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纳姆的雪——蒙哥马利与“市场花园行动”

出处： “云上国防”（ID： YUNSHANGGUOFANG）

“关于今后作战指导问题，谨提出如下意见：

1.我认为，现已处于可由此向柏林发动强有力挺进以结束对德战争的阶段；

2. 但要在两个方向进行强有力的挺进，我们尚无足够的给养；

3.已选定的挺进方向应毫无保留地拥有一切必备的给养，其他方面的战斗，应根据余留物资，努力以赴；

4.目前只有两个方向可供选择，一是指向鲁尔地区，一是梅斯和萨尔地区；

5.我认为，要使挺进收到最好和最迅速的效果，应是朝北指向鲁尔地区；

6.时机极为重要，应立即决定挺进方向，然后按上述第三点办；

7.倘企图搞妥协的解决办法并分散给养，这个挺进就不会有力，战胜势将旷日持久；

8.我以为，根据上述分析，利弊得失已极为简单明了；

9.事关重大，想必会同意立即就上述问题作出决定。倘能允我所请并愿和我进一步研讨哦，则请明日来敝处共进午餐。我目前实不克分身，务请谅解。”

——1944年蒙哥马利致艾森豪威尔的电报

“倘使他（艾森豪威尔）能使巴顿在马斯河畔停止前进，在攻克布鲁塞尔后给霍奇斯和邓普西以充足的给养，荷兰战役就一定会取得辉煌的胜利。这样，美第一集团军就能向亚琛发动一次即便不是成功的攻势，也是一次令人望而生畏的佯攻，而英第二集团军就可以早日在更宽广的阵地上发动更强有力的攻势。”

——《为欧洲而斗争》切斯特·威尔莫

“我的看法——也许是偏见——是，如果在这次战役一开始就得到适当的支持，给予必要的飞机、地面部队和后勤给养的话，那么，尽管有我的过错、不利的气候以及在阿纳姆有敌之第2党卫军坦克军等等，这次战役还是能成功的。我将继续为‘市场花园’行动当个顽固的辩护人。”

——《蒙哥马利元帅回忆录 》

市场花园行动(1944年9月17日至9月25日)是盟军在第二次世界大战诺曼底登陆后发动的一次大规模作战行动。此次作战的战术主旨是借由史上规模最大的空降部队奇袭，配合地面装甲部队快速移动的协同作战，夺取荷兰境内主要河川上仍由德军控制的一系列桥梁;而战略目标则是在夺得这些桥梁的控制权后，让盟军得以跨越莱茵河这个德国边境上最后的天然屏障，趁德军立足未稳之际，在短时间内结束第二次世界大战。此行动开始之初尚称成功，盟军在9月20日时攻下位于奈梅根的瓦尔河大桥，但是最终因为德军牢牢地守住了位于安恒的最后一座桥梁，而盟军陆上援军无法抵达而宣告结束。一直到1945年3月，莱茵河仍然是盟军与德国本土间一道无法跨越的屏障，这次行动最终失败，所有的奇迹、争夺都因此化作乌有，盟军没能提前攻入德国，战争还将延续到来年春天。

1、形势与任务

1944年6月6日诺曼底登陆的成功，使在东线处于风雨飘摇状态的第三帝国更加岌岌可危，总体战略形势朝着对盟军极为有利的方向在发展。由于盟军组织严密、训练有素、进展快速，在加上德军部署失误和指挥方面不协调，虽然拼死顽抗，但还是阻止不了盟军的前进步伐。

盟军分三路向纳粹德国展开进攻：蒙哥马利率领北路第21集团军已进至比利时与荷兰边境；布莱德雷率领的第12集团军已由南路攻至比利时与德国的边境；而巴顿率领的第3集团军则已进至法国的梅斯。纳粹德国已是四面楚歌，灭亡指日可待。但是，登陆后的盟军指挥决策层很快意识到，诺曼底的成功仅仅为盟军提供了有利的“势”，更艰苦的日子还在后面。在卡昂，德军打得相当顽强，几乎战斗到最后一个人；在安特卫普，德军在撤离前破坏了这一大型港口内的大部分设施，使盟军迟迟无法实现重装备有序卸载。

到了1944年8月底时，后勤补给的问题造成盟军的攻势迟滞。盟军的补给来源全部依靠诺曼底登陆时攻下的海滩所建立的临时码头，以及位于科唐坦半岛的瑟堡港。而拥有大量货运能力的安特卫普港虽然已经被英军攻下，但是在斯海尔德河出海口附近的地区仍然被德军掌控，其他在英吉利海峡沿岸的重要港口如敦克尔克在1944年8月之前也一直为德军所有。

