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的总督权力如此大,为什么不像唐朝节度使那样那么容易犯上作乱呢?

清朝的总督,统管数省的军事、民事,是真正的封疆大吏。尤其是到了太平天国起义之后,总督的实际权力进一步扩大。

可是,有清一代,总督们虽有过“东南互保”之类的“抗旨之举”,但总体上对朝廷都是毕恭毕敬的,始终没有像唐后期的节度使一样“悖逆作乱”。

这是为什么呢?

清代是一个276年的朝代,其中又经历了“三千年未有之变局”,前后差异极大。因此,咱们还得分时期来聊这个问题。

清代前期的总督:没有成为军阀的物质基础。

1、成为军阀的物质基础。

一个地方官员会不会成为军阀,主要看三点。

兵是谁的兵?将是谁的将?钱是谁的钱?

一般来说,如果“兵为将有”、“财务独立”,那就具备了成为一方军阀的物质基础。所以,防止“兵为将有”、控制财权,是历代统治者防止地方“尾大不掉”的基本方法。

2、唐朝节度使的物质基础。

唐朝其实也是一样的。唐初时,实行“府兵制”。“寓农于兵,兵农合一”,府兵们轮流上番。遇有战事时,朝廷任命的大将统兵出。战事结束,兵归诸卫,将则归朝。

因此,士兵除了上番时间外,大部分时间是在务农。除了立功受勋外,他们生活的质量主要由务农的守成决定。他们与将领之间的关系十分松散。然而,随着均田制瓦解,府兵制也瓦解了,代之以募兵制。

士兵们都是由将领选拔的职业兵。他们由招募的将领长期统领,其生计、荣辱完全取决于将领,形成了人身依附关系。

如此,唐朝已是“兵为将有”。

同时,唐玄宗等人为了便利边疆战争,让节度使兼管起其余内的民政、财政。

如此,唐朝的节度使,实际上已经成为凌驾于州、县之上的行政区域了!

如此,节度使的区域内,士兵们吃节度使的粮,当节度使的兵。

节度使由此完全具备了成为一方军阀的物质基础。

3、清代前期总督的物质基础。

相比之下,清代前期的总督,说起来“掌厘治军民,综制文武,察举官吏,修饬封疆”,各种权力一把抓,但其实只是替皇帝打杂的。

清朝前期的兵,分为八旗、绿营。

八旗自成系统。在京者由亲王统领,在地方者由都统统领。他们不但不归总督们管,连兵部也管不着他们。而且,他们还驻防于战略要点,监视绿营。

总督虽然节制辖区内的绿营,但实际上,军事行动,要经兵部审核后才能行动。所以,他们除了对直接统辖的亲兵(督标,多者四五营,少者两三营)外,对其他军队只是有监督之权而已。

至于钱嘛,也是由户部把控。

总督的财权,其实主要就是协助户部办差。

至于兵嘛,绿营是世兵。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世代吃朝廷的粮,当朝廷的兵。就连“继丁”,也就是军士死亡、逃亡后,由何人接替其额,都要由兵部移文!

至于将嘛,各级文武官吏,也由兵部、吏部相关部门统一办理。

因此,清代前期,与唐朝前期一样,兵是朝廷的兵,将是朝廷的将,钱是朝廷的钱,总督只是帮朝廷监督、执行的。他们完全不具备成为军阀的物质条件!

清代后期(大致为1860-1900):权力扩张,但不至为乱唐朝的府兵制瓦解后,逐渐形成节度使“尾大不掉”的局面。

同样,清代八旗、绿营不堪用以后,总督的权力也扩张起来。然而,清代的总督,仍然与唐朝的节度使不同。

1、扩张权力。

太平天国起义爆发后,八旗、绿营等“经制兵”不堪一击,朝廷被迫让曾国藩、李鸿章等人招募勇丁,镇压起义。

曾国藩、李鸿章募兵时,一级将领选择下一级将领,最后一直选择到士兵。成军后,湘军、淮军有自己的制度,将领几乎拥有对军队的绝对控制权。因此,彼此之间关系紧密,是真正的“兵为将有”。

而且,由于朝廷没有足够的财政力量养湘军、淮军,湘军、淮军,通过“厘金”等方式自己解决军饷等问题,也具备一定财务独立。尤其是:1861年,太平军二破江南大营后,大清对绿营彻底绝望,任命曾国藩节制四省(江苏、安徽、浙江、江西)军务,并逐渐让李鸿章、左宗棠等人也成为督抚,使湘淮系的实力大增。

可以说,此时的曾国藩、李鸿章等人,都在一定程度上具备了“尾大不掉”的实力。然而,他们与唐朝节度使毕竟不同。

2、与节度使不同之处。

(1)、士兵的利益。

士兵愿不愿意跟随你对抗朝廷,还得看符合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其实,唐宪宗时期,也曾经打服了藩镇,并重新调整了节度使人选。然而,藩镇内的兵将自己组织起来,驱逐,甚至杀掉朝廷新派的节度使,继续为乱。这是因为:唐朝虽击败了藩镇,却无法找到保障士兵利益的办法。

唐朝的藩镇兵,都是职业兵,他们完全靠从军为职业,以打仗为生,没有土地。如果不裁兵,这些藩镇只是换了个节度使,照样具备抗拒朝廷的条件。

可是,一旦要裁撤,又没有土地可以分配给人家,无法解决人家的就业问题。所以,士兵们只有回到藩镇割据,抗拒朝廷的老路上来。而曾国藩的问题恰恰相反,他的兵实在没有必要再打仗了。

在镇压太平天国的过程中,湘军破九江、安庆、天京等处时,无不获取了大量的财宝,各个都发家致富了。就算跟着造反,建立新朝,将士们又能有更好的生活吗?

