们不仅需要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在遇到低洼地形的时候,还需要运来土石把低洼的地方填平。日本人并不给他们提供任何机械设备,这些工作全都由美国、英国、澳大利亚、荷兰等国家的战俘以及缅甸、泰国当地的民工徒手完成。

铸造路基是最辛苦的,因为路基需要尽量稳固,所以,日本人大量使用石头来铸造路基,他们将战俘和民工分成四人一组。战俘和民工们首先需要将路基处的泥土挖走,他们通常是一个战俘挖土,一个战俘装土,两个战俘抬土。他们工具是锄头和铲子,外加一个铁丝绑口的米袋和一根六英尺长的当做扁担使用的竹竿。美国战俘罗伊·阿姆斯特朗戏称为,“日本人用一个篮子和一把铲子来修建铁路。”日本工程师给战俘们的工作定量是每人每天1立方米的土方,一个组就是四立方米,但是他们很快发现,战俘们还有剩余时间休息,就加大了工作量,一开始是1.3立方米,后来是1.5立方米,最后是2立方米。战俘们当真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都要工作到太阳落山才能完成任务。

把土方挖走后,就要夯实泥土,然后抬来石头铸造路基。日本人制作的打桩机使用金属做的,大约500磅重,战俘们用绳子和滑轮以及竹子做成机械,将打桩机拉到一定高度,然后放下来,让打桩机用自身的重量夯实路基。战俘们需要不断重复这样一个动作。在陆地打桩还比较好一点,遇到河流的时候,打桩是一件很危险很辛苦的事情。日军用原木当做铁路桥的木桩,战俘们通常要下到齐腰深的水里面,费力地拉起打桩机,然后放落打桩机把木桩打下河道。日军不给他们提供任何安全保障。

日本和韩国看守经常虐打战俘,如果哪个战俘弄丢了或者弄坏了工具,或者老是生病,老是工作落在后头,就要遭到看守的痛打。韩国看守尤其残忍,他们经常鞭打战俘。有一个韩国看守惩罚战俘的方法是,让战俘站着不动,抬头紧盯着太阳。如果战俘们眨一下眼睛,他就用枪托打他们的后脑勺。

2、丛林五大疾病杀手

疟疾、登革热、痢疾、脚气病和热带溃疡是剥夺美国战俘生命的五大杀手。热带丛林潮湿不已,蚊虫滋生,可怕的是无处不在的蚊子身上携带着多种可怕的病毒和病菌。

日军从未给战俘们提供过奎宁用以对抗疟疾。如果战俘得了疟疾,除非能从战俘们的地下黑市中换到奎宁,要么只能运用自己的抵抗力,干熬,如果他能够熬过一星期,在经历了高温和脱水的煎熬后,还能存活下来,就算是很幸运的了,不过由于没有彻底治愈,几个月内,疟疾又会重新复发。

几乎所有的美国战俘都得过疟疾,最可怕的被感染了脑型疟。这种可怕的疟疾非常凶险,战俘死之前往往会被折磨得发疯,疟疾原虫聚集在战俘脑部血管中,造成剧烈头痛和神经紊乱,战俘时常发高烧,动辄昏迷、惊厥。登革热同样令人难以忍受,它造成高热、肌肉和关节剧痛。美国战俘胡德·赖特将登革热称之为“断骨热”,他说,“你每动一下,就会感到骨头像断了一样”。

由于营地的卫生条件极其糟糕,露天坑厕总是爬满蛆虫,在雨天屎尿横流,蛆虫遍地,这造成美国战俘痢疾发病率很高。美国战俘詹姆斯·赫夫曼得过痢疾,他这样描述他的感受:“你感到身体里的水分快要流干了,拉肚子拉得直肠都要翻过来,你身上剩不下一点肉,空留一副骨头架子。拉肚子拉出来的全是黏液,而且源源不绝。”罹患痢疾的战俘们大多数要拉肚子的时候,都来不及赶到厕所,他们控制不住,往往拉在自己身上。美国战俘塞卢格·怀特对此深有体会,“我无法控制自己排泄。气味难闻死了,我真想去死,但是我得活下去。”得了痢疾的战俘一天可能要跑几十趟厕所,由于没有药,战俘中的医生们只能让战俘们吃一些烧焦了的锅巴,有些战俘还会吃一些木炭,这些东西都能清理肠道,吸收引发痢疾的微生物,让病菌排出体外。

脚气病横行。这里说的脚气不是脚癣,而是一种可以夺人性命的疾病,它破坏神经系统,造成心脏肿大。脚气病分为干脚气病和湿脚气病两种。干脚气病造成战俘四肢剧痛,几乎丧失对四肢肌肉的控制能力。湿脚气病造成体液在身体不同部位皮下组织的积聚。得了湿脚气病的皮肤会失去弹性,用手指按上去就是一个印子,要过很久才能平复。湿脚气病喜欢侵蚀睾丸,塞卢格·怀特回忆说,他当时的睾丸肿胀得有柚子那么大。