虽然盟军仅靠着这些利用海滩所建立的临时码头进行运补工作，但是这个方式的效率却超出预期，后勤物资得以源源不绝地进入欧洲大陆。可惜，终究因为运输工具的不足而使得盟军的后勤补给出现了瓶颈。以瑟堡港为例，在1944年9月初的时候，约有超过70,000公吨的补给品堆放在港口，但是却没有足够的工具将其运往前线。(当地的铁路运输方面则早因为盟军的空袭而损毁，这些空袭是为了在诺曼底战役期间阻滞德军支援部队与补给到达前线而实施的，诺曼底地区联外的铁路一直到8月30号才勉强恢复通车。)这个现象在英军的1,400辆3吨军用卡车出现引擎活塞故障而无法使用后情形恶化，原本这些卡车一天可以载运大约800公吨的货物至前线，足以完全补给两个师的需求。为了应付前线部队需要补给的燃眉之急，三个刚刚抵达欧洲大陆的美军步兵师（26师、95师、104师）甚至得把自己部队所属的卡车拆解，把完好的零件先让给负责前线补给的卡车使用，美国第12集团军的炮兵部队在离开塞纳河西岸时，也将自己所属的卡车先让给前线部队使用。“红球快递”计划（美军应急后勤补给计划的代号）虽然尽可能的将后勤补给的问题降到最低，然而执行该计划单位本身也需要消耗补给与燃料，这种非正规的运输方式仍然无法从根本解决盟军后勤运补问题。

虽然受到后勤补给的制约，盟军进攻的锋芒有所削弱，但是随着巴顿率领的美第3集团军在法兰西平原上对撤退德军的大规模追击作战的顺利进行，盟军上下先前弥漫的乐观情绪又有所抬头。为了从北面迂回齐格菲防线，直取德国鲁尔工业区，以便在“圣诞节前结束战争”（西方老拿圣诞节说事，1950年麦克阿瑟也这么说），一向以谨慎著称的英军蒙哥马利元帅，继先前受到天气的影响而被取消的“彗星行动”后，又提出了一个代号为“市场花园”的大胆而冒险的计划。这一行动旨在夺取跨越莱茵河、瓦尔河等河流上的一系列重要桥梁后，从荷兰直插德国腹地，争取在1944年圣诞节前结束欧洲战场作战。

2、艰难决策

此时盟军遭遇的困境主要在于究竟要先解决补给问题（清除安特卫普附近的德军），或是获取战术层面的胜利（彻底摧毁德军的残余势力）。多数的盟军将领比较希望乘胜追击，和疲惫不堪的德军正面开战。布莱德雷（包括巴顿）此时和蒙哥马利之间正为了争夺有限的补给资源，以便在单一决定性的战役中抢先跨过莱茵河进入德国本土，但是这和艾森豪威尔先前就制定好的“宽正面进攻战略”背道而驰。

布莱德雷和巴顿希望可以向东先攻下梅兹，再进入萨尔工业区。这个计划需要突破齐格飞防线，但是可以避开有重兵驻守的莱茵河沿岸。布莱德雷也建议盟军应该更大量使用空运的方式将物资送往前线，让前线的推进行动不受后勤补给的拖累。

9月1日，刚刚晋升为英国陆军元帅的蒙哥马利，深信一定能够在圣诞节前结束战争，认为只要集中所有力量给柏林一记重击，就可以结束一切；而艾森豪威尔则认为给两拳才行，他认为德军一定会用其剩余的部队保卫鲁尔和萨尔工业区。因此艾森豪威尔认为盟军的进攻应该集中在这两点（即鲁尔和萨尔工业区）。虽然他也说过应该加强北方的进攻，但他并不同意蒙哥马利集中所有力量集中于北方一点。会面前，蒙哥马利已经想好了在他的指挥下该如何使用空降部队。

蒙哥马利最初的计划称为“彗星行动”，他打算使用英军第1空降师和波兰伞兵旅夺取马斯河边、瓦尔河边和下莱茵河边的的桥梁，建立向鲁尔工业区的进攻出发阵地，不过这个计划受到天气的影响而延迟，再加上德军的动向不明，以及距离阿纳姆太远，很有可能使空降部队陷入孤立无援的窘境，最后蒙哥马利放弃了这个计划。但是蒙哥马利随即提出了更大胆的“市场花园”计划，希望借着大规模的兵力跳过齐格飞防线，从阿纳姆到艾瑟尔湖沿岸对德国第15集团军形成合围之势。

如果这个计划成功，也连带可以切断德军V-2火箭基地的补给，当时德军正以V-2火箭大规模轰炸伦敦以及安特卫普。然而这个计划将会使英国第2集团军必须向北跨越一片水乡泽国的阻碍，也会让他们远离美国第1集团军。此外，这样的行军路线也会让装甲部队无论往返都必须通过荷兰低洼地区的狭窄道路，不但造成补给的困难，也限制了装甲部队的火力支援。

虽然艾森豪威尔心存忧虑，但还是在蒙哥马利非凡的说服力败下阵来。主要因为一旦阿纳姆的桥梁被占领，那么盟军将会渡过莱茵河向德国本土长驱直入，直捣鲁尔工业区。如果“市场花园”行动取得成功，那么盟军极有可能在1945年新年前便可结束欧洲战事（诱惑太大了，换作谁都无法拒绝）。

