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掘金案与叶蓬的汉奸之路

提起叶蓬，很多武汉人都知道，这位黄陂老乡是个大汉奸，做过伪武汉绥靖公署主任、参谋总长、陆军部长。那么他是怎样成为汉奸的呢？

坏人并不是生下来就坏，汉奸也不可能生下来就是汉奸。拿叶蓬来说，他早年也曾是一个热血的革命青年。叶蓬，字孛孛，别号一忠，黄陂南丰菏山下叶家湾人，生于1896年，早岁就读于黄陂望鲁高等小学。1911年，辛亥武昌首义，年仅15岁的叶蓬加入学生军，怀着推翻帝制、创建共和的理想，开始了自己长达三十余年的军旅生涯。

1912年南北议和后，叶蓬被送入湖北陆军小学，然后经陆军中学、入伍生一步步升入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在接受了系统的军事教育之后，于1918年毕业于保定六期。经过短暂的见习期，1919年，能文、善书法，多才多艺的叶蓬被派为军事裁判所监狱长。不久，叶蓬发现，在北方人掌权的北洋军中，身为南方人的自己很难有出头之日，恰值湖北人萧耀南回鄂任督军，便南下回乡任职。

1923年，夏斗寅接受张森的建议，招揽鄂籍保定生整训队伍，叶蓬经夏的参谋长万耀煌引见进入夏部，当了一名营长。此后，叶在夏部八年沉浮，职务虽几经变迁，但始终超不出团长级别。直到1931年，叶蓬终于赢来了人生中的一个重要转机，这年2月蒋介石为了奖励夏斗寅在中原大战中率部卖命的“苦劳”，让其兼任了武汉警备司令，在组建司令部的过程中，夏将时任团长的叶蓬调到司令部担任参谋长。因为夏还兼任13军军长，所以司令部的日常事务便由叶蓬负责。

武汉警备司令设有一厅五处和火车、轮船、新闻、邮电四个检查所，权力相当广泛。任参谋长的叶蓬，比在部队时有了更广的接触面，结识了汉口的巨商富贾、过往的军政要员，为日后的发迹垫定了基础。1932年3月，夏斗寅升兼湖北省主席，更加无瑕打理警备司令部，叶蓬见机行事，重贿军政部长何应钦，接任了警备司令一职。一年前还是上校团长的叶蓬，至此步入高级将领行列。

正当事业发展得顺风顺水的时候，一桩发生在武昌奇案，彻底改变了叶蓬的人生轨迹，这桩奇案就是著名的武昌掘金案。事件的经过大致这样的：

1934年端午节这一天，寓居在武昌粮道街的国民党元老孔庚家中做寿，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夜里，雨水冲塌了孔家屋后的坡岸，露出了一些闪闪发光的小金锭，被出门小解的邻居彭幼南看见，彭立即找来自己的兄弟彭石荪，趁孔家人不备，偷偷进入其院内挖掘，仅各种金银财宝就挖到二十大箱。三天后，彭家人准备将这笔财宝转移到汉口的时候，在汉阳门码头被值勤的武汉警备司令部少校副官李某截获。李某经盘问得知，箱子是从粮道街抬出的，因李是孔庚的旧部，怀疑东西是从孔家盗出的，一面扣住箱子，一面打电话到孔家查询。彭家兄弟见势不妙，趁李打电话之机，重金贿赂看守士兵，将箱子抬到曾家巷码头渡江而去。孔家接到电话后，满宅清查，发现尚書巷1号院厨房内被挖了一个大坑，坑旁仅彭家兄弟来不急取走的小银锭就能装两大筐。这下孔家人不干了，向警备司令部和法院控告彭家兄弟盜窃。彭家人一面将10余箱珍宝运往上海租界，一面用其余财宝四处行贿。身为警备司令的叶蓬，得了彭家的财宝，将案子搁置了起来。

孔家院子里这批财宝，有人说是一个姓刘的降清太平军头目所埋，也有人考证说是从明代一个王陵中挖出的珍宝，孰是孰非至今没有定论。不论财宝从何而来，与若大一笔财宝失之交臂，孔庚焉能甘心。这孔庚绝非等闲之辈，他早年留学日本，1905年加入同盟会，辛亥年随吴禄祯石家庄举义，后任晋军师长、代北镇守使，参加过讨袁护国，后南下投奔孙中山先生，任职广州军政府大本营。孔当时虽然在武昌做寓公，但省主席夏斗寅、政学系要员张笃伦却都是他的旧部，为了争回财宝，孔四处找人控告叶蓬。

