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里希治理捷克以及与希姆莱的几件事

战争爆发之后,捷克的地理位置与工业实力在第三帝国的版图上显得越来越重要。之后跟随德国企业迁入捷克的还包括大批德国政府和企业管理人员,由于这些人的到来,加剧了捷克的民族矛盾。 那些原先属于“少数民族”的日尔曼人现在开始翻身当了主人。而一些极端民族主义组织,如贝赫尔博士领导的“同志联盟”尤其臭名昭著,他们乘机兴风作浪,并且骑在当地人民头上作威作福。 捷克流亡政府呼吁正满腹牢骚的本土工人消极怠工,这个号召立刻获得了广泛的、积极的响应,短时间内工业企业的生产效率大幅度降低。抵抗组织的破坏活动也变得异常猖獗,“破坏分子”不择手段的进行着毁坏通讯、交通以及战略资源的勾当。日益恶化的局势让呆在柏林总理府的希特勒忧心忡忡、坐立不安。 “你去布拉格的首要任务是尽快的、严厉的打击那些“反对派分子”,确保我们在捷克的军工企业和战争物资储备的安全,你有全权采取适当的紧急措施来达到这一重要目的。赫拉德欣宫将作为你和你的手下处理日常行政事务的场所,相信那个环境会对你的工作产生“无限的灵感”……此时的希特勒对面前的这位盖世太保二把手充满了信任与期望,而后者当然也是不负众望。

1941年9月底,时任第三帝国中央保安局局长的海德里希被希特勒任命为“驻波希米亚和摩拉维亚德国代理”(实际上是正式的摄政总督)。

27日早上,他的双脚踩在了这个叫布拉格的美丽城市的土地上。短时间内海德里希就被捷克人荣幸的冠以 “布拉格屠夫”的称号。他组织了纳粹史上的第一次公开审判,在短短的几小时内就将捷克总理阿洛伊斯·埃利亚斯判处死刑,同时秘密警察分队几周内就完全粉碎了捷克抵抗小组和逮捕了那些反对派“破坏分子”,包括一些“共产主义小组”。还包括“同志联盟”的头子贝赫尔博士。但这只是他的第一步杀机儆猴而已。海德里希刚一达到这个目的,就恢复了军事法庭,并且以新的“保护长官”、“慈善家”的面目出现。在这段时间他主要做了以下几件事:

一、宣布结束高调进行的政治搜捕;

二、废除捷克人民“二等公民”的规章条例;

三、政治上通过政府的宏观调控与强制管理实现德国式的国家社会主义;

四、通过提高工农的待遇和增加社会各阶层的福利,官方的立场上支持工农阶层,暗地里使用国家机器低调的处理反对分子,这里的低调意指“不得公开扰民”。

“捷克的工农阶层是利用对象,这些贫苦的,长期遭到资产阶级贪官污吏与不法奸商盘剥的穷人,必须给予他们德国式的民族主义思想矫正,把劳动人民中潜在力量的积极性通过矫正提高到极度统一的要求,同时要通过彻底执行种族主义思想,以肃清一切不符合人民的、因而也起破坏作用的伪力量”。

海德里希对各部门负责人的对话中显露出这位年轻的“波希米亚代理”的管理理念——专制与民主、恐怖与怀柔的并存。

这一天,海德里希像往常一样身着便装进了工厂的车间,按照他的话来说:“一位管理者和执政者,应该经常亲自身处人民当中,他必须切身的体会到劳动人民的生活细节,了解他们需要的是什么,反对的又是什么,而不是像柏林的那些 “金发碧眼的笨蛋”坐在舒适的皮沙发上将问题搞的一团糟”。

海德里希周围很快聚拢了车间内的工人,随从这个时候会站出来阻止这种情形,可是他却毫不在意,他会微笑着伸手摸摸某个年轻小家伙的脑袋,然后愉快的聊上几句家常,当然也会对那些年长的生活条件较差的工人热心的问寒问暖。最后,他站在一个凳子上向周围的工人大声宣布“全体工人增发一周薪水”!整个车间立即爆发出雷鸣般的鼓掌声和欢呼,兴奋的工人们甚至会把海德里希从椅子上抬起来向空中抛去……

利用他们对付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因为海德里希认为那些长久以来养尊处优的既得利益者是抵抗运动主要的滋生温床。短短的几个月时间,这副烂摊子在海德里希的管理下竟然奇迹般的恢复了正常,“一切都井井有条的运转”,并且“今天捷克工人的福利达到史无前例的高度,在他(海德里希)无与伦比的举措之下,深刻的社会变革已经得以贯彻,这些变革在过去总是因为财政困难和政府低能而束之高阁” 。大街上随处可见驻捷克的纳粹宣传机构的歌功颂德般的海报,这些海报上常常是一个标准的纳粹男子形象,还配有“为捷克劳工打拼”这样的标语。