最后，“市场花园”计划获得采用还受到了几个原因的干预。首先是在诺曼底登陆之后，盟军的空降部队就被调回英国整补，并且重编成盟军第1空降集团军，下辖三个美军空降师、两个英军空降师，以及一个波兰军的第1空降旅。担任欧洲盟军总司令艾森豪威尔受到来自美国国内的压力，催促他尽快让这批精锐部队回到前线。从诺曼底登陆之后，盟军曾经草拟了18个和空降部队相关的作战计划，但是最后都因为地面部队推进过快，超过了原本预定空降的区域而取消。

英美盟军“市场花园”的计划方案已经板上钉钉了，那么他的对手在做什么呢？部署在低地国家“似乎不堪一击”的德国人会像在诺曼底那样“配合”吗？

3   低估的对手

德军在历经诺曼底登陆以后7至8月一连串溃败之后，给盟军造成了一种在西欧已无法有效组织部队进行反击的假象，但实际状况与盟军所预估的不同，被认为已经击溃了的德军第15集团军从本土补充了86,000人及近600门88mm高炮，并埋伏在盟军挺进德国、俗称“加莱走廊”的必经之路上。

德军第1伞兵集团军在斯徒登特（空降兵上将，克里特岛战役的指挥者）的指挥下，3000名伞兵被部署在接近荷兰国界的阿尔伯特运河附近——进军柏林的必经之地。由于种种原因，战前这一“咽喉要地”没有修筑任何工事，在“新德国防线”（ 莫德尔语）上连最基本的壕沟与防御工事都没有。3000名伞兵不分日夜地沿着运河南岸构建防御工事，为阻滞盟军攻势炸掉了数条通往德国方向的桥梁，还在堤防岸边修筑了反斜面工事。同时，德军第85、719步兵师也相继加入了这条防线。

此时巧合的事发生了：德国党卫军第2装甲军的第9、10装甲师等多支部队在9月4日开往阿纳姆地区，德军西线总司令伦德施泰德与几位将军们都认为艾森豪威尔会将巴顿的第3集团军装甲部队投入于此，为此伦德施泰德命令莫德尔调动党卫军第2装甲军（比特里希指挥）的第9“霍亨斯陶芬”装甲师与第10“弗伦茨堡”装甲师转退到“安全地区”休息与整理补充弹药,而莫德尔所选择的所谓“安全地区”，正是接近他司令部旁的阿纳姆市郊——正是盟军预定空降场附近（党卫军第9“霍亨斯陶芬”装甲师在阿纳姆市以北，第10“弗伦茨堡”装甲师在略远离市区东方9英里）。

虽然两个党卫军装甲师此时战力虚弱，加起来人数不足7,000人，（勉强接近1个师兵力），面对着即将到来的战斗，坦克、火炮严重匮乏（准备接收的“豹”式坦克在阿纳姆战斗结束后才运到），即便如此，上述党卫军装甲部队偶然留在阿纳姆市郊，意味他们将在3000名德军伞兵助战下，以少数堪用的坦克、履带装甲车与冲锋枪一起面对从天而降的英军伞兵。最具有戏剧性的是，为做好抗击盟军空降的准备，“霍亨斯陶芬”战斗群（以第9装甲师为主组成）在9月抵达阿纳姆地区后，承担了一次检验新型反空降战术的战术演练，这次在德军看来非常成功的演练，也成为了阿纳姆之战的“带妆彩排”。

而此时，在英军第1空降师9月14日制作的情报概要上记载着：

“这些尽可能挖掘出来的援兵都被派往前沿用于加强防御，现在还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阿纳姆—奈梅根地区部署超出我们已知数量的大规模防御力量”。

就这样，在“希特勒救火队员”莫德尔的指挥下，一个“无意间构建”的陷阱正在等待着英军第1空降师——这些“猎物”上门。

4   迷雾中的“市场”与“花园”

整个“市场花园”行动可以分为“市场”、“花园”行动两个部分，其中“市场”行动系指空降部队的作战，即由盟军第1空降集团军攻占莱茵河流域的桥梁及附近地区；“花园”行动系指以英军第2集团军为主的地面部队向北前进，由第30军为先头部队，在驻地与其目的地莱茵河北岸之间，必须通过8个障碍，包括数条主要河川以及3条运河。“市场花园”行动的目标是同时攻占并据守横跨这些水域的重要桥梁。英军第30军预定用来作为行军路线的69号公路（后被称为“地狱公路”）有两个车道，较荷兰特有的低洼地区要高一些，而公路两旁的地面太过松软，不利于军用车辆通行，这也为后来地面部队的功败垂成埋下了伏笔。

按照“市场花园”行动计划，在第一天就将有4700架飞机（包括对德军阵地实施空袭的轰炸机群，担任护航任务的歼击机群及担任投送任务的运输机群）从英国24个空军基地起飞，仅放飞时间就要好几个小时，对天气的好坏依赖性极大，仅以滑翔机为例，天气不稳定，滑翔机就会失去控制，并且难以保持密集的编队飞行；低云和恶劣的能见度是伞降部队的克星，因为滑翔机被迫降低飞行高度后就直接暴露在敌对空火力之下。这些天气条件，再加上地面风速超过9米/秒，对跳伞、空投、低空火力支援都有很大的负面影响。