热带溃疡是最厉害的杀手。即使是小小的擦伤,也会发展成溃疡,溃疡会深层侵蚀肌肉,把活肉吞噬,留下发黑的死肉,如果得不到控制,它会大面积扩散。战俘们腿上很容易造成擦伤,因此腿上的溃疡也最多,很多战俘因为溃疡扩散到整条腿,而不得不接受战俘医生的条件简陋的截肢手术。不过他们截肢后,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亡,在日本人的集中营里,他们丝毫没有存活的机会,日本人也不会发一点善心去给他们一点照顾。马克斯·奥费莱的弟弟奥斯卡得了严重的溃疡而去世。马克斯永远忘不了弟弟弥留前的悲惨景象:“热带溃疡蔓延到他的大腿小腿、膝盖、脚踝,他的腿上满是污血、脓液和黏液,两英寸的骨头白生生地露了出来……还有说不出来的什么东西滴到他的脚踝和脚尖上,而那儿还有另外一块大面积溃疡……我一两天后过去看他,他已处于半昏迷状态,浑身发烫。我把他的头放在我膝盖上,很快,他就死了。”

由于没有药物,战俘们自己摸索出一些土办法自救。对于痢疾,前文说过,战俘们的土办法是吃烧焦的米壳和木炭,据说这些东西有止泻的作用,但是他们入口的这些土药里面有很多致病的微生物。战俘们对付溃疡的方法五花八门。一种办法是用热水反复冲洗溃疡创面,把死肉冲掉,这种办法不容易奏效。第二种办法,有点恶心,但是效果不错,就是将蛆虫放在溃疡表面,让它们把死肉吃掉。最有效的办法是“勺取”,但是也最痛苦。荷兰医生亨利·赫金和菲利普·巴奥马斯玛弄到了一把小咖啡勺,他们把咖啡勺尖端磨快,用这个做成了一把小小的手术刀。不过他们用这种办法帮战俘清理溃疡时,战俘特别痛苦,由于没有麻醉剂,要硬生生地用咖啡勺把腐肉挖出来,手术时往往需要四个战俘按住病人才行。另外两种方法就比较支流了,一些战俘用当地草药或者泥浆敷在溃疡创面上,一些战俘站到溪流中,让鱼儿吃掉腐肉。

3、食物短缺极其严重

日本人给战俘们提供的食物是质量很差的白米饭,一天只能有一碗白米饭可吃,饭里面经常夹杂着蛆和其他蠕虫。日本人还给战俘们提供一碗可以看到碗底的“汤”。在1943年5月开始的“加速运动”期间,美国战俘们的食物短缺问题变得更加严重。日本军队减少了美国战俘们的口粮。战俘们一天只能吃到象征性的两顿半的食物,对于病号,日本人一天只给他们吃一顿饭。

季风裹挟着暴雨,经常在中午的时候往往更加肆虐。战俘们在工地上,必须迅速把食物囫囵吞下,要不然吃饭的家伙里很快会积满雨水。美国战俘雷蒙德·里德回忆说:“别说你吃饭的家伙湿透了,你全身都要被雨水淋透。要赶紧吃,否则饭团的米就会被雨水冲走。”

美国战俘们用尽办法来填饱肚子。为了补充维生素,战俘们在丛林中寻觅野生辣椒和可食用的树叶和野草吃下去。他们吃掉了一切可以吃下的活物。有一次一条狗窜到了战俘们的居住地,战俘们把它打死了,打了一回牙祭。艾迪·冯和同伴们早上出工时遇到了一条巨蟒,巨蟒因为吃得太多,而行动迟缓,艾迪和大伙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把它打死了,后来把它煮熟了,美餐了一顿。大家最想捉的动物是树上的猴子,可惜这些灵活的猴子跑得太快,他们根本逮不到。本·邓恩用他一直没有舍得丢掉的拳击手套和一个路过集中营的当地人换了几个鸭蛋和一些糖。阿罗·哈德用他的美军军用包和一个日本看守换了一包25磅的生满蛆虫的鱼干,这包令人作呕的东西原本是这个看守准备丢掉的,不过在阿罗看来,它却救了不少战俘的命,他得到了这包鱼干后,分给了大家一同“享用”。饿极了的昆塔·戈登,冒着极大的勇气,吃了一个死去了很久的水牛的牛肚。面对即将到嘴的“美味”,他竟然“十分激动”。后来他回忆当时的情形说:“我们他妈的当时就是一群饿极了的秃鹫!”