所以,大家想的是富贵还乡,过好日子了,不愿意再拼命了。曾国藩说湘军“暮气沉沉”,就是此意。裁吧!裁了大家都高兴。

(2)、军队文化。

其实,在黄巢起义之前,唐朝绝大多数节度使都是比较安分的,闹腾得比较凶的是“河朔三镇”。

“河朔三镇”,就是安史之乱的残余。

由于大唐天子畏惧郭子仪、李光弼等平反将领也“尾大不掉”,不愿再坚持彻底镇压,采纳了仆固怀恩的建议,接受了这些叛军的投降。

另一方面,朝廷的宦官还杀害了一些平叛有功的节度使。所以,对河朔三镇的节度使、叛兵叛将来说,就算老老实实服从朝廷,也难免遇害,唯有保证具备反抗朝廷的能力,才能保障他们的安全!

所以,田承嗣公开给安禄山父子、史思明父子立庙,宣扬造反文化。

相比之下,曾国藩、李鸿章等人,与之就完全相反了。湘军、淮军,是靠镇压造反起家的。他们在建军时,就以封建道统、忠义思想为建军的文化基础。既然如此,他们又怎么能“话锋一转”,说造反就造反呢?

(3)、将领的个人追求。

河朔三镇等节度使,都是武人出身,甚至有丰富的造反经历。“天子宁有种乎?兵强马壮者为之”,是他们的信条。

相比之下,湘、淮系的总督、巡抚们,多是文人出身,是“经世派”。对他们来说,出将入相,“修身治国平天下”是他们的人生追求。

所以,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张之洞、刘坤一,虽然他们没有河朔藩镇那么“自在”,但在更大的舞台上,对历史发挥了更大的影响力。

(4)、朝廷的驾驭之术。

不得不说,慈禧在平衡内部上,比唐朝中后期的天子要老辣。首先,是“久任”问题。

一开始,“不久任”,是唐朝对节度使任命的一个基本原则。但是,唐玄宗时期,出于各种考虑。逐渐让一些人长期固定在一个地方担任节度使。如此,节度使自然就形成了自己的势力。甚至于,最后形成父死子继的世袭传承。

然而,慈禧时期,对“久任”的防范几乎到了偏执的程度。当时的总督、巡抚,平均任期不足两年,有的甚至还没到任就被调整了···因此,尽管许多湘、淮人物地位高、权力大,但始终难以形成自己的地方势力。

其次,是对实权人物的驾驭。安史之乱后,唐天子一面对平叛有功的将帅防备,甚至迫害,一面却对跋扈的河朔三镇安抚、妥协。正如田承嗣所说:朝廷用人,只问势,不论理!

如此,与其毕恭毕敬,为宦官所迫害,为何不与朝廷“论势”呢?

相比之下,慈禧对平衡的把握则老道不少。一开始,曾国藩力强,李鸿章气候未成,她采取“扶淮制湘”、“李左相制”。

如此,原本与曾国藩关系复杂的李鸿章、左宗棠自成一派,分化了曾国藩的权力。

此外,湘、淮各重要人物被分派各地为督抚。表面上湘淮人物占了一半的督抚之位,实际上,只是笼统的属于一个派系,彼此事实上分化。同时,又“易勇为兵”,试图以练习湘军、淮军的办法改造经制兵。步骤清晰,环环相扣,虽然未完全实现,但基本上维系了平衡,控制了局势。

值得一提的是:在“东南互保”中,虽然李鸿章、刘坤一、张之洞等人联合不奉诏,但他们在事后都被调离了原岗位。也就是说:他们的影响力足够大,但不足以形成足够的地方力量。

最后十年(1901-1911):内外皆轻八国联军侵华战争后,清朝廷进行最后的挣扎,推出新政。在新政中,总督、巡抚的权力再次被收回。

1、军权。

大清在最后十几年,进行军事改革,操练新军。

1903年,朝廷统一新军营制,设立练兵处,统一管理各地新军。此后,各地新军的编制、训练、赏罚、将领升迁、人才选拔、军饷筹集、军协制作等,全由练兵处掌握。总督、巡抚,只能“协力襄助”。

此后,又设立了陆军部,进一步加强了军事集权。

2、其他权力。

此外,财政权、司法权等,也悉数被收归中央。

3、内外皆轻。

新政,将总督、巡抚的权力收走了。

然而,朝廷也没有人有足够的才能真的把握住兵权(有能力的铁良等人也被满清贵族的内部斗争所排挤)。结果,清廷无法掌控局势,军权落入了革命党和北洋、南洋军人之手。最后的结果,大家都看到了。辛亥革命时,南方各总督除了少许巡防队外,几乎无兵可用。除了地方比较偏,革命力量不强的陕甘地区外,其他地区的总督几乎没有应对之力。

大清灭亡后,民国初年,真的陷入军阀割据后,那些总督们早已经出局。

总的来说,无论唐、清,在其初期,都有一套运转良好的制度,可以维持中央与地方的关系,保持集权。

不同之处在于:又经历了一千多年发展后,清朝的集权比唐朝更为稳固、成熟。在旧有制度运转不灵后,唐朝统治者缺乏足够的应对经验。而清朝则拥有更好的弹性。

“以文制武”的统治原则、“理学”的忠君思想、更稳妥的驾驭之术,都使清在面临旧体制失效时,表现出更好的弹性。

然而,封建集权虽然不断成熟,但封建集权本身已经为历史所淘汰。最后,当清政府企图再次加强封建中央集权时,不但削弱了总督们,也使自己被削弱了。内外皆轻,封建专制的时代就此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