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间的关东胡子最能整人,亲历者讲述自己如何被“熬鹰”

文:大狮

关东胡子这一系列先后讲述数十期,其中有一期讲到胡子如何“熬鹰”,所谓“熬鹰”也就是用极度卑劣之手段折磨“秧子”(被绑票者),并以通化英格布的张金发的故事为例,将“秧子房大掌柜”折磨“秧子”的细节加以讲述。有朋友私信我,问可以不可以再说一些这方面的故事?那好,就满足这位朋友的要求,今日咱再说个伊通县乡民刘庆祥的故事。

民国壬申二十年(1932年)9月15日,南山皮与北山皮的两股绺子合伙攻打伊通县城,破城之后专找小康人家抢劫“拉秧子”(绑票)。这时候就看出穷鬼的好处了,这个好处就是“安全”。刘庆祥就属于小康人家,家里有点小生意,因此多少有点积蓄。他见胡子进了城,吓得一溜烟跑到东门一户穷亲戚家避难,到了晚饭时,这户亲戚家来了个串门的,是伊通防匪队一个姓邱的小头头,这人跟刘庆祥还有亲戚关系,是刘庆祥堂姐的丈夫,因此刘庆祥喊他姐夫。

邱姐夫一瞧是刘庆祥,就说胡子现如今还在城里没走,让刘庆祥跟自己去驻军大院避避难。刘庆祥认为驻军大院里面都是当兵的,肯定安全的多,万没想到羊入虎口。到了驻军大院门前,邱姐夫一个人进去,把他撂门外了,他想进去结果当兵的不让他进。刘庆祥没法子,就跑到附近的姥姥家避难,结果当到姥姥家门口,就碰见县里教书的范老师。范老师抱着一大堆抗日宣传单,跟和一伙子人有说有笑。刘庆祥一看那几个人的打扮还有他们腰里别的的匣枪,就知道这些是胡子。他还没搞清楚范老师为何跟胡子谈笑风生就被胡子给“粘”(抓)了。他求范老师给说说情,范老师说了句“自求多福”,而后就走了。

就这样,刘庆祥成了“秧子”,更可气的是刘庆祥这是第二次当“秧子”了,三年前已经被“粘”过一回。

胡子们带着他去了道南税捐局的胡主任家,进门就喊“老胡在家不,俺砸你家窑来了!”

偏巧胡主任在家,他求胡子别绑自己,并跟他套交情,胡子说不中,说你是大人物,最近绺子缺钱,绑你有钱花。胡子问胡主任家里有没有吃的,胡主任家里有月饼,自己吃吧。于是胡子开始吃月饼,吃完之后,押着刘庆祥和胡主任来到西头道德会。

道德会门口站着两个大兵,手里都端着家伙。胡子大老远就喊话:“俺不打懂事的‘跳子’(兵),专打不懂事的。”两个大兵一听,把枪往肩头一背自行走了。他们走了之后,胡子进了道德会,一见伊通的买卖人都在这儿呢,于是强行拉走八个当“秧子”。就这样,刘庆祥和那九位让胡子用绳子捆成一串儿,赶着出了城。到了城外一见,黑压压全是胡子,还有三十几个秧子,有几个秧子跟刘庆祥还是熟人。

四十多人一路受尽了苦头,最后被押到离县城不到十里的沈家屯子。这些人全部被关在西下房,到了晚上胡子开始折腾秧子们。他们没有什么可娱乐的,因此把拷打折磨秧子作为一种娱乐,另一个作用就是“熬鹰”,把秧子折磨得筋疲力尽,就算放开绳子让跑也跑不动。

刘庆祥与王家油坊的少掌柜还有另外五个秧子被单独拉到一个小屋内,屋里有二十几个胡子,他们或躺或坐在大火炕上,嬉皮笑脸看着几个人。胡子让他们自己把衣服脱了,而后拿马鞭子抽打他们,几个人被打的哭爹喊娘,求饶不止。王家少掌柜二十来岁长得模样俊俏,有几个胡子喜欢“小相公”,就不打他,而是让他上炕,当着几个秧子的面,把王家少掌柜给强行无礼了。

