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鲁迅文章中那位很毒的房东太太,是说的谁吗?
鲁迅的夫人许广平有一天曾问鲁迅,《孔乙己》里的孔乙己,说茴香豆的“回”字有四种写法,那这第四种到底该怎么写?
回字写法这种事,确实是鲁迅塑造孔乙己的一种玩法,但是鲁迅文章里,却又确实经常隐藏着一些密码。
比如鲁迅在那篇《论“费尔泼赖”应该缓行》里,之所以要故意分章分节,加小标题,又前置“解题”,后加“结末”,那其实是在调侃留学博士林语堂。
比如鲁迅在《两地书》里,之所以会经常署名为,或者被许广平称呼为“FL.”“ELEF.”,那是因为林语堂曾经说,象大都是灰色的,白象非常难得,而鲁迅在中国难能可贵,是“人中之白象”。
“Elefant”,这是德文“象”的拼写,鲁迅后来更干脆因为儿子海婴小时候皮肤发红,叫他“红象”,这自然就更加珍贵。
鲁迅当然是很幽默的,而他那篇《从孩子的照相说起》,就更有意思。
鲁迅兄弟当年的失和,一向众说纷纭,什么难听的话都有。鲁迅对这事很少辩解,后来大概只有他的挚友许寿裳,曾撰文为他伸冤说:
这是鲁迅弟媳羽太信子太能生事,太难相处造成,本是一般家庭中最常见的情形,根本与鲁迅无关。
只是这样的话,有人却根本不信。也是,这怎么能信?另一种才最有意思,最合我意。
大家都知道,鲁迅在这篇文章开首,曾提到一位房东太太,他是这样说的:
“因为长久没有小孩子,曾有人说,这是我做人的报应,要绝种的。房东太太讨厌我的时候,就不准她的孩子们到我这里玩,叫作‘叫他冷清冷清,冷清得他要死!’”
这样狠毒的房东太太当然很气人,所以锡金在上海“孤岛”时期,就曾问许广平,这是哪位房东太太啊,怎么会这样!
许广平说,这哪里是什么房东太太,那指的是羽太信子。
鲁迅有一次曾跟我说过,“叫他冷清冷清,冷清得他要死!”这句话,是羽太信子和她妹妹芳子说的,他当时无意中听到,曾很诧异她们为什么会这么狠毒。
鲁迅后来是从那个家搬出去的(或者说被赶出去),而那房子,却是他出钱买的,他才是真正的房东。
电影明星邬君梅,也就是在《我的前半生》里,因出演“吴大娘”圈粉无数的那个邬君梅,她当年在美国曾吃过很多苦,但是当后来有人一再追问时,她却一直笑而不答。
吴大娘是大大的女人,她决不卖惨,大先生是大大的男人,他决不售家私,我想,他们大概应该都是这种路子的人。
鲁迅的文章,常常从生活小处着手,以小见大,这篇文章也不例外。
他文中,孩子因为穿洋服,太健康、活泼、顽皮,在九一八之后,被同胞误认为日本孩子,骂过几回,还挨过一次打这件事,料想也是真的。
九一八之后,国人痛恨日本人,穿洋服会被骂被打,这不奇怪,然而为什么健康、活泼、顽皮,也要被骂挨打呢?
原来这是因为“我们这里有些人,却有一种错误的速断法:温尔文雅,不大言笑,不大动弹的,是中国孩子;健康活泼,不怕生人,大叫大跳的,是日本孩子。”
这具体到照相,那便是同样的中国孩子,同样的服装,在日本相馆,那就会是满脸顽皮的照片,真像是日本孩子,在中国相馆,那就会是满脸拘谨、驯良的照片,绝对是地道的中国孩子。
两家可都是在按照自己的观点、喜好、美学,为你选择镜头,摄取美照的。
看如今网络上的情形,类似速断法依旧盛行,那么我们对于孩子的要求是不是就大变了呢?只怕仍旧未必。我们虽然不至于仍要孩子满脸拘谨,但驯良教育却依旧还是无处不在的。
我们也仍旧一面在盲目追求洋气,一面在盲目与洋气为仇,在“满口爱国,满身国粹”里,玩着各种矛盾的把戏。
仇敌也有好东西,仇敌也可以学,动不动“爱国”、“国粹”,喊打喊杀,这当真要不得。
哈哈,看到鲁迅先生还要在文末附加一条“像是多余的声明”:“决不是受了‘帝国主义的指使’。”这不禁令人发笑。
可不是多余?对某些人来说,这肯定无论如何,都是受了“帝国主义的指使”的,相信你只要去看过网上的论战,对此就决不会有半点怀疑。