1935年红军长征以后，蒋介石把部分精力从“剿共”转到了“削藩”上，准备清除各地方派系，实力弱小的夏斗寅首当其冲，蒋介石先是拿掉了他的军权，接着又免了他的省主席，将自己的亲信、政学系首领张群派到湖北主政。孔庚早年在山西和广东，与政学系颇有接触，于是就在张群的欢迎酒会上公开指责叶蓬受贿，叶蓬不甘示弱，当场骂孔庚倚老卖老，想发横财，把个新主席的就职仪式闹得不可开交。张群赴任湖北，本就有竭制地方势力的使命，见叶蓬竟敢在自己的就职典礼上与人对骂，不由大怒，面斥叶蓬狂妄，令其退席，这一来两人就了怨。

1935年正是日寇在华北步步紧逼，全国抗日救亡运动高涨之时，叶蓬也于“双十节”在武汉举办防空展览，以显示政绩。这次展览引起了日本方面的抗议，当时国民政府采取的是对日退让政策，叶蓬的举动无疑是给当局找麻烦。于是，张群趁机呈请蒋介石将叶蓬撤职。

丢官后的叶蓬跑到南京投入复兴社，依靠特务组织和何应钦的支持，当上了铁道部警察总局局长。复兴社属国民党少壮派，和以张群为首的政学系矛盾很深，复兴社主要成员邓文仪、刘建群、酆悌等人非常想除掉张群，可由谁具体操作呢？他们想到了叶蓬。叶蓬很爽快地答应邓、刘等人，在他看来，此次行刺成可消撤职之恨，败有复兴社撑腰，不会有事。于是，他重金收买了程亦鹏、李德荃这两个鄂籍失意军人，指使他们行刺张群。

时张群已调任南京国民政府外交部长，于是程、李便天天去丁家桥中央党部、国府路外交部等处转悠，寻找下手机会。中央党部和国府路戒备何等森严，探头探脑的程、李二人，很快引起了便衣警探注意。二人还没来得及下手，便被抓获，稍经审讯即将叶蓬供了出来。蒋介石得知之后十分生气，下令将叶蓬撤职查办。邓文仪等人怕牵连自己，找汪精卫向张群说情，圆滑事顾的张群深知叶蓬背后有复兴社“十三太保”的背景，因而“大度”地表示不予深究。

逃过一劫的叶蓬回到了武汉，再次重操警备司令部参谋长旧业，但此时的警备司令部早已物是人非，老鄂军的同僚们下野的下野，调离的调离，先后任司令的陈继承、郭忏，不是黄埔嫡系，就是陈诚的干将，参谋长充其量不过是个有职无权的幕僚。1938年武汉沦陷，警备司令部随之撤销，心灰意冷的叶蓬离开军界，到香港做石油生意。1939年，汪精卫投日，为组建伪政权四处网络人才，以叶蓬的出身、资历和才能，自然成了其网络的对象。曾经因贪欲毁掉了大好前程的叶蓬，这次又因为对权欲的奢求，再次在人生的道路上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投敌以后，叶蓬先是在上海为汪筹办中央训练团，培养伪军骨干，1940年伪政权成立后又任军事委员会常务委员。1941年11月，叶蓬回汉任伪武汉绥靖公署主任兼二十九师师长。1942年，调回南京任伪参谋总长、陆军训练总监。次年4月，升任伪陆军部部长，并去日本觐见天皇、在广播中发表媚日讲话。历史仿佛和人们开了一个玩笑，八年前因为反日而被撤

职的叶蓬，八年后却沦为了日寇的忠实走狗。

1945年3月，叶蓬再次回到武汉任伪绥靖主任公署主任兼伪湖北省政府主席、保安司令部司令。眼看日伪势力已经风雨飘摇，叶蓬很想掌握一点实力应变，但掌握武汉地区伪军的邹平凡却在日本人的支持下不买叶蓬的帐，无奈叶蓬只得转而垄断食盐，贩卖鸦片，搜刮钱财。日本投降以后，蒋介石唯恐新四军五师接管武汉，电令叶蓬为新编第七路军司令。时叶蓬正在南京，坐飞机返回时不敢到武汉降落，在黄岗着陆后溜到纸坊挂出“新编第七路军司令部”的牌子，还想抓部队，此时武汉伪军已在邹平凡的带领下被当局收编，叶蓬最后的希望破灭了。9月，湖北省政府迁回武汉，将叶蓬逮捕，因其当时已无实力，又得罪过很多人，于是成了第一批被国民政府惩办的大汉奸。

对叶蓬沦为汉奸的原因，有记载说是因其办防空展被撤职失意投日；也有的说是因为其刺杀张群未果，得罪了权贵而被迫投日。实际上，其被撤职与刺杀张群的直接起因都是武昌掘金案和国民党内部的派系倾轧。当然，要说根本原因，还是其追逐金钱与权力的人格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