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子野心,死灰复燃:十月革命之后,3支沙俄残军如何骚扰新疆?

文:History心发现

早在帝俄时代,从彼得大帝时代开始,沙俄对于新疆就抱有非同一般的兴趣,他们一直希望征服中亚,并且进一步染指中国新疆乃至内地。而且沙俄趁着中国在第一第二次鸦片战争和太平天国起义时割占大量新疆领土。虽然俄国爆发了十月革命,但是俄各方势力对于新疆的兴趣都没有因此减弱。

沙俄和英国的大博弈

在十月革命之后,协约国开始组织力量武装干涉俄国内战,中国的新疆,蒙古,还有东北等和俄国接壤的领地基本上也卷入了战争。在这些大冲突中,一些原沙俄的残兵,主要是高尔查克杜托夫的部下,流窜进入新疆,有的人在当地占山为王,成为土匪,有的人受到日本和沙俄领事的鼓动,希望以新疆作为割据基地,还有人则选择和中国军阀合作,加入军阀部队。

但是在新疆时任省领导人杨增新等人的机智周旋和不懈努力下,新疆虽然位于日本,苏联和英印政府的风暴眼中,但是各种殖民者的反扑大都以失败告终,新疆的领土依旧维持大致的完善。

山雨欲来风满楼:十月革命前后的新疆和中亚

十月革命之后,就有数路白军队伍进入新疆,大多零散而且狼狈,如1918年春进入伊犁的伊万诺夫率领的300多哥萨克官兵和大批难民、1920年5月由博乐进入伊犁的阿连阔夫少校率领的官兵1400多人等。最大的一股是1920年2月,由巴奇赤率领的军人1.1万余人,难民6000多人,越过巴克图卡进入塔城,同时携带入境的,还有近万匹军马以及足够装备一个军的轻重武器和弹药。前前后后加起来,入境的白俄有数万之多。

而1917-1918年,中国作为协约国的成员之一,也曾发军进入西伯利亚干预俄国革命,当时沙俄驻乌鲁木齐总领事,驻伊犁领事一方面不甘心看到帝俄战败,而且日本调查员为了趁机借入新疆乱局,为日后日本向中亚殖民打下基础,于是也怂恿新疆省政府和本地土豪势力出兵沙俄,“建功立业”。

这些败军和帝俄的残余外交官,不仅组织迁入伊犁,塔城和乌鲁木齐等地的俄国人和从俄属中亚迁徙而来的回教居民从军,组织反苏力量反攻中亚,还从俄国侨民手中索取现金,私自发行被新疆人称为“牛舌头”(形状比较长,而且价值低廉不值钱)的临时政府新币套取俄侨的资源,以供反苏军事力量购买军用物资;最后为了将新疆省绑上白军的马车,驻塔城领事吕巴和驻乌鲁木齐总领事迪亚阔夫都不断怂恿当时的新疆省长杨增新出兵中亚。而且当时的新疆地方实力人物,时任喀什提督的云南人马福兴在南疆有自己的辖地,一直希望在新疆建立自行其是的回教封建王国。

而一些不安分的毛拉,巴依和伯克有类似的想法,希望依托俄或者英国独立建国,所以马福兴等人对于发兵中亚干预苏俄革命的行为跃跃欲试,甚至数次向新疆省政府主席杨增新请命出兵。

面对这样的危险处境,杨增新清晰的认识到新疆本省的武力仅够自保,但是绝对没有实力攘外作战,很多军队火药和子弹均不足以支撑持久作战,如果贸然出兵支持白军,那么必然引来红军的强力入侵,以及苏联对新疆地区的强力干预,中国的旅俄商民也会受到排斥或打压。无论是红军还是白军,二者都久经战阵,经验丰富,但新疆的军事力量都不足以应对侵略。而且杨增新指出,之前沙俄从来没有在迁入中国的俄罗斯属民里征兵的做法,南疆也有很多英国人和迁入新疆的英印居民的据点,但是英国政府就没有从南疆英人里征兵的旧例。所以他电令新疆的文武官吏严守中立,驳回了马福兴调兵15营进入中亚作战的请求。

眼看鼓动新疆援俄作战不成,于是帝俄驻伊犁领事吕巴就上蹿下跳,一面写文挑拨北京政府和新疆地方政府的关系,一面挑拨新疆省政府和苏俄的关系,言行过于恶劣,给中苏关系造成了极大的不稳定性。