担负“市场花园行动”空降作战任务的是美军空降第82、101师，英军空降第1师和波兰伞兵第1旅，这些空降部队混编成盟军空降第1集团军，美空军中将布里尔顿任司令，统一指挥。气象预报工作由皇家空军高级气象军官雅各布斯和美空军气象局的肯特共同负责，他们经研究确定了滑翔机的作战气象条件：云底高450米，能见度2公里；和伞降的最低气象条件：云底高300米，能见度1.6公里，地面风速不超过12米/秒。每天通过进而各主要天气预报中心进行频繁的天气会商，然后作出天气预报。

欧洲北海沿岸地区由于临近海洋以及受到北大西洋暖流的影响，气候温和而湿润。尤其是“市场花园”行动所选择的机降场——荷兰，被称作“灰色的天空”，是一个“低地国家”，近40%的土地低于海平面，地势低洼，多沼泽湖泊,往往受到潮气的侵蚀。这里的秋天多阴天，经常出现小雨，晴天尤其是连续2-3天的晴天很难找到。发起这种极端依赖天气条件的机降作战，难度很大，战役行动很容易被恶劣的天气条件所干扰。

险恶的天气使空降作战比地面作战要冒更大的风险。与之相比，敌军的防御能力则可以被相当准确地推算出来。在“市场花园行动”中，空军指挥官们主要担心的是那些桥梁周围的防空火力。陆军和空军双方都认为，如果要避免夜间空降行动中部队过于分散、行动混乱的弊端，并避开敌夜间战斗机的话，就必须在白天实施空降行动。但实际上，在计划“慧星行动”时，空军就主张在黎明时分用滑翔机将部队降在大桥附近，突袭德军特遣部队，阻止其破坏桥梁。而对于“市场行动”，他们则坚持，如果能得到战斗机的有效保护，就在白天把部队空降在离桥几英里的地方。同时，他们也坚决反对为确保在一天内最大限度地集中兵力提供补给，而要求每架飞机在总攻日(9月17日)从英国本土连续向前线飞行两次。

在讨论“市场花园”行动的最后一次会议上，盟军第1空降集团军副司令布朗宁非常担忧第五座桥，也就是下莱茵河上坐落在阿纳姆的那座关键的桥。他指着地图上的阿纳姆大桥问道：“装甲部队到达这里要用多少时间？”蒙哥马利爽快的回答道“两天！”布朗宁说：“我们能够坚守四天”，但是接着他又说“不过，长官，我认为我们可能是要前往一座过于遥远的桥了”。不幸的是，他一语成谶！

就这样，在一片迷雾中，在巨大的“战略诱惑”下，“市场花园”行动拉开了帷幕，等待35000名伞兵们的是河流、桥梁，还有多变的天气；等待德国人的将是在9月提前到来的“阿纳姆的雪”。

“市场花园”行动开始了，数万名伞兵全副武装投入了战斗，这些刚刚经过诺曼底胜利光环加持的“天杀的”伞兵们，能够顺利夺取那五座至关重要的“桥”吗？

5   D日

9月17日，“市场花园”行动正式拉开序幕。美、英空军几乎动用了自己的全部家当，包括5500余架运输机、2596架滑翔机、8000余架战斗及轰炸机，同时在三地成功地空降了3.5万余人、568门火炮，1927辆军车、5230吨物资，发动了这场人类战争史上第二大规模的空降作战行动。

按计划，在第一天就需要空运20000人，500辆军车，330门各型火炮及590吨作战物资。在首轮空降行动中，几乎所有盟军伞兵都在预定空降区域安全着陆，美军第82空降师中，89%的伞兵在预定区域1公里范围内着陆，84%的滑翔机在预定区域1公里范围内着陆，这与此次战役之前数次夜间空降行动中伞兵分散降落在19公里左右范围内相比简直是“如有神助”，同时，此次德军歼击机和高射炮火的攻击强度比较微弱，也有人形容德军的高射炮火猛烈但准头不佳。

在南面的第101空降师也只遇到了少量抵抗，顺利攻占了5座桥梁中的4座。在瓦尔河上的桥梁虽遭到德军88毫米高射炮和机关枪的猛烈攻击，但最后仍旧攻占了该桥梁。101空降师少量部队在向瓦尔河南面推进时遭到了德军第59步兵师的抵抗，该部为德国第15军团辖下的单位，因为英国第30军未能彻底封锁，才得以横过南贝弗兰德地峡。

第82空降师在北面空降，少量伞兵攻占了格拉弗附近的一座桥梁，另一座横跨马斯-瓦尔运河的枢纽桥梁亦成功占领。第82空降师的主力则攻占了格罗斯比克高速公路，并在此处设立了封锁线，以防止德军装甲部队从附近的森林发动攻击，并阻止德军炮火观察员俯瞰高速公路，这也是该师的首要目标。第508空降旅的目标占领是600米长的奈梅根公路桥，那里只有12名德军驻守，但508空降旅却因通讯出现问题而推迟至当天晚上进攻，此时党卫军第9装甲营已经到达，第508伞兵旅只好暂时后退。