就连希特勒也对此表示满意,他在1942年5月20日的一次讲话里声称:“看来只要给那些捷克人双倍的食物配给,不送他们到东线去打仗,就可以把他们转变为帝国狂热的追随者。然后他们就会在军火生产上投入两倍的努力,并当作自己神圣的责任” 。抛却那些不切实际的种族幻想与征服世界,德国化的国社主义的确能最大限度的调动所有劳工的积极性与创造性,这正是那个时代的第三帝国留给我们的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海德里希使用这套绥靖手段获得成效的消息,引起了爱德华·贝奈斯在伦敦的捷克流亡政府的震惊。德占领区风平浪静,使民主派捷克流亡者的事业有陷入瘫痪状态的危险,因为波希米亚和摩拉维亚的居民对德国统治者愈是持容忍态度,流亡政府在和盟国的谈判中就愈是难以保持自己的地位。唯有德占领区积极开展抵抗运动,流亡政府才能名正言顺地要求自己的盟友,在解决战后问题时充分考虑捷克的利益。但是只要德国人和“暴君海德里希”坚持有弹性的占领政策,就始终不可能出现一种法国式的抵抗运动局面。由此流亡派捷克人得出了一个现实的结论:必须干掉海德里希。只有刺死掌握大权的德国帝国摄政,才能引起德国人行凶肆虐,不这样,法国式的捷克抵抗运动是没有目标的,也是不能蓬勃开展的。 德国的胜利就是盟国的失败。捷克国内有利于德国军工生产的形势让盟国恼羞成怒,不得不制定了周密计划,最后暗杀了海德里希。

1931年6月17的晚上,党卫队总指挥希姆莱家中的客厅内。 他的对面坐着海德里希,一个刚被海军辞退的人。早在之前他们曾经打过一次交道,但那仅仅是萍水之聚,总体来说,希姆莱对这位未来的副手印象不错,因为海德里希看上去精明干练,态度恭敬,最最重要的他有一张“典型北欧血统”的脸。然后他在海德里希的履历表上用红笔打了个钩。实际上他根本没分清楚这张“个人简历”上,海德里希的职能是无线电技术官员。在“小学校长”的脑子里,估计无线电专业等于情报专业。就像妻子就是老婆一样,使用了后者当然也同样使用了前者。 希姆莱清了清嗓子然后开门见山的说:“我急需一名情报官,你的履历我已经看过,我认为由你来担任这个职位很合适,你有20分钟的时间完成这个小小的测试”。希姆莱将一张纸和一支笔推到海德里希面前,那上面的标题是《党卫队情报机构计划》,后面分别是:

一、情报机构的首要任务和目的?

二、情报部门的主要机构和人员构成;

三、谈谈你对这份工作的想法;

看到这里,海德里希终于明白希姆莱在这个问题上张冠李戴了,这个时候他当然可以礼貌的站起身回答:“尊敬的希姆莱先生,我想我们之间产生了一点小小的误会,我认为无线电和情报是有所不同的,当然,我们在发送情报的时候也许要使用一下无线电……”。但海德里希并未像旁人那样去做,他决定抓住这个来之不易的机遇,开始绞尽脑汁地回想在海军修过的情报课程,以及闲暇时看过的关于英国军情机构的书籍。他写的答复准确使用了相关的军事术语,还附有一张机构设置图。

1939年11月8日慕尼黑刺杀希特勒时间调查会议。从左至右为弗朗茨·约瑟夫·胡贝尔、亚瑟、希姆莱、海德里希和海因里希·穆勒

要说海德里希对情报工作没有半点经验,显然养鸡专家希姆莱更是一窍不通,这份答案在希姆莱手里停留了大约5分钟,希姆莱就宣布海德里希被顺利录用了,这多少有点出乎海德里希的意料。直到多年以后,海德里希和家人谈起时会轻蔑的说:“他(指希姆莱)放弃了他应该继续从事的事业多么可惜……,由此德国失去了“历史上最优秀的小学校长”。

希姆莱因为嘴巴不利落和懦弱自卑感,与海德里希交往过程中,甚至在2家人相处当中没少吃亏。海德里希是“擅长汇报艺术的专家,能简明扼要地叙述有关人物或事实情况,接着提出自己的分析和看法,进而打出他的决定性的王牌,其中往往包括使希姆莱难于回避的建议…希姆莱简直跟着转还来不及”。可怜的养鸡专家通常被海德里希的强硬态度和冷酷的逻辑逼的脸色苍白,说话变的结结巴巴。当然,通常出现了这种情况海德里希也会立即180度转弯,聪明的顺从上司的意见,变的“温顺谦卑”起来。