最早进入新疆的伊万诺夫匪军

比如最早进入新疆的伊万诺夫,带着300哥萨克兵,裹挟着难民入境,他们虽然在进入伊犁之后将武器交还给了中方。交出武器后,新疆政府给予白俄军民发放面粉等生活物资接济。部分明白事理的白俄职业军人比较配合,也有一些视武器为生命的哥萨克军人,一开始就宁死也不愿交出武器和战马,但也经不住同行的难民苦苦哀求和中国方面的食物诱惑,最终不得不就范。但是随后帝俄驻伊犁使馆领事吕巴就申请中方表示对中方收容白军的感谢,同时恳请中方将武器还给哥萨克,以减轻中方收容难民的负担,好在新疆省主席杨增新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鬼把戏,在北京政府要求将武器放还的情况下,秘密邀请伊利镇守使杨飞霞将武器弄坏,最后将大量无法正常使用的武器交给罗德布哲夫。

这300人因为规模有限,所以没有给中国国防造成实质性的威胁,但是这只是白俄溃兵进入新疆的前兆。

巴奇赤匪军:对中国国防威胁最大的势力

接下来入境的,是被红军击败的俄国奥伦堡哥萨克溃军10000多人,首领是巴奇赤和杜托夫等人,和普通的作战部队不同,这些人为了给所谓的反攻大业积蓄人力,也为了防止苏俄控制地广人稀的中亚大地,所以裹挟了数千中亚俄国农民迁入中国。在离开中亚之前,二人就以活埋,挑断手筋的方式迫使大量农民随军迁徙,来华之后很快这些人就吃光了补给和中国政府的救济,只能蜗居在额敏河畔蒙古牧民挖的地窖里或者自己搭建的小窝棚中,过的苦不堪言。

而这些白俄军队虽然被迫解除武装,但是依旧没有放弃战斗的野心,所以他们将一部分武器埋在中俄边境的山沟里,一部分由家属和妇女儿童随身携带,一部分藏在车轱辘里带入中国。

面对这个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中方的处理方式慎之又慎:塔城道尹将俄军带入中国境内的战马9000匹全部交给蒙族牧人管理,所有军马烙上特殊的烙印,以便将来的归还;为了防止俄军生出事端,中方将桀骜不驯,不服管教的安年科夫关押起来,后来为了防止此人再次闹事,又将此人关入兰州的军马养殖场加以隔离。日后此人贼心不死,不断地和上海等地的白俄流亡组织取得联系,妄图东山再起,于是苏联国家安全保卫科决定借冯玉祥之手除掉他,冯玉祥以邀请他做苏联军事顾问的名义赴任,结果让苏联国家安全保卫科的人将其逮捕之后捉拿归案,当然这都是后事了。

随后塔城道尹,又得到了一封杜托夫和境外白军的通信书信,发现他准备带着巴奇赤匪军联合中亚的白匪进攻贾尔肯特,为了根除祸害,新疆省政府决定和苏俄肃反机关合作,最后在1921年2月6日一举将杜托夫击毙,然后苏俄特工杀出重围,返回国内。在失去了领导人之后,杜托夫的白军部队士气大受打击,军心涣散,而且1921年前后塔城地区闹起了大饥荒,很多白俄居民生活困苦不堪,需要从大量的饿殍中寻找自己亲属的遗骸。

但是贫民的饥荒没有引发贵族们的同情,他们依旧希望在新疆发起叛乱,甚至以武力夺取新疆地区,建立独立政权。1921年3月,申斯克手下的白俄军队准备袭击中国驻军,夺取武器和马匹,逃往额敏县。中国驻军采取行动,除申斯克逃脱外,主谋分子均被捕获,驱逐出境。5月中旬,又有以诺维科夫为首的2000多名白军,携带武器强行入境,与驻额敏的巴奇赤会合,扬言要南下进犯乌苏、绥来,并攻打迪化。

在充分分析了白军的困境,意识到白卫军缺乏粮草和弹药补给,人口虽多但是不足为惧的情况之后,最终苏俄和中国政府协商,选择在1921年5月24日在中国军队的带领下进入新疆,对人口众多的巴奇赤匪军开战。