夺取这座桥至关重要，因为奈梅根，以及阿纳姆的大桥横跨莱茵河的两条支流，因在这两处架设浮桥非常困难，如果未能将其攻占并守住，英国第30军将会受到阻击，“市场花园”行动也将失败。

英军第1空降师于13时30分着陆后，进展顺利，但是当初因草率谋划而潜在的问题马上出现，第一波空降的第1空降旅须急行军到桥边，而第2空降旅则须留守在空降场到第二天早晨，坐等第二波空降部队在此降落，这意味着第1空降师只能投入半数力量进攻主目标——阿纳姆大桥，第1空降旅直属侦察队需坐着吉普车直趋大桥后，等候第一旅其他单位徒步行军前来增援。更糟的是第1旅主力刚刚出发，德军就出现了，并开始猛烈反击，致使第1空降旅困于半途，无法按计划抵达桥边。

此时，蒙蒂（蒙哥马利的昵称）最不希望看到的一幕发生了，因为早上延误的这5个小时没到桥边，导致英军被困。而驻扎在阿纳姆市区的党卫军第9装甲师下属的装甲营已经通过阿纳姆市区向奈梅根与瓦尔河大桥前进，没有任何英军伞兵依照原计划守桥，阻挡武装党卫军前进。这一后果，也将成为影响“市场花园”战役大局的噩梦。

6   危机隐现

尽管盟军在“市场花园”行动之前就预计到将会有一部分通信设备出现故障，毕竟空投区域和大桥之间足足有13公里的距离，而伞兵携带的22型无线电通信机可靠通信范围大约只有8公里左右。但是，在此次战役中英军所携带的无线电通讯设备出人意料的完全失灵，仅有一小部分无线电可以在几百米的距离内接收到信号。战役结束后，此次通信故障的调查结果显示：原因可能是该地区蕴藏的大量铁矿石导致了此次通信故障的产生，也有人认为可能是计划的多次更改后，伞兵部队多次在进入准备行动状态后又取消行动（在一周间内多达12次以上）导致了通信机电池多次完全充电后又没有完全放电而导致的电池故障。

空降着陆后，英军第1空降师各单位之间的通信也出现了严重的障碍，德军趁机加强了他们的防御并获得了增援。这可能是因为英军伞兵此次行动中分配到的无线电通信频率与一个英国广播电台的频率很接近而引发干扰。而且，同行的美军部队携带的VHF甚高频通信设备，也因被预设置成了一个无效的频段而失灵。尽管他们试图重新调整该设备试图恢复联系，但是不幸的是该设备在战斗开始不久后就被德军迫击炮所击毁，这就完全切断了第1空降师与皇家空军担负对地支援任务的战斗轰炸机之间的联系。战斗轰炸机部队的飞行员们也收到了命令，因无法敌我识别，而禁止自行对该地区的地面目标进行攻击。

第30军因指挥官霍罗克斯等到确定伞兵部队已经着陆时才下令向作战区域机动，进攻发起时已是14时35分，等到天黑时，他们仅行军15公里，抵达埃因霍温南郊时已经比原进度大大落后，且未能如期进入埃因霍温与101空降师会师。

而此时，德军方面已经很快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从最初的慌乱中反应了过来。莫德尔刚开始还不清楚英军伞兵在哪里着陆，以及目的如何，最后终于发现英军伞兵想直捣他的司令部，来一个“斩首行动”。在一路狂奔，接连换几个司令部确认安全之后，才开始放心指挥反击。同时，党卫军第2装甲军指挥官比特里希也逐渐清醒，掌控局势，并迅速抽调第9装甲师部分兵力增援奈梅根大桥。半夜时分，莫德尔已经确认英军守桥阵地准确位置和大致兵力，开始着手部署反击作战。此时，德军已从最初的恐慌中冷静下来，并初步判明了盟军此次空降作战的基本企图，盟军“趁乱而入”、“乱中取胜”的算盘落空了。

这还不是最坏的消息，真正要命的还在后面。德军在一架被击落的美军滑翔机上，搜索到有一份“市场花园”行动完整的作战命令。两小时后，这份作战命令被送到斯图登特面前，使他知道了他应对盟军空降部署防御时所需要知道的一切。这样的一个“意外情况”的出现，使“市场花园”行动的失败几率陡然增加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17日夜间的天气预报显示：18、19日天气即将变坏，其中18日早晨，英国和荷兰都将出现雾和低云，能见度极差，最早要到中午11时雾才能散尽，布里尔顿被迫下令将18日的第二波机降行动推迟到当天的14时；搭载7500名士兵及其必要装备的1600架运输机和1200架滑翔机按计划顺利起飞，但荷兰上空的雾并没有散，因而丧失了战机，英军第1空降师的第2梯队在实施机降时，误入德坦克军防区，损失惨重，陷入重围。

一系列危机的出现，使D日取得的一切战果黯然失色，就在盟军伞兵部队鏖战正酣，地面部队进展迟缓时，转危为安的莫德尔已经调集手头的所有力量，准备给予这些“脆弱的”轻装部队以致命打击。