一天晚上,在结束了情报工作会议之后,希姆莱让海德里希留下来单独谈谈。 其他人一走,希姆莱摆出一付老大哥过来人的模样,用一种推心置腹的语调说:“亲爱的海德里希,我想跟你谈一件私事”。海德里希不动声色的静待下文。“是关于你太太的,你知道,当我得知——这个粗俗、毫无幽默感和患了广场恐怖症的金发女人(指希姆莱太太),统治着她的男人,并且她将会永远保持这种统治,这对他各方面都具有影响……这样的话出自莉娜的口中……我和玛尔加心里多么的难受,这对我们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六处甚至有传言“莉娜与某个巴伐利亚上流社会的青年才俊幽会”,当然是乘你不在家的时候……,她还经常公开嘲笑玛尔加的身材,说::“那个全国领袖的婆娘,必须给她五十公分的女式短衬裤,不然她穿不下。诸如此类……我指的是,这种令人难以忍受和放荡不羁的女人并不适合你,你们最妥当的做法是尽快结束……这是命令”。

海德里希对于这种怂恿的态度当时是不置可否的,但是后来不知怎么就传到了莉娜耳朵里,一次戈林家举行游园会时,她进行了反击。出于偶然,希姆莱被安排为陪伴海德里希妻子入席的男宾。莉娜记述说:“那是令人难堪而又可笑的时刻。我装成满肚子不高兴的样子,一动不动地坐着。突然希姆莱问:“女士,难道您这么好静”?我回答:“您感到奇怪吗”?接着我们跳舞,希姆莱跳得一直不好,但那天更糟,过了一会儿他说:‘唉,海德里希太太,一切事情都会过去的。“您瞧,这又是希姆莱典型性格的地方。是他亲口命令离婚,可是一看到我,他又没有胆量了。这件事以后再也没有提过”。

以上这段主要描写的是二个家庭的日常生活,相对“全国领袖夫人”和他的夫人玛尔加而言,海德里希太太总是在生活中扮演着强势的一方,就像她的丈夫一样。我们可以想象当这2位第三帝国权贵的太太手挽手逛街购物的情景,甚至可以想象这2对夫妻外出郊游的情景,毫无疑问为了耳根清净,“温柔的小学校长”肯定会躲到一边去,带着某种常人无法看到的“陶醉的表情”安静的欣赏草丛中的野兔或树叉上的松鼠。实际上他心里正在盘算某个东方死亡营的建造计划。海德里希会换上一套轻装一口气从山脚攀爬至山顶,尽管沿途受了点轻伤,但他一定毫不在意,因为这是锻炼自身意志,战胜自我顺便放松心情的好机会。与此同时,莉娜和玛尔加一边准备午餐,一边聊些家常,但绝对不会涉及他们各自丈夫工作上的问题,这2个都是非常聪明,并且是“少数的能够预见德国未来走向”的具备大局观念的女人。当然,这些不妨碍她们也爱虚荣甚至尖酸刻薄。

“你是一个铁石心肠的男子汉。在你正登上权力高峰时,命运有意夺走了你的生命”。这是希姆莱在海德里希遇刺身亡后简短的致辞。总体来说,对于一位领袖、一位上司而言,面对类似于海德里希这样的手下时心理态度是矛盾的。一方面是欣赏和羡慕,另一方面自然是厌恶和嫉妒。

为什么要欣赏?因为海德里希的确是能力超群,多才多艺,很多工作要依靠甚至是依赖他才能执行。为什么要羡慕?因为海德里希高大挺拔、风度翩翩,而且很有女人缘。回头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正是世人所谓的“歪瓜裂枣”一枚。那又为什么要厌恶和嫉妒?能力上的卓越不可避免的会给一个人带来方方面面的强势与强硬,实际上后期海德里希手中的权利已经超越了希姆莱,成为盖世太保这架高效精密的国家机器的灵魂,同时是第三帝国这个政治集团的轴心的间接操作者。希姆莱在说出上面那番简短的致辞前,我想他的心情同样是复杂矛盾的,他的优秀的组织能力和“血统主义战争最终胜利”在告诉他失去像海德里希这样一位坚定的种族主义同僚将给今后的工作造成多么巨大的损失。另外,凭心而论,海德里希的意外身亡也让希姆莱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虽然可惜,但少了一个咄咄逼人的竞争对手和随时将凌驾于自身之上的手下,多少缓冲了那种惋惜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