双方商定,由苏俄红军入境“剿匪”,新疆省军予以配合。1921年五月,苏俄七河省外交代表拉斯多布列耶夫会见新疆省主席杨增新,请求入境追击白俄匪军。考虑到白俄军在入境时就没有完全被缴械,以至造成了现在新疆的动荡局面,所以杨增新谨慎地同意了苏军的入境请求,但是和苏军约法三章:

1.苏军在追击白军时应该奉行人道主义,一旦对方失去战斗力,不应继续追杀;

2.一旦俘虏白军军民,应当全力带回俄境,不应继续在中方境内停留,以生事变;

3.苏军在追击时对于中国之居民,牛羊,建筑物不应造成额外损害,对于中方人员财产不可随意征发;

4.中国方面无条件供应苏军粮草,如有必要,苏军应向中方提供武器弹药;

5.一旦战争结束,苏军应当立即退出中国境内。

最后,中苏两方还就交换联络员,协同作战达成了一致。

1921年5月24日,苏军一部在塔城贸易圈先行出击,俘虏了白俄950人,快枪100支,炸弹400枚;大部队直趋额敏河畔的巴奇赤军营。巴奇赤、诺维科夫等七八千人在力战了一下午之后,在傍晚苏军主力得到了骑兵和炮兵部队的支援,抵抗不支,裹胁当地牧民南逃,虽然中国军队作战略有不利,但是在苏军的打击下,还是流亡到了到阿勒泰牧区,占领了阿勒泰和布尔津,击败了当地的阿山道尹周务学。他们向当地蒙古、哈萨克等族牧民强行征用马匹、给养,鼓动各族王公“独立”,迫使牧民加入白俄军队,甚至抢劫当地的喇嘛庙和蒙古王公,企图东联外蒙的白俄谢米诺夫,进攻苏俄位于今哈萨克斯坦境内的斋桑城。

1921年8月,中俄双方再次约定联合行动,围剿巴奇赤的残兵。到9月上旬,流窜至此的白俄被打死四五百人,被俘2000余人,被缴大批车马物资。巴奇赤逃往外蒙古,最后匪首巴奇赤在外蒙被苏军击败后生擒,押运到国内判刑。杨增新在白俄大军压境下,沉着应付,花了不到两年工夫,化解了白俄给新疆造成的危局。

但是也是在平乱战争中,杨增新数次发现苏俄军队没有彻底绞杀白军的企图,追而不剿,甚至有将白军留在中国境内,为日后进一步干预新疆事务埋下伏笔的意思。这样的行为,很符合苏俄和苏联的一贯作风。

围攻奇台,破坏敦煌的阿连阔夫

1921年5月进入新疆的阿连阔夫部虽然人数不多,但是造成的破坏却并不很小。这支军队经过兼并重组,由最初的1400多人发展到大约4000人。阿连阔夫曾到新疆省会迪化,公然向地方当局和俄国商行要粮派款,并与驻伊犁、塔城的白俄相约,共同起事,以图夺取北疆。后来被新疆省政府勒令迁往奇台县。

1921年1月,阿连阔夫想带兵突袭奇台,以这里为为中心组织反攻,建立白俄在新疆的联络据点。但是他的手下中国土匪祁海山却在进入奇台城侦查的时候被中国守军捕获并严刑拷打。在祁海山被捕之后,阿连阔夫决定带领手下的哥萨克士兵强行攻城,但是他们没有重武器,仅有轻机枪的他们只能驾着云梯攻城,所以在多次进攻之后都被奇台守军击败。

随后这些人摆出假装战败的把戏,让100多人在奇台城下喝酒,喝得酩酊大醉,还故意让人到城下挑衅叫骂,让中国兵出城迎战。但是奇台守军不为所动,而是继续坚守不出,等到了蒋松林等部的援军支援,这才将阿连阔夫一伙人击败。在将其击败之后,阿连阔夫还是下令军队将精良武器藏起来,将老旧和无用的武器交给中方。事后,新疆省政府联系苏俄,让苏吸收一部分白军回国,阿连阔夫手下3500多人相继回国,但他本人带领500多死硬分子拒绝回国。