7   鏖战阿纳姆

直到18日日落时分，虽然取得了部分进展，同时获得了部分空投补给，但是担负地面支援任务的英军第30军进度已经明显滞后，同时阿纳姆和奈梅根大桥仍牢牢掌控在德军手中。

19日，英军第1空降旅向阿纳姆大桥南端发动了三天来第三次攻势，由于严重缺乏重火力而宣告失败，4个英军伞兵营（编制2000人）仅剩500余人，被迫收缩集中兵力退至桥北3英里外的欧斯特贝克村。

英军第2空降营则仍有600余官兵，都躲在北岸接近桥边、对岸炮火不易射中的坚固楼房里，尽管德军逐房爆破，但其硬是坚守不退。在欧斯特贝克村北部，英军第4空降旅在突破德军防线时，由于通讯困难和重武器缺乏，攻击未果，进退两难。英军第1空降师此时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德军猛攻，早已经失去整师作战能力，只好集结兵力于欧斯特贝克村，形成防御阵地，在莱茵河北岸构建桥头堡。同时，由于担负空降场防御任务的英军第4空降旅撤退，波兰第1空降旅在伞降时遭到了党卫军装甲师“屠杀一般”的袭击，导致1000多名波兰伞兵当场作战阵亡。

20日，英军第1空降旅第2营继续坚守阿纳姆大桥，并于中午时分获悉：第1空降师已经无法拯救第1空降旅，而第30军还受阻在奈梅根大桥以南，至下午，阿纳姆大桥附近英军伤亡激增越来越虚弱，阵地不停缩小，特别缺乏反坦克弹药，整个阵地都在德军射程范围内，英军食物、药物、水都缺乏，房屋倒塌活埋不少躲在里面的英军官兵。英军剩余部队在弹药耗尽后与德军进攻部队展开肉搏，20日早晨第2空降营电台发出最后一则“已无弹药，天佑英皇”的。

行动之前的预想情况是整个英军第一空降师，约10,000兵力，将只需要守住阿纳姆大桥两天左右即可。但是实际上最终只有740人左右的兵力投入了守桥的战斗，而且他们在面对比预定计划中强悍得多的敌军的攻击下坚守了超过了预期两倍的时间（4天左右）。为了纪念这次英勇守桥的战斗，战后该桥被重新命名为“约翰·福洛斯特”（ 英军第2空降营营长的名字）大桥。而美军第82空降师师长加文将军，则将守桥战斗称为“二战中最令人瞩目的一次伞兵营级战斗”。

21日，英军第1空降师的3000余名伞兵在欧斯特贝克附近的楼房及木屋里死守不退，在一整天时间里遭到敌军从各方向的进攻，随着附近制高点的失守，第1空降师落入十分险恶的境地，只控制大约700米的河岸区，但是该师仍拒绝向德军投降。

虽然攻占了奈梅亨桥及在前一晚扫荡了该市，但是英军第30军仍然未能展开进攻，延误时间达18个小时。指挥官霍罗克斯中将表示要暂停推进以解决部队之间因奈梅根战役的误会，这个决定的争议延续了很多年，该师的半数兵力已被调往支援美军第82空降师以应付德军意图切断进攻先头部队的行动，剩下的因缺乏燃料和在奈梅亨战役的艰苦战斗而筋疲力尽，“市场花园行动”依赖于一条高速公路作为进攻路线和补给之用，这导致因其它单位未能被部署在其它可供路线上以维持进攻动力而造成延误，在师长加文将军的日记中评论道：“成脊状的进攻线路已经在这时成形，虽然面对所有困难，我们将要在这道路上跟随行进，以救援在阿纳姆的人们。”历史学家墨斯·希庭斯写道：“这反映出英国军队的行动差劣……”。

这次延误造成德军可利用占据桥北面之便利以支援他们在阿纳姆南部的防线，虽然英国第30军仍然向前推进和美军第101空降师扩展其战果，但德军明显占据上风，沿着英军第30军推进的道路展开反攻。

8   “遥远的桥”

9月22日，德军吸取了前一天进攻损失惨重的教训，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他们使用火炮和迫击炮对英军第1空降师占据的据点“定点清除”，在猛烈的火力打击之后，再派出部队与据点里残余的伞兵们短兵相接。德军有近110门火炮被部署到欧斯特贝克的周围，禁止直接发动冲锋，不断的重复的使用火力猛轰瓦解英军伞兵的防御之后再派出小部队去逐院逐屋的争夺，这也导致了英军第1伞兵师巨大的伤亡，幸存者仅占总人数的1/4。

尽管盟军牢牢控制了“地狱公路”的周围，但德军仍然不间断地对其发起攻击。在22日夜晚，德军两支装甲混编部队分别从69号公路两侧发起了攻击，其中一支部队成功的控制并切断了公路的交通，阻止了盟军继续向阿纳姆前进。

23日天气有所好转，盟军抓住这一有利时机，为美军82、101空降师空运去了3300人的增援力量及大量补给物资。但由于地面部队驻守地带过于狭窄，很多物资都空投到了德军阵地上，空投的290吨物资中盟军获得的仅为总数的10%。