每人挨了差不多二十鞭子后,胡子问他们家里有多少钱有没有枪,都藏在哪里?若是说没有,接着挨打,就算说了实话,也要打一顿,非逼着你说百分百没撒谎为止。

几个人都说了实话,胡子只把王家少掌柜留下,把他几个人领回西下房。进去之后,一见西下房站满了胡子,秧子房大掌柜“东边好”正在拷打胡主任呢。胡子拿马缰绳把胡主任捆在凳子上,而后把凳子和人吊在大梁上,在下面堆上一小堆劈柴,把劈柴点着之后,拿火烤胡主任的双脚,接着拿马鞭子抽他。胡主任被打的嗷嗷叫,有个胡子从火堆旁抓起一把冒着烟的灰塞进胡主任嘴里,他就叫不出来了。最后胡主任被打的吐血沫子,说出在北炕洞子里有600现大洋。胡子才饶了他,接着又打别人。

轮到刘庆祥时,刘庆祥学聪明了,他说自己家里有地窖,有好东西就往地窖藏,天亮了带胡子爷爷们去拿,东西全是胡子爷爷的。这样才躲过一顿打,有几个贪财的,可被折磨苦了。胡子没人性,把沾着辣椒面的硬木棍子往人家眼子里捅,还拿烟油子往嘴里灌,最后都说了实话,不说实话真收拾啊。

这些人被收拾了整整一宿,胡子为了“熬鹰”不让人睡觉也不给饭吃也不给水喝,全都光着坐在地上,还往身上泼凉水,谁要打盹就拿鞭子抽谁。后面两天,天天如此。到了第三天刘庆祥肚子饿得不行,眼前发昏,见到秧子房大掌柜东边好后,他跪在东边好面前问他到底是要“顶”(钱)还是要他们“核头”(脑袋、性命)。东边好问他这话啥意思,刘庆祥说自己饿得不行,两天两夜没“啃富”(吃饭)了,再饿就咽气了。

东边好听完之后,说绺子里有好些鸡鸭呢,快让人烧火炖大锅。刘庆祥以为胡子给他们炖肉呢,结果炖好之后胡子们自己大吃大喝,连根骨头都不给他们,还当着他们的面吃,故意馋他们,您说多缺德吧。

长话短说,转过天来,胡子把他们转移了地方,走道不让穿鞋,把鞋挂脖子上,光着脚走路。这些人饿的走道晃悠,好不容易到了匪号“访友军”的绺子当中。访友军一见刘庆祥,说这小子前年不是绑过一回吗?咋又给绑了,这好像不合规矩。于是访友军让人松开刘庆祥,还给他大饼吃。

离开访友军这里,这伙人又被押到“新来胜”的绺子,在这里差不多待了一个月,天天干活没有闲着的时候,后晌还要烧水给胡子们洗脚。王家少掌柜成了红人,跟胡子处的关系最好,也没人为难他,他当了一个多月小相公后,被家人赎了回去。有一天,绺子里来了三个人,其中两个刘庆祥认识,一个西医一个军官,于是刘庆祥就想拖个关系让胡子把自己放了。

三天之后,新来胜让人把刘庆祥喊过去,说可以放了他。但不能就这么白白放他,要他充当“花舌子”送“海叶子”(信)。刘庆祥答应下来,让秧子们每人写了封给家人的信件,其中有十几个胡子也写了信,让刘庆祥转交给自己家人。新来胜临走还送给刘庆祥一件女人穿的大红棉袄,说道上冷穿这个御寒,没有爷们的衣裳了,就穿这个吧。另外穿这个走道保险,别的绺子一见穿这打扮的,就知道是“跑海叶子”的。胡子有规矩,不能抢自己人和邮差,因此可以放心大胆走。

刘庆祥走了一天一夜才到了县城,回家之后跟家人哭了一通,而后换了身衣服挨家挨户去送信,送完信之后,想去姥姥家看看,结果又遇到邱姐夫。邱姐夫问他这些日子去哪了?刘庆祥气不打一处来,就骂了他一通,要是当天让他进驻军大院何至于让胡子抓了秧子,八成就是你们串通的,邱姐夫红着脸走了。转天刘庆祥到了他们家,跟堂姐说了这事儿,让他两口子打了好几天架。刘庆祥又遇到了范老师,问他那天咋回事,范老师一溜烟跑走了,从那次之后见他面就躲。

说到底,这些人跟胡子都通着气呢,顶不是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