最后白俄陆军总司令谢米诺夫从外蒙给阿连阔夫发来一封电报,命令其率部前往乌兰巴托集结待命。阿连阔夫请求协助运输,杨增新正中下怀,为了将瘟神送走,允诺派大量马车送白军经内地甘肃转道前往外蒙。

走这条路,要经过陇西敦煌;众所周知,那里有举世闻名的莫高窟。1921年6月11日,阿连阔夫率部近500名,由新疆方面派出的118名骑兵押送,抵达敦煌。但当地政府为了防止白俄威胁治安,于是将所有白俄全部安置在距县城50里的莫高窟中。由此,莫高窟成了白俄残部的收容所。

这些白俄官兵在莫高窟驻扎下来,一住就是5个月。这5个月中,莫高窟惨遭蹂躏和破坏,堪称灭顶之灾。离乡背井、连年征战的白俄,心理极度扭曲。他们将洞窟的门窗、匾大肆拆卸,刀砍斧劈,当成烧火的木柴,还毫不顾惜地在洞窟内架锅、生火、做饭。莫高窟内的很多壁画被烟熏火燎得面目全非,无法辨认。

更令人愤怒的是,这些形同丧家之犬的白俄,将潦倒绝望、几近疯狂的心情全发泄到壁画与塑像上,对大量泥塑断手凿目,挖心掏腹,对壁画则胡乱涂抹,乱刻乱描,在莫高窟的绝世珍宝上留下了难以抹去的耻辱印痕。

1921年11月,甘肃省省长公署决定,自筹资金,将盘踞在敦煌莫高窟的白俄分批遣送出境。截至1922年3月,最后一批白俄离开了敦煌。至于白俄头目阿连阔夫,则被送至兰州阿干镇羊寨村居住。但此人仍贼心不死,暗中联络旧部,随时准备卷土重来。

此人不除,必为后患。杨增新又有了对付阿连阔夫的新办法。他派专车迎接阿连阔夫前往迪化“叙旧”。到了迪化,就将阿连阔夫送往县衙门软禁起来。每天给阿连阔夫的烧烟泡油,就这样,两三个月工夫,阿连阔夫就离不开毒品,精神和身体也彻底垮掉。1923年阿连阔夫被“遣送内地”时,为冯玉祥部队扣留,引渡给苏俄;苏联军事法庭判处其死刑,执行枪决。

当然,在这些匪军被击败之后,还有很多白俄贫民因为怀着对苏的愤慨不愿意回国,宁可逗留新疆,比如看看当时的政府电文:

查現在伊犁逃來俄民約計已達五萬人,續來者尚絡繹不絕,當經密飭楊鎮守使與俄黨人交涉,將此項逃民收回,該逃民誓死不肯回國,只好暫為安置。除將楊鎮守使七月微電及增新覆電二稿一並咨送外,相應咨請鈞部鑒核。

查此次俄國新舊兩黨戰爭,因逃難先后逃來中境俄民共計五萬余人。前經指定霍爾果斯邊界三四道卡及伊犁河沿一帶各地暫令居住,嗣以人數太多,軍隊監察難周,且該處房屋糧食在在均屬缺乏。以天正爆熱,各逃民多有私往伊寧縣各圩子暨城關外居住,糧價因之大漲,於地方治安影響堪虞。此間雖與新黨人物提議交涉,然該逃民僉稱:「新黨非常酷虐,肆意慘殺,所有房屋財產悉被燒毀掠奪,無家可歸,寧死中國,不願回國」。署使派員多方勸導,卒無效果。現在俄民不願回國,然長此住居我國境內,亦非善策。究竟該逃民宜如何辦理,應請核示遵行。鎮守使楊飛霞。微。

微電悉。俄國黨派戰爭,伊民房屋財產悉被燒毀掠奪,逃來我國,既有寧死中國,不願回國之語,此際無論如何驅迫,俄民決不肯行,徒生惡感,無濟於事,不如暫行安置,嚴加約束,俟俄境稍靖,一面要求彼黨收回,一面再勸令回國,斯時當易著手,此刻只可隨方撫輯,仰即照辦。本年收成尚豐,食糧一層,當不至大受影響。

而这些人,或者加入归化军,或者务农经商,形成了自己的定居点,也成了日后新疆俄罗斯族的来源之一。

参考文献:白俄中国大逃亡纪实–王俊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