德军发觉了波兰伞兵的企图，试图把英军赶离河岸边。而英军试图坚守河岸阵地，攻防的双方都受到了沉重的损失。德军同时也对河南岸的波兰伞兵发起了进攻，试图消灭他们，但是第30军下属的一批坦克及时的赶到了并挫败了德军的企图。当日夜间。在加拿大部队所配备的冲锋舟和工兵们抵达后，再次发起了渡河的尝试，在他们的帮助下波军第3伞兵营的150个士兵渡过了莱茵河。

在更南部的战场上，德军放弃了对69号公路的进一步攻击，但是他们仍然控制着这条公路。英军第30军将下属精锐装甲师的一部派往南面19公里处发起攻击，试图重新拿回公路的控制权。

24日，一支德军部队成功地攻击了通往南方菲豪的公路，并在夜间建立了防御据点，给盟军造成了战场极度危险的错觉，由于过于惨重的伤亡和晦暗不明的战场形势，盟军渡过莱茵河——这一“市场花园”行动的基本目标，实际上在这天就基本上放弃了，盟军决定在奈梅根建立新的防线。当天夜间，英军仍尝试以多塞特郡团第4营增援英军第1空降师，其中两个连被运送过河，但是由于登陆地点选择的错误，多塞特郡团在数个德军预备好之阵地中间上岸，渡河的315名士兵中只有75人到达欧斯特贝克，其余的全部被俘。由于这次失败，盟军决定将英军第1空师撤出莱茵河北岸的桥头堡。

25日，天气仍无好转。由于盟军突击部队的道路完全被德军封锁，英军第1空降师岌岌可危，毁灭似乎就在旦夕之间。在接到向下莱茵河以南撤退的命令后，为了尽可能减少伤亡，撤出更多的伞兵，撤退行动安排在当日夜间10时进行。如果说“市场花园”战役实施以来，天气都是有意和盟军过不去的话，那么在撤退这一生死攸关的环节上，老天爷倒慷慨的伸出了援手。25日夜，突然雨暴风狂，阿纳姆地区残存的准备等待最后时刻来临的英国和波兰伞兵抓住这一绝佳的逃生机会，有的游泳，有的坐船，竟在德军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渡过了下莱茵河，成功的进入到南岸。10000余人的英军第1空降师在阿纳姆阵地坚守了8个昼夜，最后免遭覆灭得以生还的仅为2300余人。

至此，战前盟军预定夺取阿纳姆大桥，突破德军西部防线的战役目的并未达到，相反却因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参加该战役的35000名伞兵中，阵亡、被俘、失踪人数共计11853人，与诺曼底登陆作战中的伤亡人数大体相当。损失各型飞机达1500余架，而用以机降的滑翔机损失最为惨重， 参战的2600多架滑翔机最后能得以回收的仅有281架，战损率接近90%。

英军第1空降师的一位指挥官面对他们未能到达的阿纳姆大桥哀叹：“那座桥对我们来说太遥远了！”此战结束后，美军第101师和第82师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余下的时间里，都再未进行过空降作战。“市场花园”行动因此成为二战中美军精英空降部队大规模空降行动的绝唱。

9   永恒的争议

1944年9月17日至25日的“市场花园”行动，是继6月诺曼底登陆战役“霸王”行动后，一次旨在改变战争进程走向的战役级空降作战行动。在这场被称为人类战争史上大规模空降战役的“千古绝唱”中，英美波三国伞兵都体现出了极高的作战技能和英雄主义献身精神，虽由于种种原因未能重现“霸王”行动的辉煌，但是却为机械化战争时代的战役级空降作战的实践提供了宝贵的经验，对战后世界各国空降兵建设与发展产生深远影响。同时，这次战役也因巨大的伤亡、政治的博弈和未能加快战争的进程而饱受争议、批评甚至诟病，其中很多分歧争议延续至今。

战后七十年来，主流观点认为“市场花园”行动从计划诞生伊始就有致命伤，胜算很小，在当时的技术战术条件下，空降兵与地面装甲部队的协同作战本身难度就很大。当代著名军事史学家和传记作家、诺曼底战役研究专家、美国陆军退役中校卡罗·德斯特在2009年《悲剧的反思》一文中称此行动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最不合理的军事行动”，并认为：从一开始“市场花园”计划中就充满了错误、疏忽、虚假假设和傲慢。蒙哥马利、布里尔顿、勃朗宁三人都对他们面临的风险完全无视。实际上，这个“天生存有缺陷”的计划之所以能够以17000名伞兵的生命为赌注付诸实施，多少也是由于盟军在诺曼底登陆成功之后的过度乐观。

但另一方面，“市场花园”行动的“始作俑者”——蒙哥马利自己的说法是：“如果从一开始就得到必须的支持，即使存在指挥失误，坏天气和德国装甲师，行动依然可以胜利。所以我一直都是市场花园行动无悔的捍卫者。”同时，美国军方和英国政府（艾森豪威尔和丘吉尔）也表达了相似的立场。