少数胆大的战俘敢于冒着枪毙的危险在日本看守的厨房里偷东西吃。偷窃实在太厉害了,恶毒的日本看守偷偷地埋下了地雷。好在战俘当中的塞卢格·怀特在日本看守的厨房工作,他观察了日本人进出厨房的线路,暗暗记下,随后把这条安全的路告诉了伙伴们。他说:“地雷没有让我们停止从日本人的厨房里偷东西,只是让我们偷得更加小心了。”

战俘们缺少衣物,战俘们身上穿的还是他们被俘虏时候的衣服,在热带雨林工作几个月后,这些衣服就破烂不堪了,美国战俘们后来又被送到了40公里营。绝大多数人身上只剩下短裤,很多人只有数条残破的围绕在腰上仅仅能遮羞的布片。澳大利亚战俘将这些剩下来的遮羞布称为“日本小乐趣”。他们大多数人的鞋子也坏了,不能穿了,所以他们就想方设法自己做鞋子,有些用破损的轮胎,有些削了一些木头来当鞋子。“失落营”勤务连的托马斯·怀特海德回忆说:“我赤着脚,光着上身,下身只有一条打了15层补丁的满是虱子的短裤。”

4、加速运动,死亡率飙升

1943年5月,日军为抢工期,开始了臭名昭著的“加速运动”。日军采取分散修筑的办法,把盟军战俘驱赶到不同路段筑路,美国的战俘也被分开了。从5月份到9月份,日本看守们端着上着刺刀的步枪,操着生硬的英语“speed!speed!”,逼迫战俘们干得更快一些。

此时的美国战俘正在受着热带疾病的折磨——几乎所有战俘都掉了三分之一的体重。日本看守仍然不断加重他们的工作量,要求他们每人每天必须完成2.5个土方,完不成任务,不准回营地休息。他们逼迫战俘在天亮之前开始工作,晚上十点以后才能结束工作。战俘们在工作时,还要遭受日本看守无情地殴打。日本人取消了战俘们原本可怜的休息时间,美国战俘马丁·钱伯斯回忆道,在“加速运动”期间,日本人强迫他连续工作了133天,有些时候是干通宵。

日本人不把战俘当人。为了保证每天都有足够的战俘劳动,日本看守每天早上对用棕榈树叶搭成的简易病房内的战俘伤病员进行“突然袭击”。美国战俘本·邓恩就目睹过这样一次“闪电战”,日本看守把病号从棚屋里赶出来,为了让他们往前走,灭绝人性地用棍棒敲打战俘们身上的溃疡创面,他们用这种办法把战俘赶到工地上干活,很多病员就这样死在了日本看守的棍棒之下,或者死在去工地的路上,或者死在工地上,总而言之,遭受日本看守虐待的伤病员们很少能够活着回到病房。

这个时候最让战俘们头疼的是大雨时常将他们辛苦做好的路基给冲毁。大雨来时,潺潺小溪变成了波涛汹涌的大河,河流淹没了堤岸,将沿途的一切都冲刷殆尽。大雨冲垮了铁路周边的摇摇欲坠的木桥,日军强迫战俘在狂风暴雨中把它们重新建立起来。

那些进行挖方和填方的人在大雨中搬运的是淤泥而不是散土。他们把箩筐填满后,在“哟嗬”声中将其抬起,步履艰难地在没膝的淤泥里跋涉,运到公共的倾置场,并爬上泥泞的土丘把“土”倒出来,可等到他们刚回到土丘脚下,大雨已经把他们刚刚倒在土丘顶上的泥土给冲刷得无影无踪。

囚犯们每天要这样往返成千上万次,他们不断地和大雨及淤泥斗争,却仍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努力被季风雨无情地冲蚀。“有时候我会祈祷雨停,”卢瑟·普兰迪说,“无穷无尽的雨!就是下雨、下雨、下雨!几乎要把人赶到深渊绝境。”托马斯·瑞特海德说:“这对日本人来说没什么区别。他们得继续下去,而且他们确实继续这么干了。而我们要像外面有阳光照耀一般出去在雨里干活。”

如果看不出来有明显的疾病,生病的囚犯就要干满一个整班,即使是疟疾患者也要像健康人一样干活。“如果日本看守看不出什么问题,他不明白为什么你不能干活。即使是他们自己的军队,病人也对他们没好处。他们只会尽快走开,让病人躺在沟渠里自生自灭。所以说,如果他们没有足够的战俘组成工作组,他们就会把病人找出来,逼迫他们去干活。”加思·斯莱特回忆道。那些分派到轻活的人一般坐在地上,用榔头和大锤击碎石头,作为铁路的道砟材料。飞起的碎石片会在战俘们裸露的腿上割开小口,而在缺医少药又无比潮湿的战俘营,这些小伤口几乎总是会变成溃疡,进而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加速”运动中,47名美国人死在“80公里”营,另外52名美国人死在建在100公里处的致病河湾。死亡每天都光顾这些营地,有时候每天就要带走12名战俘的生命,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家。1943年10月,缅泰死亡铁路终于完工了。在“加速”运动中,有一百多名美国战俘悲惨地死去。美国战俘本·邓恩,被送到桂河大桥工地的时候,说了这样的话,“与缅甸丛林的生活相比,桂河大桥工地的生活就像是在天堂上一样。”

桂林大桥近照
桂河大桥近照

结论

二战之后,有111名日本和韩国战犯因为在死亡行军中虐待战俘和劳工的罪行被审判,32名日本和韩国看守被判处死刑。缅泰死亡铁路在1947年由于质量问题被关闭。从1949年开始,泰国方面修复了部分路段,经过多次修复,目前铁路通车里程数为130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