如同战争历史上很多关键性战役一样，失败的危机信号在战前就已经接二连三的涌现了出来，例如：尽管英军情报官员在空中侦察照片中发现第9和第10党卫军装甲师正在阿纳姆附近“休整”，而勃朗宁却把他的警告当作是一个“紧张的孩子做的噩梦”，并命令他因为“神经紧张和疲惫”去休病假；并忽视甚至隐瞒了英国空军将领盖尔将军的警告——阿纳姆作为空降区是不合理的，可能是灾难性的。美军82空降师师长盖文将军曾强烈质疑阿纳姆战役的可行性，并批评道：“毫无疑问勃朗宁缺乏作战经验却不肯承认，硬是充好汉，他们师部参谋思想太肤浅。”

一支只能携带轻武器的空降部队被赋予了过于重要的任务，对情报的忽视、对天气情况估计不足和补给混乱，各兵种配合失调等等，无一不是导致战役失败的致命的细节。在二战舞台上，蒙哥马利一向以谨小慎微著称，我们很难理解他为何如此孤注一掷。

有人将此原因归咎于蒙蒂“那要命的虚荣心”，甚至是他个人的性格弱点，但事实上，诺曼底登陆胜利后的盟军空降部队可是跃跃欲试的，蒙哥马利的“顶头上司”艾森豪威尔，虽然反对蒙哥马利的“窄正面进攻战略”，主张全线稳步推进，但却例外地批准了这次行动。事后，艾森豪威尔承认“我不仅是批准了市场花园行动，我还坚持完成它。”英国首相丘吉尔在战役结束后立刻发表声明说：“这场战斗是个明显的胜利，我没有受到任何失望感觉的折磨，我很高兴我们的指挥官能够承受这种风险。”

二战史专家劳埃德 克拉克在《再论市场花园行动》中称，经过大量考察史实，自己开始相信，这次行动是“一个大胆但是合理的赌注，即使在不可否认的失败中，它也获得了巨大的、难以估量的成功，它削弱了德国在荷兰的部队，当时他们已经无力承受重大的战争损失，为最终成功进攻德国西部铺平了道路。”

这个结论或许解释了为什么无论是蒙哥马利还是英国的官方历史都不认为市场花园行动是一场彻底的灾难，前者认为这是“90%的胜利”；后者则称 “设计初衷基本实现”。

确实，“市场花园”行动收到了一些明显的战略收益，德军在西线战场遭到了严重削弱，即使余威尚在，也难以承受这场战役中10000余名精锐伞兵的伤亡和巨大装备损毁的代价。此役占领的荷兰埃因霍芬地区，随后成为最后进攻德国的跳板，导致德军从南向北调动，也给巴顿将军在南部战线的行动创造了有利条件。

但是不论怎样的初衷，战争是人命，是无情的，战争的逻辑就是惩罚任何失误。几十年来，面对惨痛的伤亡，高层将领的自辨显得苍白无力，背负谴责是他们必然要面对的结果。

讨论市场花园行动总要提及当时盟军中普遍存在的乐观情绪，人们认为战争非常有可能在1944年圣诞节前结束，愈发轻敌冒进。胜利在望，普通人迫不及待地计划着战后的新生活，政治家们会不会也在打着瓜分的小算盘？这个问题暂时没找到史料，但我们不妨在此展开丰富的逻辑猜想。

诺曼底登陆后，在欧洲大陆上实施主要进攻任务的是美军。作为盟军欧洲三强之一的英国，人力物力影响力都捉襟见肘，往昔日不落帝国的辉煌映衬着当下的无奈。

当时不论是艾森豪威尔，还是丘吉尔，都不可能支持一场仅仅是满足个人虚荣心的大冒险。更可能的解释是，英国要赌上一把，以最快的速度博得战后和谈的政治优势。美国人对盟友英国这种急于抢功的心态也心知肚明。

是的，这大概是战事结束前最后一轮骰子了，这是一场微妙的博弈——“市场花园行动”中最关键的战略目标，也就是莱茵河上的桥头堡将由英军夺取，从而打开横跨莱茵河的北进之路。可惜英国人搞砸了，不得不面对现实，回到艾森豪威尔更为稳妥的战略中。不过此役之后，英国军队彻底失去了欧战的主导话语权，“市场花园”行动几乎成为欧洲战场上英军“最后的绝唱”。

在战争逻辑中，将几万名精锐的伞兵投入到一场准备不足、充满漏洞的冒险，不论是为了价值更高的战略目标，还是为了国家利益，那些英勇精神下的“无谓牺牲”永远都会引发道德上的争议。可惜战争的复杂性远不是凭借简单的战术对错和伤亡数据可以解释的，政治往往是左右战争走向，甚至扭转历史轨迹的关键。而政治偏偏又是最扑朔迷离，难以论证的。

回顾这场错综复杂的行动，有两句话令人印象深刻：

勃朗宁说：“那座桥太遥远了。”

英军退伍老兵莱恩·赖特则说：“在1944年，我们需要市场花园行动，我们知道将有很多风险，但是我们仍然愿意去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